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娇低着脸，就有些惆怅。
她忍不住去瞧慕淮的脸色，还是阴晴不定。
秦楼还等在院外，慕淮有意让李梁多等了好些时候，沐浴过后，才不紧不慢地换了身衣物，又在别院慢吞吞踱了两圈，这才往前厅而去。
李梁这时等了都快有一个时辰了，他等得着急，在院中团团乱转，又见岐王府的前院里不知什么时候起，布置有些不一样了，不由惊奇。
“什么时候多了这些蔷薇？从哪里挑过来的，是二哥种的么？二哥怎会喜欢这些玩意？”
一旁侯立着的几个侍女吞吞吐吐，目光闪烁，最后目光暗暗一瞥，还是胆怯地低下头去。
慕淮信步到庭中，见他脸上写满好奇，淡淡道：“阿梁来我府上，只是为了赏花？”
“怎么会呢，只是这花从没在二哥府上看到过，忍不住都看了几眼，”李梁笑着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二哥，昨夜晏家大小姐……？”
慕淮缓缓一笑：“送到宋府了。”
他有意骗他，晏娇此时就在他府上别院，但慕淮不想让她和李梁说上话。
“哦。”李梁一时失语，忽然古怪起来，谁要问晏娇到哪去了呀？难不成还能被他藏到府上来？他关注的是他们的关系好么。
其实李梁对这个二哥记得并不算清晰。
才是个孩童时，二哥经常到晋王府来，两个小少年还时常闹腾，学府上大人射箭玩。就是他被永明帝送到上清宫去，二哥也会不时跟着元后上山来看他。
后来他跟着元后一起消失，不知去向，李梁也未想到，还能有故人重逢的这一日。只是十年未见，二哥模样变了，性子也冷了，外人看来，便是一块捉摸不透的冰。
虽好奇二哥是认识晏娇的……李梁还是没有问出来。
岐王府的下人轻手轻脚地侍奉，他陪二哥喝了一盅茶，脑子转了转，才发现自己忘了一件特别重要的事 ！
昨夜二哥忽然带着晏娇走了，顺阳县主是如何黯然神伤，几人都看在眼里，于心不忍的。他自从听说二哥和姬晚走得近，就觉得姬家这位大小姐与自己二哥极其相配，如今他们生了嫌隙，总要有人解了这场误会，他怎么能忘了呢？
幸亏他脑子灵光……想到此事，李梁嘿嘿一笑。
“二哥，我今日前来，其实是为了你呀 ！”
“何事？”慕淮面无表情地抬眼。
他捻了块桂花酥，直截了当地道：“二哥，其实我觉得姬家姐姐真的挺不错的，她爹如今是兵部尚书，皇叔这两年可器重他了，她族中也有几个人在翰林，不出几年，他们就能……”
话音未落，便见慕淮目光如刀，冷冷地戳过来。
李梁忽地噎住，嘴里一呛，登时灌下好大一口茶水，“……二哥。”他心底生畏，悻悻喊了一句。
“阿梁，这些话，谁让你来说的？实在荒唐。”慕淮冷冰冰地问。
李梁被他唬住了，慕淮直视他的神色，笑意渐冷：“是姬晚？”
李梁觉得头皮微微发麻，僵硬地说了下去：“二哥，姬姐姐对你痴心一片，听说她几个月前从博陵回府，路上遇险，还是二哥你救的。姬姐姐又是众所周知的美人，性子也好，和二哥站在一处，我看着真是般配极了……”
慕淮薄唇抿成条直线，仿佛面上霎时多了棱角，一个字也不说。
李梁一时糊涂，鬼使神差地就添了一句：“我也不知道二哥心里有没有人，可二哥，姬姐姐家世好，还心地善良得很呢。你不知道在苏府的时候，府上宾客和贵女们都奚落娇娇 ，害得她丢脸，还拿皇后不喜欢她说事。只有姬姐姐，不顾旁人脸色，陪着娇娇……而且二哥和姬姐姐的事，娇娇也知道……”
慕淮忽然就勾起嘴角，冷笑了一声。
他眸中翻滚着浓浓的墨：“你什么时候同她这么好了？”
那少女还真是没心没肺，同样在她身边，凭什么他就落得一个讨人嫌？
他拂袖而出，只留下一脸愣怔的李梁。
白日里司马瓒来了一趟，晏娇身上伤口已好得差不多了，那些外伤药涂在身上，都由刺痛变为微痒，浑身都有些难受起来。
晏娇的神色被慕淮察觉，晚膳过后，他屏退侍女，一面往内室走，一面缓缓道：“姐姐闷闷不乐，是明日要回府，舍不得我了？”
就听里面几乎是毫不犹疑地道：“你别这么叫我。”
他走到金玉博山炉边，揭开将那些正燃着的香料取出，弃置在一旁的案上，不紧不慢地伸手，自己动手制香。
“方才那味香太躁动，于疗伤不利。”他往未成形的香膏里添了些白茶粉。
这好像是他平日里最喜欢的熏香。晏娇“哦”了声，点点头，“多谢。”
少年薄背窄腰，看着就想让人狠狠欺负。
她把这个想法压制下来，忍耐心头的古怪意味，凑近慕淮，想了好一会儿，“几天了，我的赏也好得差不多……祖母也担心我，我想明天就回府。”
慕淮看了眼身旁故作乖顺模样的少女，颔首：“这有何难，明日我陪姐姐回去，姐姐就是为了这个难过？”
晏娇眼皮抽了抽，忽然没了和他说话的欲望，“说了别这么喊我 ！”
“哦？”慕淮手上一停，有些意外，“姐姐的意思是，我唤你卿卿才好？”
“……”还真不知道该不该说他自负的好。晏娇没接他的话，彻底泄气，“不必了，你爱怎么喊怎么喊吧。”
慕淮闻言笑了。
小碟子里那一块香膏在烛火上微干，他伸手从晏娇头上取出一股琉璃簪，挑了点抹在一方帕子上，靠近她鼻尖，忽而道：“姐姐昨日夜里，可是唤了我的名字。”
晏娇心里一跳。
他继续笑道：“还在梦里许诺与我在一起，姐姐都忘了？”
晏娇：“……”
她怎么会知道自己梦里说了什么，只能推辞，“没、没有吧。”
这香膏的气味和小阎王身上衣上的如出一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