沃顿庄园。

山脚下人声鼎沸。

半山腰的凉亭里，陆陆续续也多出了一些进进出出的身影。

为首的，正是波特家族的首席医倌、阿森维纳·维兰。

再见李维，这些天憋了一肚子问题的阿森维纳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要请教。

只是现场那一丝若有若无的剑拔弩张、尤其是首相大人脸上的淤青，让阿森维纳不敢多言。

规规矩矩地向众人行礼后，在西弗勒斯的眼神示意下，阿森维纳走到一旁，处理起了首相大人脸上的伤势。

「嚯~这谁下的手，真狠啊！」

阿森维纳心里泛起了嘀咕，耳朵竖起，倾听着凉亭里的谈话声。

“尽量让这个淤青留得久一点。”

奥斯卡倒吸着凉气，吩咐道。

「首相大人别是伤到了脑子了吧？」

阿森维纳心中惊恐，嘴上仍是忙不迭地答应下来：

“遵命，首相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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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炼金工坊生产的缝合线样品。”

“这是纺织作坊仿制的弹力绷带，弹性、透气性……各方面的指标跟你们荆棘领提供的相差无几。”

西弗勒斯指着仆役们搬来的一个个大箱子，既是向李维、也是向在座众人展示道。

“弯嘴剪刀……”

“止血钳……”

“特制的缝合针……”

也就半个多月的时间，“特事特办”的西弗勒斯就将绝大部分战地医疗器械的样品赶制了出来。

维基亚的商贸首富兼财政大臣，当真是一条金光闪闪的“大腿”。

“这些医疗器具，”西弗勒斯示意仆役们将样品分发到每个人手中，转头看向李维，“希望李维子爵尽快验收，我好发往前线。”

“理当如此，稍后我便叫人将这些箱子运回林克庄园，今晚便开始验收工作。”

李维点了点头，应了下来。

李维出技术标准、南方贵族出人出力，本就是“七加二合作协议”的核心内容之一。

“当中的工匠调度、原材料供给，在座的各位大臣也是出力颇多。”

西弗勒斯向诺福克等人颔首致意，又补充了一句。

这话摆明了也是说给李维和班萨听的。

李维端起茶杯抿了一口，不置可否。

孩子死了来奶了，大鼻涕进嘴了知道甩了，这就是老牌贵族的“松弛感”嘛？爱了爱了！

一旁的大王子鲍德温把玩着手里造型奇特的剪刀，有心想问一句这些看起来更像是刑具的东西和预防瘟疫有什么关系。

但考虑到这样会显得他不学无术，鲍德温只得暂时按捺下心中的好奇。

这种时候，鲍德温就无比希望自己不懂事的大侄子亚历克斯能再度开口。

可惜吃一堑长一智的亚历克斯未能让鲍德温如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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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森维纳处理完奥斯卡的伤口，众人重新落座。

西弗勒斯转而向李维和班萨介绍起了身边与阿森维纳同行的中年男子：

“这位是我的堂弟，詹姆·波特。”

“也是一位工程师、画家。”

“在场的这些医疗器具，便是在他与阿森维纳先生的监造下完成的。”

名为“詹姆·波特”的中年男子向着李维和班萨行礼致意。

以当下的文盲率和基本不存在的体系分工，“李维设计的原稿”、“医生能看懂的图纸”和“工匠能看懂的图纸”完全是三个不同的概念。

像达·芬奇那样的全才终究只是一小撮。

即便是李维，也要参考医倌的意见来改进自己的图纸。

而要将图纸转化为实际生产，就要倚仗类似詹姆·波特这样的人才了。

「不会画图的工程师不是合格的产品经理啊。」

李维心中吐槽，微笑着回了一礼。

“一些具体的技术细节，便由我的这位堂弟和阿森维纳先生一起，与李维子爵您沟通。”

