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些时候,教书先生已经觉得镇上的气氛很不对劲,镇上只有他开的一个学堂,他也是有些真才实学的,哪怕是最不近人情的镇民见了他也会和善不少,镇上的县令换了好几任,镇民们对县令失去了信任,平日里出了事总是第一时间寻求男人的帮助。
突如其来的劫难带走了许多他的学生,男人挨家挨户的前去吊唁安慰孩子们的家人,当时的悬光镇饱受摧残但仍坚持着生存。
县令的善举令男人动容,他还写了一张长文贴在镇上赞美县令为他们所做的一切,可慢慢的,他发现这个镇子变了,紧锁门窗使得他们不再交流,每日限量的食物使得他们为了吃的大打出手,不见天日的混沌生活让这些人变得阴沉乖戾,男人开始反思,县令真的是在为他们好吗?
他一开始是拒绝姬淮棠二人分食物的举动的,不为别的,这个镇子已经摧毁了那么多的美好,他看到姬淮棠和闻人珏就像看到了从前善良开朗的学生一样,他不愿意再次看到悲剧发生。
但姬淮棠他们并不是普通人,悬光镇没有改变他们,反倒是他们改变了如今的悬光镇。
“张大哥,张大哥杀人了!”
男人今天是被急促的敲门声唤醒的,那时天刚刚亮,毒香甚至还没散去,敲门人的声音里满是恐惧,声嘶力竭的叫着男人的名字。
教书先生匆匆披上衣服跟着那人就走,张大哥是镇上的一个屠夫,敲门人是他的邻居,睡梦中被隔壁房里的争执声和打斗声吵醒,出门一看,鲜血从隔壁的门缝中流出,在门口的石砖上聚成小小一滩,那人吓得不轻,只好来找男人求助。
这事非同小可,男人一眼就看到了石砖上的斑斑血痕,两人用力把门撞开,原本摆着猪肉鸡肉的案板台面上赫然放着零零碎碎的肉类物件,血腥味直冲鼻腔,两人脸色苍白喉头一阵恶心,这,这是!
张屠夫手持一柄剔骨刀从里屋走了出来,围裙上溅满了新鲜的血液还在一滴一滴的往下掉,看到教书先生脸上的惊诧与恐惧,他咧嘴一笑,牙齿间仿佛还残留着丝丝缕缕的肌□□理:“买肉吗?现宰现杀,新鲜的不得了。”
敲门人吓得腿都软了,屠夫家里只有他和他娘子两人,他的肉,这些血…
“张娘子呢?”教书先生声音颤抖。
屠夫笑的更灿烂了,他拿刀指了指桌上的零散肉块:“就在这里啊。”
男人拉起身如筛糠的敲门人转身就跑,屠夫在身后笑:“不买就算了,跑什么?”
跑出老远敲门人才找回了些许的神智:“不能这样,我的妻女还在家里,我要把他们带出来。”
待他们回到学堂时,门口聚了许多惊慌失措的人,他们七嘴八舌的说着自己家里或者邻居们的怪异举动,有的人身上带着明显的伤痕,衣裳头发乱糟糟的,话都说不出来。
似乎一夜之间,他们的亲戚朋友就变了一个人一样,对他们打骂斥责甚至想将其杀害,原本就脾气暴躁易怒的人更是火上浇油,把家里的东西摔了个稀碎,一头栽倒在地不省人事了。
人们无比恐惧,纷纷问教书先生该怎么办,两人脚底还黏着屠夫家的血迹,也是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学堂安置一两户人家还可以,这么多人是远远不够的,男人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突然就想到了此时应该在镇中心分发食物的姬淮棠和闻人珏。
怕遇到屠夫一类的危险人员,男人便号召人们带上了武器,看在闻人珏眼里可不就是要打架的模样,于是便出现了方才的一幕。
月称挨个给这些人把脉以灵力检查他们体内是否有异常,结果是都非常正常,看来真正的疑点在那些突然发狂的人身上,同样是食用县令的粮食,为什么会有截然不同的两种情况出现?
闻人珏和姬淮棠把这些人扶起,据他们所说发生同样事情的不止他们这些,有近乎一半的人出现了暴怒伤人的症状,事情的棘手程度远超他们想象,清晨的安全时间也快要过去了,这些人不敢回家在室外只会被毒香害死,就在大家一筹莫展之际,陈嘉树站了出来。
“你们可以暂时躲进县衙,那里有一个地窖还算安全。”
月称还没有告诉这些人造成镇民□□的真凶可能是县令,人们欣喜若狂拥簇到陈嘉树周围,青年脸上露出羞赧的神情,转眼却看到孙季宏冰冷的脸。
“孙叔…”青年为难的看着他,“不能见死不救啊!”
孙季宏没有说话,陈嘉树便当他是默许了,唇角上扬笑的很是阳光。
一群人在陈嘉树的引领下躲进了地窖,姬淮棠把份额内的粮食交给他,借机试探一下这些侍卫们是否知道县令的诡计,一切安顿好以后三人直奔教书先生口中的张屠夫家。
尚未进门便看到了从门内蜿蜒而出的滴答鲜血,小小的一洼却不见干涸凝固,门栓已经被人撞开,推门而入血腥味直冲大脑,姬淮棠走在最前面和手持尖刀的屠夫打了个照面,男人身上满是喷溅的血迹,手上提着一块不知什么部位的肉,黑漆漆的瞳孔直直的看着面前三人。
闻人珏脚下一软,月称搀着才勉强没有跌倒在地,青年脸色煞白血色尽失,强撑着躲到了月称身后不敢再看。
月称心中讶异,他这朋友是个极胆大的人,除了闻人将军的教棍之外没有他怕的东西,在青渠镇见到干尸化的周浮红时都没有这么大的反应。
闻人珏眯起眼睛只露出一条缝,尽力忽略着周围浓重的血腥味和脚下粘稠的血液:我很好,我很强,我不怕,我没事。
心理暗示的效果渺茫,他的身体仍不受控制一般瘫软,月称无奈把闻人珏扶出门:“你去检查一下其他发狂的镇民吧,咱们家里汇合。”
出了屠夫家门闻人珏呼吸也顺畅了,连忙应下飞快的离开了。
屠夫专心的剁着肉馅浑然不顾进了家门的人,刀刃剁碎肌肉与案板相触的声音在此刻显得尤为刺耳和残忍,手边还放着刚刚剔下的森森白骨。
“张大哥?”姬淮棠试探性的叫了他一声。
“作甚?”男人头也不抬,“买肉就直说。”
“你娘子今日不在店里?”
姬淮棠一边打量着男人的反应一边观察屋里的环境,只听男人突然发笑,笑声透着痴狂与冰冷:“她不就在这里吗?”
只见男人扔下刀从身后掏出一个圆球状物体,被血迹染的黏糊纠缠的长发将其包裹严实,男人细心又温柔的将长发拨开,赫然是一位女子苍白的脸!
姬淮棠心想,看了这场面谁都得三天吃不下饭吧?
张屠夫神情温柔的抱着女子的人头,一副甜蜜模样,他俨然陷入了混乱与想象的癫狂之中,嘴里喃喃念叨着二人听不懂的词句。
“你再也不会抛下我了。”
“你不会怪我的对吧?”
“我要赚钱,娘子会更爱我的…”
扑通一声,张屠夫抱着人头轰然倒地,脸上仍带着满足的笑意。
在他的梦里,他赚了许多许多的钱给娘子买了无数漂亮的金银首饰漂亮衣服,娘子还给他生了两个聪明伶俐的娃。
真想就这么待在梦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