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之后，日子依旧平凡地流逝着。

如果硬要说有什么不同的话，那就是日奈森亚梦不知道为什么，开始叫绫小路琉璃的名字了。

“亚梦和绫小路同学的关系变好了呢。”藤咲抚子一边为她倒茶，一边说道。

“是、是吗？可是我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对于这样的变化，日奈森亚梦也感到有些疑。

她只记得自己和绫小路琉璃一起出来玩，然后遇见了几斗，再之后的事情就记不清了，只隐约记得自己好像和谁战斗，看见了“愚者”的身影，还有绫小路琉璃的那句“我能叫你亚梦吗”。

“可是这不是坏事，对吧？”

这么看来，这一次惊险的遭遇，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只是，对于绫小路琉璃来说似乎就不是这样了。现在的她似乎陷入了创伤后的应激状态，恨不得把缪斯的蛋天天捧在手心里，生怕哪天又被月咏几斗之类的人打碎。

指尖划过蛋身上羽翼的纹路，绫小路琉璃默默地下定了决心：一定要好好守护它，让它安全诞生。

又是一个周末，结束了一周的学习与制裁者工作的绫小路琉璃整个人如同散架了一样瘫在床上，茉秋莉和拉斐尔一起托着杯子，为她倒了一杯热水放在床头柜上。

“谢谢你们，茉秋莉，拉斐尔。”绫小路琉璃笑笑，目光却又转向了安放在床头的，缪斯的蛋。

——这个孩子，究竟要到什么时候，才会真正的诞生呢？

忽然，手机里响起一阵令人无比熟悉的音乐，正是《月光》。

“您好，我是绫小路琉璃。请问前辈有什么事么？”看了看闪着蓝光的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朝比奈弥生”，绫小路的心底忽然升起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啊啦啊啦，琉璃不用这么生分的啦，不过也正是这样才可爱呢。”朝比奈弥生明显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调戏她的机会，“其实是这样的啦，明天是制裁者惯例的采购日呢，需要为‘制裁者’的活动补充物资。”

“我知道了前辈，请问几点钟在哪里集合呢。”绫小路从床上坐了起来，又问道。

“——真是的，琉璃你太心急了，妾身还没有说完呢。”朝比奈弥生轻笑道，“这项活动是成员们轮流负责的，这一次轮到了你和Emperor，不用紧张啦，Emperor对新人可是一向很照顾的。”

“我没有紧张。”倒不如说让绫小路琉璃松了口气，她还以为自己会和朝比奈弥生一组呢，“但是这样的话，下次轮到前辈的话就没有人一组了，不是吗？”

风间凉和绪方桃花肯定是一组的，那么人数是单数的制裁者可就剩下朝比奈弥生一个人了，而借机偷懒完全符合这位Empress的作风。

电话那头大概猜到绫小路琉璃在想什么的朝比奈弥生哭笑不得：“琉璃啊，妾身在你心目中的形象就这么糟糕吗？再不济还有Temperance呢，妾身才不会偷懒。”

“Temperance前辈还真是听前辈的话呢。”想想前任Emperor、那个阿多尼斯一样的美少年对朝比奈弥生言听计从的样子，这下轮到绫小路琉璃哭笑不得了。

“哼哼，谁叫妾身是Empress呢。明早八点在圣夜门口，可别让Emperor等急了，那么就这样，晚安啦琉璃——”

还不等她说话，朝比奈弥生便迅速地挂掉了电话。

放下手机，绫小路揉了揉太阳穴，又重新躺回了床上。

和同僚一起去完成惯例的采购，这听上去似乎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尤其是与她同去的对象是月见山圣，这更令绫小路琉璃感到莫名的安心。

但不知道为什么，这个黑发的安静少年，和他手中印着玫瑰花的《王尔德诗集》，却总是给她一种无比熟悉的感觉。

就好像，在很多很多年以前，他们曾经相见相知过一样。

那时的他们，手中也一定有着这本诗集。

想了又想，却始终没办法从记忆中回想起半点有关月见山圣的东西，绫小路琉璃甩了甩脑袋，将这件事暂且抛到了脑后。

但她有一种隐隐的直觉，这些无法回想起来的东西，也许和她记忆中那个莫名的空洞有关。

早上。

绫小路琉璃还是一如既往地在六点多就早早醒来——如果不是怕出现意外，她早就放弃了定闹钟这样无用的举动。

将鬓发编成发辫垂在脑后，从衣柜里拿出一件被细心叠放好的，有着细碎星屑图案的淡蓝色连衣裙——这是她最喜欢的一条裙子，数年前略微宽大的版型如今却是正好合身。

背上制裁者为她准备的挎包，换上一双罗马凉鞋，连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要如此用心的打扮，也许只是礼节的一种吧。

简单地吃过早餐，绫小路琉璃依旧按照习惯，提前十五分钟来到了圣夜的门口，却发现月见山圣已经在那里了。

少年即使身着便服也无法消磨掉那种良好教养带来的内敛气质，柔顺的黑色短发，白衬衫解开最上面的一颗扣子。他半低着头，手中拿着一本缩印本，绫小路琉璃看不清书的内容，只能隐约猜出是文学方面的。

