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来了京城之后, 薛姨妈满心里想着能有姨父舅父的管束,又薛蟠经了海州牢狱之苦,收了心性, 能知道上进。谁知来了反倒跟着一群没大出息的贾家爷们儿闹将起来,吃酒喝醉更甚。早先还有几日清醒, 自来了这里竟少有不吃醉的时候了。
原就恼恨, 一回骂一回说,很闹了几次,却有心疼这仅有的一个儿子, 每每不舍,不过说几句也就罢了,薛蟠能好上几日, 便又故态复萌。薛姨妈正为这个不高兴,幸而这回有宝钗之事,且让她转了几分心思,只是心内终究不大和乐。
这会子听见薛蟠又醉醺醺的回来,且在外头又打又骂又摔东西, 更骂起宝玉来, 薛姨妈咬着牙拍桌子道:“这个混账东西!你多偏着你姨娘才得了这样好事, 这会子他又骂起宝玉来!在人家家里,倘或传出去, 你姨娘心内岂能自在了!”
宝钗也极不愿意她兄长这样,只见着薛姨妈恼了, 只得忍了先劝道:“哥哥这样又不是一日两日, 这会子许是喝醉了,他自己都不知说的甚么,妈竟不必放在心上。”
薛姨妈心内才宽慰几分, 便又听外头薛蟠醉酒大骂,摔杯子摔盏,口内胡言乱语,登时气得坐不住了,不顾宝钗劝阻,疾步走出去指着薛蟠气道:“你又灌了二两黄汤子就来闹腾什么!你妹妹好容易回来一回,我们娘两个说说话,却都叫你搅和了。”
薛蟠把那牛眼睛一瞪,便要顶嘴。宝钗从后出来,见着不妙,岂能让薛蟠和母亲这样嘴儿来嘴儿去的,倘或叫外头贾家的人听见了,少不得又是是非一场,故此忙上来劝道:“哥哥别跟妈这样,她难道不是心疼你?大家消停些,好歹我回来一日,叫我跟妈清清静静说些话不好么。”
因又向薛蟠道:“我实也不瞒哥哥,这回姨娘帮了咱们一个大忙,我和妈心内都感激,仰仗人家帮衬,这一二年才算不得白费。这会子你来了,有这样没口没拦地嚷宝玉,倘或传出去了,我又拿什么见姨娘去呢?”
薛姨妈听着宝钗和和稳稳,
心内熨帖不少,忙也道:“正是你该收敛些儿,好不好等你妹子这事儿过了呢。如今你这样,外头有什么污糟事儿旁人不说,就先想到你头上了,是你干的也是你干的,不是你干的也是你干的。”
薛蟠最是心直口快,有什么说什么,既做不来藏头露尾的事儿,也不愿遮遮掩掩的,正听着薛姨妈话中有话,不免更恼了起来,登时瞪了眼睛回嘴道:“这是什么话!什么就又是我干的了?什么人就我没干还敢说嘴到我头上来了!妈你只管说一个人名儿,瞧我拎着棒子打上门去!”
薛姨妈气得直跺脚,“谁跟你当面锣对面鼓的指证来!混账东西,一味地只知道打打杀杀,如今京里又不是金陵,你打得过哪个王孙公子!到底是海州的灾没吃够!”
薛蟠最听不得这个,气得酒醒了几分,火儿却又窜了上来,宝钗见着不好,忙温言劝道:“终究是人都这样说,纵是我知道跟妈知道你不是,说的多了,众人心里也就信了,我们反倒落一个不分是非,私心褒贬。”
“就说如今你在这里平白的又嚷宝玉的不是来,让人听见了,岂能愿意你呢?他也没什么大不是,我看得清楚,终归他是个心好的,平常什么事都不自己擅自做主,惯听人家的,也顺着人,又怎么能惹着你了?弄得你这样骂人家,你听听出去,谁不说你的不是,反倒夸宝玉的好呢。”
薛蟠听得怒气更胜,跳着脚冷笑道:“宝玉的好?他能好到哪里去!我是不屑遮掩,吃酒叫粉头就是吃酒叫粉头了,回来却还好说什么爱惜女儿——真爱惜女儿,怎么不见他爱惜老妈子爱惜那日来的那个什么姥姥了!就是丫头们,也不见他各个体贴,专捡着脸好看爱惜呢。”
“你们倒好说我成日家鬼混,到了宝玉身上,就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专在家孝顺老太太,感情前几日跟我吃酒的是鬼不成!”
