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清清冷冷,可不知为何,晏娇此刻只觉得自己开始晕乎。
腿上开始发软,她揉了揉太阳穴,强撑了一会儿,倒在慕淮身上。身子在坠落,出于本能想攀住他的肩,谁料手上也开始无力,只拉下他的外衫。她强撑着睁了睁眼,见那宽大青衫落地,慕淮并不阻止她,只看着她的眼睛:“姐姐想歇息了?”
她才不想,固执地摇头:“不,我,我身上伤口还痒着,就是突然有点晕……”
慕淮还不至于给她下药迫害她,况且他一直这样清冷的性子。果然,她话音落下,他也只是淡淡点了头,“姐姐累了,早些洗浴歇息吧。”
言罢他唤了两个侍女进来,让人去备水。
晏娇思绪紊乱,又确信是那香不对劲,眼皮越来越沉了,她抓住他的手臂,生怕自己跌倒,迷迷糊糊地道:“这是什么香?怎么……越来越晕了……”
慕淮沉吟片刻,微微讶异,将帕子放在鼻尖轻轻闻了闻,蹙眉道:“只是寻常香料,无甚特别。”
他感知敏锐,也无需拿迷药来迷她。
晏娇想不明白,身上越来越无力,慕淮把人抱到梳妆台前,退离了博山炉。晏娇抓住他的衣襟,将头低低地埋在他胸前,轻微喘息:“是吗……难道是我太困了。”
慕淮将她轻轻揽在怀中。
她阖了阖眸子,没什么力气去推开他,将要睡过去的时候,脚下有一个趔趄,险些站不稳,额上沁出层细汗。慕淮察觉到她身上轻颤,安抚似的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困倦一阵阵泛上来,晏娇垂着头,因而也未看见,慕淮将下巴轻轻靠在她发间,眼神却阴沉几分。
与之相反,他轻拍她的动作却分外温柔。
被使唤出去的侍女们早准备好了洗浴的水,此时折返,候在门外也不敢出声提醒。几人面面相觑,彼此眼中的神色都不可言喻。
过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才有人出言报声,慕淮披上外衣,仍旧将晏娇抱在怀中,往浴池而去。
等人走了,侍女们才如一时绷紧的弦,这会都松懈下来。
有人低低嘀咕了句:“瞧见她的模样了么?我还以为是什么天香国色,就这样的容貌,我们暮姐姐费心打扮打扮,也能把她比下去。”
另一人轻斥,“殿下才刚走呢,被人听见了有你的罪受。”
“……”
大兴世家都崇尚清高风流,但凡士族雅士,无人不喜洁净。慕淮却是自小养出来的性子。他见过的腌臜事太多,如今安定了些,便有意将过去摈弃似的,将一切都洗得干干净净。
浴池在他所居的内院一间房中,池边砌着白玉石,四周轻纱重重,幔帐随他入门带起的风徐徐而动。房中也燃着安神用的熏香。
院中安静到没有一点声息,惟余他轻慢的脚步声。
晏娇还留了一点意识,等被他抱到池子边,细弱地抓住他的手臂,“你让明珠过来……”
“好。”慕淮没有拒绝,晏娇略略松了口气。小阎王就该是这样的,她也不至于疑心到他会对自己做出什么事来。
明珠一直紧张不安的守在外面呢,房中忽然传出慕淮要她进去的声音,她还未迈入,就见他已出了院子。明珠连忙进了浴房,见自家小姐坐在池边,心头一紧,进去搀扶:“小姐这是怎么了?”
“没事,就是太困了。”晏娇摇头。
“小姐这副样子,可不像是没事 !”
她神色无可厚非,明珠却听者有意,见她这副睁不开眼的迷离样子,探了探她的额头,发觉她有些烫,一时不知做什么好。
心疼地帮她脱去衣裳,便看到自家小姐身上受伤落下的印子。那些擦伤是愈合了,可或许是晏娇忍不住挠了一阵,如今伤痕上都是红红长航长的印子。
明珠“呀”了一声,惊呼道:“小姐这么痒,怎么也不说 !”
“痒?”晏娇迷迷糊糊的,孩子气地趴在池子边,“我不痒。”
“小姐还嘴硬呢,你身上——”明珠忽地停下来了。
方才她刚进来,便闻到自家小姐身上有一股异于浴房里的熏香味。难道小姐现在迷蒙模样,是因为这股香?
别院那几个侍女都没什么机会近小姐的身。给小姐闻迷烟的,不用想也知道是什么人。
照如此说来,他不是要害小姐,是要给小姐催眠?
明珠松了口气,有些犯愁地看向自家小姐。
要不是小姐不接受他,她都要先被感动了。
这夜晏娇洗浴完,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就彻底睡熟。
明珠和落月去换下喝完药汤的药碗,途径后苑,听见不远处几个侍女在调笑。
她们停的位置正好有花木遮挡,那几人大概以为岐王清冷的后苑不会有人来往,嬉笑得放肆极了。
其中一个笑:“你们难道没瞧见,今日殿下的脸都阴沉沉的,有那个女人在,也没什么胃口。”
就有人接着说:“殿下是什么人物,当然不会对着什么人都有胃口。”
“这也是。你们听见她那两个丫鬟怎么喊的了么?小姐,也不知是哪家见不得人的小姐。”
“话也不是怎么说。不过和殿下比起来,没个倾国倾城的姿色,在他面前等同村妇。”
“哈哈哈,那如此说来,什么被娇养的姑娘,进来还不是和我们这些奴才差不多……”
“你可别做梦了……”
围着的几个人,话语里满是不屑和鄙夷。虽然也有人反对,可这轻蔑的语气听得落月心头直冒火,又想起前两天的屈辱来,正要冲出去和她们大吵一场,忽然被明珠拉住。
那一片说笑声骤然冷下来,几乎同时,落月听到了几人的抽气声。
循着明珠的目光看过去,却见岐王和秦楼不知什么时候起已站在长廊下,更不知这番话,他们听去了多少。
几个侍女噤若寒蝉,僵僵地顿住,你看我,我看你。
慕淮手握一柄折扇,墨发半垂身后,青玉珠旒落在发侧,如玉面容蒙了层淡淡的清冷月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