西弗勒斯说着又看向其余众人：

“各家的技术人员，现在也可以唤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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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凉亭里的谋划趋于尾声之时，山下的沙龙也达到了高潮。

由瑟琳娜·波特小姐亲自揭题的“运河疏浚与灾民返乡安置”引来了全场多数的讨论。

皮埃尔同样混迹其中，依仗着李斯特的武力，占据了一块视野颇佳的巨石。

“怎么样，”皮埃尔碰了碰李斯特的肩膀，冲着瑟琳娜刚刚远去的背影挤眉弄眼，“日瓦丁之花，开眼了吧？”

李斯特微微一笑，点了点头，面色却是一片坦然。

世间繁花万千，他独爱家中那一朵。

“你就是一根木头，没意思。”

皮埃尔的视线在李斯特的脸上打了个转，小声嘟囔着跳下巨石，驾轻就熟地奔向摆满酒食的长条桌。

“你不要小看了这么一根‘银木叉子’。”

皮埃尔大快朵颐，还不忘带着李斯特涨涨世面，指着手里似银似木的叉子，娓娓道来：

“取二十年的乌樟木、开春新抽芽的嫩枝，细细錾刻银丝。”

“那银丝，比头发丝也粗不了多少。”

“既要保证嫩枝不被凿死，还要仔细银丝被砧断……没有个十来年的手上功夫，干不了这活计。”

“等到银丝裹着嫩枝，嫩枝嵌着银丝，再任其生长到秋后，斩下，以秘法炮制，才有了咱们面前这么一根细细的杆子。”

皮埃尔将叉柄置于鼻尖，深吸了一口乌樟木特殊的香气，感受着指腹间奇特的触感，赞叹不已，还不忘打趣一句李斯特：

“都是木头，这玩意可比你受欢迎多了。”

李斯特静静地听着，心里盘算的却是，这样的手艺人，说不定能符合李维少爷的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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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李维子爵留步。”

半山腰，凉亭的集会告一段落，众人各自起身准备返程，西弗勒斯却叫住了李维。

目送着众人走远，西弗勒斯伸手示意李维重新落座：

“我听手下的商人说，你最近在大肆采购书籍？”

“确实如此。”

虽然有些纳闷西弗勒斯为什么会谈到这个话题，不过李维还是大大方方地承认了——主要也是瞒不住。

连年的战争对于文化的摧毁是毁灭性的。

一直到祖父那一代，荆棘领对封地骑士的文化教育才有所起色。

这一路走来，李维杂书读得越多，越能感觉到谢尔弗作为经常性断代的军事贵族在知识传承上的贫瘠。

反映在物质层面就是各种秘本藏书的缺失。

包括哥顿这些天游走在各个军事同好会之间，也有一览当中收藏的军事书籍的意思在里面。

想要振兴荆棘领的教育，一些基础的藏书不可或缺。

西弗勒斯若有所思，却不再追问，只是冲着管家点点头。

管家明显是早就被嘱咐过了，不一会儿的功夫便去而复返，身后跟着长长一队手提肩扛的仆役。

“一起运回去吧。”

西弗勒斯摆摆手，将管家奉上的书单目录递给李维：

“都是些常见的书籍，一版十套，算是我替里奥给你的谢礼。”

李维有些惊奇地挑了挑眉，并不急着接过书单：

“西弗勒斯大人可否说得明白一些？”

“要是在下的记性不差的话，当初在萨默赛特领，小子我有些冲动冒犯。”

“当然，里奥伯爵大人心胸宽广，是维基亚的荣幸。”

李维理不直气也壮地补充了一句。

西弗勒斯有些无奈地捏了捏眉心，对于这小子的恬不知耻实在是有些头疼：

“里奥昨日的来信告知我，他当初从《卫生条例》里挑了几条易于执行的推广了下去。”

“营地里的非战斗减员率因此下降了三成。”

“那小子我就却之不恭了。”

李维咧着一口大白牙，这回是真·理直气壮地将书单收进了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