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海涛摇头:”没事!咳,我忘记我少了一条腿了!”他自我解嘲地说道.”让我看看你有没有摔到伤口!”伊恋担忧地说.”没有没有!”孟海涛忙道:”是从另一面摔倒的,没有碰到那里.””那我就放心了.”伊恋松了口气:”都是我不好,害你””不是,是你跳的太好了,所以我才会一时忘形.”孟海涛揉了揉伊恋的长发:”我累了,想睡一下.””好的!”www.youxs.org,他一边撑著拐杖,一边攀著伊恋的肩膀,终於勉强站了起来。
伊恋扶孟海涛上了床,帮他盖好被子。出院这麽久,孟海涛却愈发的消瘦了,单薄的身体掩在被子下面几乎看不到形状。伊恋怜惜地帮他拂开额前的碎发,又把手轻轻移到他的断肢上面:”师兄,这里还疼的厉害吗?”她轻声问到.”已经不太疼了.”孟海涛小声说;”伊伊,天都快亮了,你赶快去睡一下吧,明天还要上班呢.””都是我不好,本来住在这里是为了照顾你的,却害你为我熬夜.”伊恋愧疚地说.
孟海涛微笑著摇头:”别想太多了,去休息一下,恩?””www.youxs.org.”伊恋说罢,啪的一声关了台灯,掩门而去.
www.youxs.org,可是效果似乎并不明显。刚才又猛烈地撞在地板上,当时就疼得他几乎背过气去。他没有告诉伊恋,www.youxs.org,但他并没有查看,多少有点讳疾忌医的意思。然而新伤的疼痛还是次要的,www.youxs.org,骨被生生截断,肉被活活剥离,这样的痛有几个人能忍受的了?那痛从不曾离去,也从不肯停歇,尤其是在深夜独处的时候,它会从他的断肢向周身发散,痛遍他的每一寸骨头,每一丝肌肉,这痛仿佛跟定了他似的,天长地久都不会离他而去!
www.youxs.org,www.youxs.org,孟海涛一直守在窗口等她回家。他看到了她和刘明扬有说有笑地一路走来。迪士高是不是真的能找到跳舞的感觉,www.youxs.org,而自己,www.youxs.org,没有腿的男人在一起,她会被压得喘不过气来!
孟海涛,你放手吧!纵然有一万个不舍,伊伊也是不可能属於你的,除非……除非你失掉的腿能再长回来!不是假肢,而是真正地拥有一双健康的、能陪她一起跳舞的腿!可是你办不到!一辈子也办不到!伊伊还小,她不懂和一个残废生活在一起是怎麽样的後果,可是,孟海涛,你不能那麽自私!你是最了解自己的情况的,不是吗?你这一辈子都只能是一个废人了!女孩子的青春是无价的,既然爱她,你就应该放掉她,还给他自由。尤其是,现在她的身边有了真心喜欢她,又能够和她跳一辈子舞的人!
孟海涛的心脏疼了起来,他的呼吸有点困难。大气地吸著气,他用手压著胸口,感觉那里快要炸开了。他的心脏没有毛病,可是那里真的很疼,仿佛心脏被人活活摘去了一样!不是心脏!是伊伊,她才是他的心,他的宝贝啊!可是,他就要失去她了!他珍爱了十几年的宝贝,很快就是别人的了!怪谁呢?只能怪他自己没有腿!那麽,就只能放弃她,放弃他的心!孟海涛疼得把身子缩成一团,瑟瑟地抖著。
好象只合了一下眼睛,孟海涛就惊醒了。天已经大亮了,他吃力地撑起身体,左胯还是疼得要命。抬头看了看表,八点锺,伊恋上班走了,床头柜上的牛奶和面包还冒著热气。孟海涛的心又疼了起来,伊伊的早餐,自己还能享用几天?
孟海涛换好衣服,虽然断肢伤上加伤,几乎肿成了平时的两倍大,他还是决定到康复中心去。他想早点学会使用假肢,不再承受别人怪异的目光。
孟海涛看了一眼床头的早餐,他一点也不饿,胃闷闷地有点疼。可是他实在不忍心浪费伊恋的好意。他忍著痛,小口地咽著面包,平日香甜的面包竟然是苦的,象他的心一样苦。
自从伊恋加班以来,孟海涛坚持让她多睡一会,不再让她送他去康复中心。慢慢的,他也习惯了一个人撑著拐杖走在街上,只是每当路人投来一样的目光,他的心里还是很难受,他想,这样的目光,他是一辈子也不可能接受的了的。
可能是昨天没睡好的原因,刚到康复中心,孟海涛就觉得头脑昏沈沈的,眼前一阵阵发黑。他的断肢很痛,残端还有点渗血。他咬著牙,用绷带紧紧地缠住了断肢,伤口肿得厉害,孟海涛费了很大的力气才将肿大的断肢塞到接受腔里面去。痛!孟海涛咬紧牙关站直身体,扶著栏杆,他迈出右脚,全身的重心落在接受腔上,断肢被压得很疼,孟海涛几乎站不稳要倒下去。他使劲的抓住栏杆,深吸一口气,他大力地摆动著腰部才能让假肢稍微地向前移动一点点。几十天了,他每天重复这相同的动作,可是几乎丝毫没有进步。好几个人都曾经对他说过,他这种情况是无法不依靠拐杖而使用假肢独立行走的,他的左腿一点残肢都没有了,根本不可能带动沈重的假肢。
孟海涛突然很愤怒。都是因为自己没有腿!所以他才要连续几十天的重复著自己根本无法作到的动作!所以他才要忍受这永无休止的痛!所以他才不能不把伊恋拱手让人!