“在外头招蜂惹月的,单说那天那个琪官,还是忠顺王府里头养着的小倌儿,我倒见了十来次了,连句好话也没捞着;宝玉来了,才说
几个字?那大红汗巾子就到了他腰上了——你们还说他好!”
宝钗脸上就红了,薛姨妈忙捂她耳朵,急得口不择言起来,原打算着不说与薛蟠知道的流言蜚语都从嘴中吐了出来,“果然是这样!前儿吃了酒回来混闹,又从家里跑到园子里头,好端端把你妹子预备下请公主、老太太吃酒的螃蟹弄得不翼而飞的,不是你不成!”
薛蟠一时懵了,回过神来气得大骂:“这又是哪里来的胡话!真真气死我!说我吃了酒闹,我不说甚么,终究我自己不争气,赖不着人说,又弄什么螃蟹来!”
薛姨妈气得乱战,什么都忘了,指着薛蟠恨道:“你妹子请人吃螃蟹前一日,喝的大醉了回来的是你不是?我晚间就听着你那里又闹又嚷,只是懒得理你,清早起来你屋子里人影也不见,偏又园子里嚷起来丢了螃蟹,看见了男人,我就疑心,起来忙看,却见那本关的好好的角门开着,几乎唬得魂飞魄散——从咱们家过去的不是你是谁?”
“果然我忙忙地关上了门,好歹没叫人看出什么来。却流言还是传出来,这几日我都瞒着你妹妹,园子里谁不说是你不忿又小气,偷了螃蟹出来,故意不使人吃。”
“这话传出去还让你妹子怎么做人!那是住着姑娘家的内宅,里头还有一位公主!你一个男人吃醉了酒跑进去,还闹了这么一场,传出去你妹子就什么都别想了!”
薛蟠只不肯认,一时赌身发誓地说不是自己,“我何苦来,跟我妹子过不去不成!我又何时小气过,劳什子螃蟹,伙计家里田内出的,他孝敬我,我花了几个钱儿我就这样跑进去偷螃蟹!”
薛姨妈如何肯信,“旁人都说是你,你还赖呢。我果然知道不是为的小气,你几时为了银钱使性子过?原只想不通,不明白,今日你一说,再没有不知道的缘故了——可不是为的那个琪官!”
薛姨妈愈说愈觉得可信,“原说你小气,我只是不信,你哪里是在乎这些东西的人,心里尚还信你三分。这会子你自己倒是把缘故说了,怕就是为的这个
甚么琪官罢!定然是人家看你不上,不肯搭理你,却又跟宝玉亲热起来,你就看不过,回来又吃了酒,就赌气弄丢了螃蟹不叫这里的人吃。”
薛姨妈气得连拍了薛蟠几巴掌,恨道:“就这样混账!还怨人家看上宝玉看不上你,你又哪一点比得过他来!”
薛蟠恼了,怎么也说不明白,听自己亲妈说自己不如宝玉,便更气恼,登时便道:“哪个旁人,我找他去!”说着就要往外走。
薛姨妈急得不成,拍手跺脚地道:“又来了!又这样!”忙叫宝钗拉住他,宝钗忙一把拉住了薛蟠的胳膊,气得道:“又绕回来了,又要去找谁?你知道是谁你就找去了!妈这样劝你,难道不是为你好,反倒你使上性子了。”
薛蟠冷笑道:“好妹妹,你也快别这样装好人,当我不知道呢?早妈就说,你那金的要捡一个有玉的来配,这么些年了也没听见说谁有玉,好容易见着一个宝玉,你自然就上了心了。可不是当宝似的,处处就向着他——需记得,你还没嫁人呢!”
