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访过那家花店之后一连几天,日奈森亚梦都处于一种非常奇妙的状态。
不只是甜心们这么觉得,就连守护者们,也能感觉得到她的不同寻常。
“亚梦最近经常走神呢。”“真让人担心啊……”
亚梦不是听不见甜心们的窃窃私语,她只是无暇顾及,她趴在书桌上,眯起眼睛透过台灯的光看着手中的琥珀吊坠。
——她在街上买的,当然不可能是真品,但是她眼光也还没有毒辣挑剔到那种程度,所以这样就够她想起少女的眼睛了。
也仅仅只是眼睛而已。只要她再细想进去,画面就变成了无数重叠交横、轻烟罗帐般的紫色,帷幕后的东西明明就在那里,她却看不见。
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纱幕一层层淡去,她好像,能看见什么了。
“你有守护甜心?你是‘愚者’?你有三颗守护蛋?”
记忆碎片忽然在她眼前闪回,教堂彩窗的裙裾,兜帽和面具,与蓝发少女模糊的容颜牵连在一起,在她的不断回想下慢慢变得清晰。
她看到少女笑了笑,笑容温和又略带歉意,自己只是活在当下,而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更远的未来。
“这个嘛……这就说来话长了。不过,我可以叫你亚梦吗?”
“这还不是你该知道的事情,我的公主。”
“我能帮你取回属于你的东西,你能信任我吗?”
“如果这是你的愿望,那么我会去做。”
……
“这样就够了,谢谢你,亚梦。”
朝颜的法术因为时间的推移而减了效力,记忆如同退潮的礁石般浮出脑海,再加上天河绮罗话语的催化,亚梦记忆里的那抹空白终于填上了它该有的颜色。
“琉璃她……是愚者?”
金色的双眼微微睁大,思绪却好像浮游的蛛丝终于找到了凭依有种异样的安定,那朵风干的榛花倚在日历旁,听着她轻轻的呢喃:“这朵花是给你的,只有你一个人……”
晚风拂过,动摇着少女的心绪,也将灯光下少女的影子轻轻摇晃。
琉璃到底是不是愚者?
记忆的重叠反复让亚梦不敢尽信自己脑海中的画面,但她是真的想要知道这个问题,并为此深深困扰着。
为了确认绫小路琉璃的身份,她这两天已经暗中观察过好几回,试图从她的一言一行中捕捉端倪。
直到亚梦第八次失望而归,目送少女背影离去的绫小路琉璃合上书,收回了一向没什么太大波动的目光。
朝比奈弥生从书中抬起头来,摘下略有些厚重的眼镜片,揉了揉眉心,嘴角扬起一抹深味的笑:“琉璃,Joker对你可真是喜欢得紧。”
绫小路琉璃垂眸,她的睫毛很长,这个动作让她看上去几乎可以被称之为“温顺”:“没什么,不过是想起了什么,于是怀疑我和‘愚者’的关系了而已。”
“哦?”朝比奈弥生挑眉,紫眸中流露出玩味,“朝颜的能力已经开始失效了吗,这倒是比妾身预料的要早一些,看来Joker还真的很在意我们的愚者呢。”
失不失效绫小路琉璃不清楚,但是她却很清楚日奈森亚梦在怀疑自己的身份。
问她为什么?当然是因为她那三个甜心说话声音太大了。
认为自己的跟踪不可能被发现的亚梦,这一天做事都有些心不在焉。
比如和辺里唯世一起处理文件的时候,她将盖好章的文件给了他,然后将那一大叠需要盖章的一股脑塞进了存运文件的篮子里。
下意识结果文件的金发少年面对着无数个红章章竟然愣住了,旋即无奈地揉了揉眉心。
“日奈森同学,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亚梦望过去,关切在少年酒红色的眸子里浅浅地铺开。
她略微尴尬:“嗯……有的。”
“如果不介意的话,能说给我听听吗?”
王子殿下的声音温柔,亚梦的面颊不禁浮起红晕。她目光游移,思索了片刻,开口:
“我有一个很在意的人,嗯……算是朋友吧,因为已经相处了相当一段时间,可是越了解,就越觉得那个人有什么事情在瞒着我。”
唯世愣了愣,面色面色忽然变得有些复杂:“啊,这样……”难道是亚梦察觉到了吗?他怀有的那种,因为使命加身而不能言说的感情……
而日奈森亚梦并没有意识到少年此刻的心理活动,她看着唯世的双眼,目光十分真挚。
“我想要知道真相……可是贸然去问我又怕伤害到那个人。唯世君,如果你是那个人,你会怎么做呢?”
如果是我的话……
唯世略一踌躇,随之低下头,沉吟片刻抬头道:“我觉得,对方不愿意让你知道,一定是有苦衷的。如果是我的话,我希望对方哪怕知道了真相也为我保守秘密。”
亚梦愣了一下,沉吟:“咦,是这样的吗……”
倒是她欠考虑了,琉璃一定也有自己的苦衷吧,如果就这样追查下去的话,会不会给她造成困扰呢?
这厢亚梦陷入纠结,那厢唯世故作镇定地放下手里的文件,内心已经做好了被盘问的准备以及拒不承认与和盘托出两套方案的预演。
“当然,如果你在意的那个人他也很在意你的话,我觉得他是不会瞒着你的。”
“是这样的吗?但万一,那个人不是那么在意我呢……”亚梦依然纠结。
唯世下意识地辩驳:“不,他很在意——我是说,能让日奈森同学这么在意的人,一定也会注意到日奈森同学的吧。”
“但是这么冒昧去问不太好吧,万一对方不这么想呢?毕竟是很重要的事情,她一直瞒着我也肯定是有原因的……我如果贸然去问,她否认了怎么办……啊啊啊果然还是好纠结!谢谢你唯世愿意听我唠叨,果然我还是考虑周全再去找她吧!”