孟海涛发泄地跨出一大步,假肢跟不上,可是他不管,右脚依然向前迈出去。他感觉假肢好象有点歪了,断肢疼得更厉害。有什麽了不起,还能更疼吗?到底能疼到什麽地步?他继续地摆动著腰部,每一步都使出了全身的力气。
很快走了到栏杆的尽头,他并没有转身,而是一大步冲了出去,双手没有了依靠,他立刻向前扑出去。他听到了“咚!”的一声闷响,才发现自己已经倒在了地上。远处正在辅导别人的李萌赶紧跑了过来,许多正在锻炼的病友也围了上来。
“不要围在这里,快散开!”李萌大叫著,扶起地上的孟海涛。
“痛!”孟海涛忍不住呻吟著,冷汗顺著他惨白的脸流了下来。他的眼前一片昏暗,什麽也看不清楚,只能感到彻骨的痛!
他的假肢向外撇著,呈现出怪异的角度。李萌忙解开他腰上的带子,小心地取下了假肢。
“啊!”围观的人不禁惊呼出声。鲜血已经浸透包在孟海涛断肢上的绷带。李萌的心颤了一下,解开厚厚的绷带,一股血柱直喷出来。
“啊!”人们再次惊呼!孟海涛的伤口已经完全崩裂开来,整个创面血肉模糊,黄色的肉恐怖地向外翻著,惨不忍睹。
李萌一把抱起了孟海涛,向二楼的唐医生诊室奔去。
剧烈的疼痛排山倒海般涌来。孟海涛意识模糊,全世界只剩下了一个字:痛!李萌把他放到了床上,他立刻用力抓住了床单,柔软的床单很快被撕破了。伤口的血还在汩汩地冒著,迅速染红了雪白的床单。孟海涛的手使劲地向两旁摸索,他找到了三角形的铁质床框,他抓住了它!他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他张大嘴无声地喘息著,冷汗流进他的嘴里,他却全然不知。他的身体扭动著,孤独的右腿无助地向前蹬著。他使尽全身一切力量来对抗著疼痛,可是他失败了,猛然地,他的身体瘫软下来,完全陷入了昏迷状态。
唐医生为他实施了局部麻醉之後立刻为他止血,再用镊子夹著棉球清洗他的伤口。由於与假肢的剧烈摩擦和挤压,伤口边缘的皮肉已经被磨烂。唐医生洗掉血迹,将丝丝缕缕的死肉一点点的切除,然後才将创面重新缝合。新的伤口比原来的还要长,唐医生拿出宽而厚的绷带,小心地把伤口裹了起来。
这时,孟海涛也清醒了过来,由於麻药的力量还没有散,他感觉不到疼痛,只觉得伤处麻麻痒痒的,和之前的痛比较起来,他竟觉得这种麻痒十分的舒服。他想坐起来,但胳膊完全使不上劲。唐医生将他扶起来,让他靠在枕头上,他这才看到了左胯到腰部缠满了纱布,圆圆鼓鼓的,就象重新被截了一次肢一样。
“唐医生……”孟海涛的声音很弱,却充满了恐惧的味道。
“你的伤口裂开了,我刚刚重新帮你缝合好。”唐医生说。
“哦……”孟海涛松了一口气。
“你这个样子必须住院,我打电话叫伊恋来帮你办手续,她的电话是多少?”唐医生拿起电话道。
“不用!”孟海涛忙道:“我不用住院,回去休息几天就好了!”
“你的伤口崩开,你知道这有多严重吗?这意味著你这几个月的治疗都前功尽弃了。崩裂的伤口会比以前更加难以愈合,万一感染了,後果不堪设想!你不留院观察是不行的!”唐医生痛心地说。
“伊恋就要演出了,她的状态一直不好,最近好不容易才找对了感觉,我不能再让她为我担心。”孟海涛小声说。
“可是,你……”
“我回家去休息。我保证不会发炎,也不会感染。你要保证不把这件事告诉伊恋和我单位。”孟海涛说。
唐医生想了一下,孟海涛的断肢虽然早就有伤,但是导致伤口崩裂的直接原因却是康复中心保护不周。如果这件事被伊恋和芭蕾舞团知道了,难保他们不会要求赔偿,甚至可能闹上法庭。与其这样,倒不如依了孟海涛。反正他的伤看似凶险,毕竟只是表皮崩裂,并没有伤到骨头和神经。只要保养好了,应该没有大碍。不要因为这件事坏了康复中心的名誉才好。
“好吧!”唐医生终於下决心道:“但是你要每三天来换一次药,伤口千万不能碰水,在家要绝对卧床静养。一会我再开些消肿止痛的药给你,一定要按时吃。”
“我知道了。”孟海涛说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