宝钗登时气得发怔,回头一把搂住了薛姨妈哭起来,“妈,你听他又说什么!”
薛姨妈也是急了,恨得直要踹薛蟠的腿,忙护住宝钗柔声宽慰,又瞪着眼骂薛蟠道:“糊涂东西!你怎么说你妹妹来着!亏得她处处替你着想,再者谁又说甚么宝玉说的,你妹妹跟宝玉再没有什么干系!”
薛蟠梗着脖子,也不回头,就任由薛姨妈踹他,“不是宝玉,你们这样向着他,还这样讨好姨娘!”
薛姨妈原想得瞒着薛蟠,等事情定了再跟这个嘴上没把门的冤孽说的想头都丢到了爪哇国,涨红了脸气道:“谁为的这个!实话不瞒着你,如今你妹子定了要进宫当公主伴读,就是你姨娘使的力气,我不好好儿谢谢人家,回头你妹子的前程,你给她拼去?”
薛蟠一听竟是为了这事,登时转怒为喜,忙上前软了身段哄宝钗道:“好妹子,我竟不知道,你的心事竟成了?这可是全了你素日的心了,照此说,是该好生谢谢姨娘。”
宝钗
气他反复,只扭头不理他,薛蟠自己也下得了台阶,嘿嘿笑了几声,又来温言转圜,气得薛姨妈一个劲儿地往外撵他,“你这是什么鬼怪脾气!快出去灌你的黄汤子去,别来这里惹人心烦。”
薛蟠说了半日,见宝钗只是不理他,便也好没意思的,听见这话,忙一溜烟儿跑了,留下薛姨妈好生宽慰宝钗,“你哥哥你知道的,这些话原不是他有心,只是气冲上头来,一时口不择言,就说重了。你只别跟他一般见识,回头我捶他——这就要进宫了,别叫人听见咱家不和睦,仔细生了枝节。”
宝钗含泪点头,又跟薛姨妈说了会子话,方好转过来,这里不得意,便又满心扑在进宫之事上。又因薛姨妈嘱咐说,王夫人那里说左不过几日就要来信儿,早把东西预备下省的手忙脚乱,便回了蘅芜苑就叫莺儿收拾打点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有件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的事情要跟各位小可爱们汇报一下~
我有一点小小的意外,要做一个很小很小的手术,但是恢复期有一段时间,不过大家放心,我准备好了存稿哒!只是接下来两周至少一周,就是存稿箱君跟大家见面啦~
(说点题外话)
其实心里很歉疚,这本文我自己觉得写得并没有前两本得心应手,成绩也反馈了这一点,或许是同一种类已经写得太多了,导致自己有所疲倦,所以我的下一本改成了另一个我比较熟悉的时代和另一个主角,而且之前我更擅长偏事业类,剧情流,在接触小说之前,给自己准备的底蕴、平时看的书也是史书和偏实用类型,类似大事记和策论那种。
这次换了挑战自己的,多写感情流和跟朝堂不相关而是两个小姑娘的日常生活的时候,就远没有那样多的底气。
我之前可以很笃定地说,稳定日更不定时加更,但偏偏这本不停地改大纲,中间还不断地遇上事儿,迫不得已地停更,真的是波折横生,但好在我现在理出了一些头绪,大纲也算是完善了。
最后还是真的很抱歉,也特别特别感激能陪着我直到今天的小可爱们,是你们给了我写下去的勇气和力量!
谢谢!(九十度鞠躬)
希望我们还可以在下一本,《我兄长是秦始皇》相遇~
我一定会回来的~(请脑补灰太狼语气~)感谢在2021-05-23 23:16:55~2021-05-25 23:15: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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