辺里唯世:?原来是女孩子的吗?
结束了一天繁忙的工作,亚梦依然没能走出纠结,唯一的成果就是将本来只是一般路过的唯世也搞得稀里糊涂了。
“琉璃她不会希望我去问的吧?可我们是朋友吧?朋友之间,为什么要隐瞒啊……”
亚梦本来是这么想的,但是一想到从天河绮罗那里得知的,关于绫小路琉璃过去的事情,她又似乎没有那么坚定了。
思量再三,她拨通了自己密友的电话,不知抚子在大洋的彼岸,生活的还好吗。
“抚子……我有一件事,想听听你的意见。”
听筒那头,藤咲抚子的声音似乎变得低沉了些许,但依旧温柔:“是遇到什么困扰了吗?跟我说说吧,亚梦。”
“就是……假如一个你很在意的人有事情瞒着你,你想知道真相,但又怕伤害到那个人,你会怎么做?”
电话那头恢复了男装的凪彦愣住,想起自己对亚梦隐瞒了性别,下意识对号入座。
电话那头久久未言,亚梦有些疑惑:“抚子?”
“我在。”凪彦回过神来,电话里听不出他的情绪。
“我觉得,如果是我的话,在确定想要知道之前会做好相应的觉悟,因为或许对方愿意告诉你,你却不一定能接受这个事实。”
藤咲凪彦的心情有些复杂,亚梦的这个问题很难让他不代入自己,名为愧疚的情感在时刻鞭笞着他的心脏。
于情于理他都不应该瞒着将自己当做重要朋友的亚梦,既然她已经察觉到了,也好。
希望他们分开的日子里她能够整理好思绪,能够接受真实的他。
电话那头,亚梦的声音慢慢地低了下去:“……这样啊。”
抚子耐心地等待着她的发问,却只听到电话那头毫无逻辑的絮语,像是说给他听,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其实我在想,万一她不愿意说呢……即使我想了起来,但她万一不愿意我想起来,会不会让我强行忘掉啊……”
藤咲凪彦:?我在亚梦心中是这么暴力的人么?
洗完澡站在窗台上喝牛奶,亚梦心绪满满,连有人突然出现在她的身边也丝毫没有察觉。
月咏几斗看了半天她心不在焉叼着瓶口的侧脸,终于是忍不住悄悄探过身去戳了戳她的脸颊,和她咬耳朵:“在想什么?”
“啊!”
亚梦被吓得不轻,手忙脚乱之下手中的牛奶瓶便向月咏几斗泼去。
月咏几斗:“……”
他下意识握住亚梦的手腕,有惊无险地阻止了一场惨剧的发生,但仍是有几滴牛奶飞溅而出,滴落在他的衣袖上。
“啊几斗,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没想到你会突然出现在我身后……”
亚梦手忙脚乱,连连道歉,整个人窘得不知道该把目光投向哪里。
“我没事,不如关心一下你自己。”月咏几斗下意识伸出另一只手扶正她的面颊,将少女鼻尖沾上的奶滴刮掉。
“你……”日奈森亚梦整张脸立刻红成了虾子。
意识到自己刚刚做了什么的月咏几斗一愣,握着她手腕的那只手不由自主地松开,两人沉默了一阵,终于还是月咏几斗打破了此时的尴尬:“你怎么还是像个笨蛋一样。”
亚梦为数不多的愧疚之心立刻消失,恨不得直接将牛奶泼在他脸上再把他丢下楼去。
之后,两人便一起趴在阳台的护栏之上赏月聊天。
“喂,几斗。”亚梦双手握着牛奶瓶,金色的眼瞳映着苍蓝夜色,今夜多云,连月光也不甚明晰。
月咏几斗“嗯”了一声,等了一会儿没再听她接话便偏头看她,目光却直直撞进那双泛着奇异色泽的眼瞳里。
而那双眼睛的主人只是看了他一眼,便将目光垂了下去:“如果一个你很在意的人有什么事瞒着你,你想知道真相,又怕伤害到那个人,你会怎么做?”
她没有注意到,月咏几斗的瞳孔在听到这个问题的瞬间一缩:“问我?”
“啊……其实是一个,不知道能不能算得上伙伴的人,我似乎察觉到了那个人的秘密,却不知道该怎么办,所以想干脆听听你的意见。”
敏感地想起前两日花店的场景,月咏几斗微微皱眉,难道自己那日被她发现了吗?
他别开眼:“你……直接问吧,我想那个人会回答的。”
“可我在担心,万一她不想我问起,或者是希望我为她保守秘密的话,我是不是不该去问比较好……”
“总要去问的,或许你和他,都只是需要一个答案。”
只是需要一个答案……
对,只是答案就好。
云开雾散,月光直直落在而人的头顶,亚梦眉间的郁结终于舒展开来,一日的思想斗争渐渐消停,最终因为这短短的一句话豁然开朗,一如头顶拨云而见的朗月。
“你说得对,谢谢你,几斗,晚安。”
亚梦飞快地喝光整瓶牛奶,心情明媚起来,转身便跑下楼去。
已经准备好接受质问的月咏家少主看着亚梦跑走的背影:……?不是问我啊。
跨服聊天,真要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