顿了顿，绫小路琉璃走上前：“早上好，月见山同学，很抱歉让你久等了。”

月见山圣抬起头，唇角勾起一个柔和而礼貌的弧度：“不，是我来得太早了。”

“我们现在要去哪里？”绫小路琉璃微微有些紧张，却在目光触及少年双眼的那一刻莫名的平静了下来。

为什么看见月见山圣的眼睛会让自己这么安心呢？她找不到答案。

“跟我来。”月见山圣收起手中的书，带着她向渐渐人声熙攘起来的商业街走去。绫小路琉璃默默地跟在他的身后，保持着礼貌但却疏离的距离。不知为何，她总觉得月见山圣对于她的这一举动似乎并不是很开心。

是因为觉得我不信任他吗？她这么想着，将距离稍稍靠近了些许，感觉少年的气息似乎不那么僵硬了。

一整个上午便在两人穿梭在商业街的各个店铺中度过，绫小路琉璃惊叹于黑发少年接人待物的敏锐果决与挑选商品的眼光独到，月见山圣也略有些惊奇地发现，这个平时温和的少女，砍起价来倒是很有一手。

“制裁者不缺这些钱的，老板都要被你说哭了。”月见山圣依旧没什么表情，但绫小路琉璃觉得他其实有点想笑。

“没办法，谁让我穷呢。”绫小路琉璃摊手。

开玩笑，要是没有绝技傍身，她“慷慨”的本家寄来的生活费根本不够她“挥霍”的。

一来二去，二人之间的距离感倒是被这种无言的默契融化了不少。

不知不觉，便到了午饭时间，虽然砍价砍得很开心，但是一上午的奔波早已让绫小路琉璃饥肠辘辘，如果不是她偷偷地往嘴里塞了好几颗糖，现在恐怕已经趴下了。

月见山圣又怎么会没看见她的小动作，他默不作声，看了看所剩不多的清单，带着绫小路琉璃走进了一家西餐厅。

“吃得惯西餐吗？”他问道。

绫小路琉璃点头：“除了过量的酒精，我没什么忌口。”她知道西餐烹饪有的时候会用酒精提味，所以提了一嘴。

臂上搭着雪白茶巾的使者引二人来到一间垂着细缎挂帘的隔间，萨克斯的旋律勾勒出无形的线，将外面的喧闹彻底隔绝，吸顶灯柔和的暖色灯光在实木的陈设上流转出光晕，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松木香气，让绫小路琉璃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如果她有钱在这里消费的话。

月见山圣把菜单递给了绫小路琉璃，绫小路琉璃接过，毫不意外地发现连菜单的封面都是用金箔烫上去的。

呜哇，我也想当个有钱人啊。

绫小路琉璃觉得自己此刻的表情应该写着“月见山同学，谢谢你的好意，但是我真的没有钱在这里吃饭”，因为借着微暗的灯光，她好像看见月见山圣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

“你为制裁者省下的经费够你在这里吃一个月。”他这么说道。

绫小路琉璃直接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报上月见山家少爷的名字可以给我打折吗？菜单上印着月见山家的家徽，我看见了哦。”

月见山家，御三家之“月”的一支，也是最强盛的一支，与同是御三家的复活社背后的星名家族一样善于经商，连黎家在经济上有时也要仰仗他们。

所以别看月见山圣平时低调得不行，其实是个比辺里唯世还要有钱的大少爷。如果不是这样，侍者又怎么会光是看到他，就直接将他们带到了平时根本不对外开放的包间里呢。

“不能打折，但是可以免单。”从蛋壳中钻出来的郁风说道，头上却挨了月见山圣面无表情的一个爆栗。绫小路琉璃见状不禁捂着嘴笑了出来，连她自己也没有察觉到，在和月见山圣相处的时候，自己似乎变得比从前更容易放松了。

可能真的是太饿了，绫小路也并未拒绝月见山圣的一番好意，却只是说她并不懂西餐，让他代她点餐。月见山圣也并未拒绝，按铃叫来侍者，吩咐按照他平常的习惯上两份，并且特地吩咐侍者，在烹饪的过程中尽量将带有红酒的菜换成其他的代替。

虽然自小在中国长大，但西餐的礼仪她也是学过的。熏鲑鱼、海鲜浓汤、奶油酥盒、七分熟浇着波米滋汁的菲力牛排还有最后的意式奶冻……每道菜分量不多，但胜在精致。绫小路琉璃熟练地用着刀叉，行云流水般的动作倒是让月见山圣小小地惊讶了一把。

午饭过后，两人又将剩下的东西都采购完毕，却在回圣夜的路上路过了一座画展。绫小路琉璃原本只是随意的一瞥，却整个人都停了下来，眼睛带着难以置信的色彩盯着场馆门口的。

“怎么了？”月见山圣问道，目光顺着她双眼的方向望去。却一瞬间明白了少女为什么会驻足。

“画中月色如琉璃”——北斗先生作品展。

“这是……”

“是我父亲的画展。”绫小路琉璃这么说道，琥珀般的眸中蕴藏着某种深重的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