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川先生来了?”晏娇一个激灵,睡意顿时没了,一面换衣裳,手忙脚乱地让明珠给她梳妆。
一面问:“先生现在在哪呢?”
“小姐别心急。”明珠给她仔细梳着头发,“他也才到呢,在老爷书房里谈事,老爷说了,不让人去打扰,怕是要等很久,小姐先用过膳再去也不迟。”
晏娇恍如初醒,“也是。”毕竟那人还得再府上小住几日,也不必急于这一时,她话锋一转:“慕淮呢?”
“秦楼说是跟大公子出去了,怕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找他。”
“奇了,那两人怎么还凑到一块去了。”晏娇嘟囔一句,不是怕别的,是怕她这个便宜哥哥 ,真的欺负了小阎王。
一切准备妥当,晏娇开始想如何应付云川先生。
既是想让云川先生收慕淮为徒,府里旁人是不会上心的,不如她先去打个招呼,然后顺水推舟地把慕淮介绍出去。
梳妆打扮完,她就急匆匆往晏旭书房里跑。
今日梳的发髻简单,衣裳也换成安安静静的颜色,本想着借此套云川先生欢喜,到了晏旭那儿时,晏娇还是憋不住,推门的同时就喊了起来。
“爹爹,云川先生来啦?”
晏旭循声看去,面沉如水,顿时呵斥她,“枉你还是学过行止规矩的,火急火燎的,不像话。”
“让人瞧见了,还要腹诽我这个首辅家里没教养,连闺女都教不好。”说完这句话,晏旭意有所指,斜斜瞟了眼坐在书桌对面的云川先生。
他这是故意指桑骂槐,晏娇没听出来,大大咧咧地一笑。
“爹爹原本就不怎么教我呀。”晏娇眨了眨眼睛,娇憨地笑道,“都是祖母让人教我的,祖母还说,像爹爹这般整日在朝里泡着,泡得满身都是那些书生的酸腐味,要不得。”
她的声音甜脆婉转,话音刚落,就听有人笑了一声。晏娇偏了偏头,眼风一扫,这才看到与晏旭对坐的人。
她也是第一次见这传说中的云川先生。
一身宽大得像道袍的衣裳,长发也如道士一般,严谨地用一根竹簪簪于头顶,面上看着精神矍铄,虽有岁月留下的风霜,却不失风采。形相清癯,不像是什么文士,一副超脱世外的方士模样。
高人啊。
晏娇也不带慌的,清清脆脆地见礼:“云川先生。”
老人面上笑意更深,抬手对她道:“过来,陪我下一盘棋。”
这语气,好似很熟悉她似的。晏娇稳了稳心神,得了晏旭点头后,暗搓搓地挪到了他们身边。
黑白子在纵横之间交错,晏娇原本就棋艺不精,如今又有心事,没过多久就败下阵来,认输了。
“小姑娘性子,太急躁。”
云川先生深深看了她一眼,得出这么个评价来。
晏娇也不跟他弯弯绕绕了,开门见山地问,“先生还缺徒弟吗?”
“你想做我的徒弟?”云川先生笑了。
晏旭忙不迭地执起一子,替晏娇落了下去,“我女儿怎可能会当你的徒弟 ! 让她读书都是难的。”
晏娇怀着被揭穿的尴尬看了自家父亲一眼,咕哝道:“我确实不大适合读书,若是跟着您学,说出去,反倒是给您丢脸。”
“不过我是想跟您推荐一个人呀。您看了一定会喜欢。”
她也不知道云川先生能不能看上这时候的慕淮,可书里他们就是师徒,总还得试试才见分晓。
她自然不知道,晏旭已经先她一步说了慕淮的事情,如今云川先生只是眼神凌厉,半晌才道,“我虽广开门学,亲传弟子可一直只有那几个。”
“至于你要推荐的那人,我看在晏氏也你母亲的份上给他一个机会,能不能通过考核,就看他的造化了。”
他这话的意思是,准许了慕淮到他书院就读,只是能不能成为亲传弟子,还得看他表现。
晏娇倒是觉得应了下来就不错,横竖能跟着云川先生,她对小阎王还是相信的。
云川先生不是好相与的性子,晏娇好不容易硬着头皮陪两位长辈吃完午饭,只想开溜,还没动身呢,就被晏旭开口压了回去。
“云川先生好不容易来一回,娇娇,你留下听我们说会话。”
“你明年可就及笄了,有些东西,也该学学了。”晏旭微微沉吟,看向晏娇,“若是能得先生这样的提点,还得珍惜着些。”
晏旭府中只有个庶子,夫人死后,他听过世家里有嫡女接任家主的先例,是动过心的。只可惜他这女儿过于草包,如今好不容易掰回来些,见她乖乖顺顺,经常往她姨母那儿跑,便想些以后就是继续跟着,能得林荛一半的学问也够用了。
晏旭忧心忡忡地叹了口气,看了看耷拉下头的晏娇,又看了看侍立在卫鹤身后的那个弟子,端重沉稳,芝兰玉树一般。
果然,人比人,得气死人。
他女儿就是烂泥扶不上墙。
晏旭舍不得骂她,转而跟云川先生说话去了。
他们谈朝堂大小事务,谈边关局势,晏娇很是无聊,撑着下巴,有一搭没一搭地往嘴里塞点心。
不知怎么,他们就聊到了晏娇生母。
“都出不了多少年就入土的人了,还说这些做什么。”云川先生无不感慨,“你还是个年轻的,我这些年游遍各处名山大川,心境也变了,对当年阿蓁的事儿,也就释怀喽。”
晏旭噤了声。
“如今都是年轻人的天下了,你不如好好想想,怎么教好你这闺女。虽是顽劣,可这丫头瞧着像阿蓁,是个聪颖的。”
忽然被点到,晏娇有些心虚,默默给两人添了茶,卫鹤端起杯盏,不动声色地抿了一口,就见晏旭还是沉默着。
两人绕过这个话题,不知何时晏泌已进了书房,慕淮跟在他身后。
“看不出来,妹妹还能听下去这些。”晏泌顺势坐到晏娇旁边,在下首压低声音对她笑道。
晏旭和卫鹤正聊到西境蠢蠢欲动的战事,云川先生那弟子也偶尔说道几句。
“西境为何要起战事,不是已经讲和十年了吗?”晏娇暗搓搓地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