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桃白了一眼,可得了吧,她小舅都快三十了还讨个十八的姑娘。
“娘啊,别叫小舅舅害了人家姑娘了成不?他心里头就牌桌上那点事,要给他弄个大姑娘,他肯定还觉着媳妇没他手里那只幺鸡好看呢。”
“他还是个孩子,等他讨了媳妇就懂事了。媳妇管着,孩子拖着,哪还有闲工夫去抹牌?”张氏气道,“再说了,还不给他张罗,咱们老张家就快绝后了。”
“他没讨媳妇前就不懂事,讨了媳妇能指望他懂啥事?到时候要是他把媳妇孩子一撂,阿婆就哭街去吧。”姜桃嘟嘟嚷嚷着,“三十都还是个孩子,我可没见过这般大的孩子。”
张氏不管这些,反正觉着自家小弟的婚事有点苗头了,心里头格外熨帖。头前因着他在外惹是生非,没个正经营生还不下田劳作,周边村里的姑娘都不愿嫁给他。
袁氏又觉得自家儿子千般好万般强,她做了寡妇还只带着这一个儿,所以谁都瞧不上,这三番五次的推,竟然把婚事推到了这个年纪。
就这,袁氏还嫌弃那家是个老姑娘,十八了才嫁人不晓得是有什么暗病,她再三打听才保证那姑娘不是因着不能生才剩下的,便喊了绿褙子上门提亲。
那头听着是个三十的老光棍,还拖着个寡妇娘也老大不愿意,便把彩礼提了提,开出了个“天价”。
袁氏一听光是定礼就得五百个钱,外加亲戚姑舅的见面礼还要每人十八文的红包,顿时气得一口气没上来:“抢钱呢这是?她家的姑娘是金子打的还是玉做的?这礼钱都比的上一个年轻的闺女了。”
宋媒婆拿帕子掩住了嘴:“年轻闺女不愿意嫁您家宝贝儿子啊?您出去打听打听,适龄的又愿意嫁过来服侍您的能有几个姑娘?嫂子您可就别挑三拣四了,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
“我可是看在她跟我娘家有点牵扯的面子上,才相中了她的。”袁氏还有些不服气,“这钱就要把我这把老骨头卖了都凑不齐,她一个老姑娘凭啥叫这么高的价?有这钱,我去山里买一个不成?”
宋媒婆翻了翻白眼:“山里来的你敢要?谁晓得身上是不是沾了痢疾?我左右再给你说说就是,他家磋磨了那姑娘好几年,还想趁着这机会再捞上一笔彩礼钱,过了你家他家也找不着这么好的买卖了。”
袁氏再三嘱托,非得把这彩礼钱压下一半去不可,还有那三大姑八大姨的红包钱,能省则省,一个村要是论起来全是沾亲带故的,都来讨要红包,她哪有那么多钱散财去?
宋媒婆起身要走,袁氏将人送到门口,扯着她的手又是一阵抱怨。宋媒婆好不容易才挣脱了,却不见袁氏掏钱袋子给她塞红包,末了连一个蛋的没给她揣。
她暗道果然是有啥样的娘就有啥样的闺女,上回替张二姐办秦寡妇那档子事,也没捞着几个钱。
宋媒婆思及此,倒也没怎么尽心了,只带了消息跟女方那头说这边在挑着刺,要是不嫁这事就黄了。
女方这边也憋着火,要不是姑娘真大了,至于这般么?到头来彩礼也没压下多少,该给的红包照样得给。宋媒婆把这事跟袁氏说了,袁氏彻底没辙,昨日里她问了小儿子,不晓得他是真转了性子还是装的像样,反正就是有心思娶媳妇了。
行吧,彩礼四两就四两,先整回来再说。袁氏把头前老张头留下的银钱数了数,又加上这几年卖粮卖菜攒的几个子,统共不到六两。
按理来说。六两银子给彩礼、红包是够了,还能拾掇出一摊蛮好的席面。
但是,要真就为这把攒了好几年的银子全给搭进去,袁氏又有些舍不得了。
她包好了碎银子,在屋里踱了两三圈,左思右想,将一日的饭食备好,嘱咐了张平,便直接奔着张二姐家里去了。
张二姐正在屋里通炕,不晓得是哪里被烟灰给堵了,一烧炕屋里就是浓烟滚滚。袁才瞧不下去,便提议要去村里找个懂行的过来帮把手,这刚一开口就被张二姐给骂得个狗血淋头。
“又想找机会去会你那小寡妇,我告诉你,没门!”张二姐咬牙切齿道,“那小娼妇早不知道就嫁了多长日子了,没准现在娃儿都蹦出来了,你还想上门去撬墙角呢?也不怕别人男人打断你的狗腿!”
袁才听了也没吭声,抱着头苦闷的蹲在廊下,他已经连着仨月没出过门了,张二姐唯恐他再拐去找小寡妇,放着的钱都不挣了。
一天天的,稍微他有点事干着不太如她意了,就开始翻旧账,骂还是轻的,有时候还动爪子。
袁氏上门的时候就瞧见宝贝女婿蹲着,她家闺女灰头土脸的在通火炕,两个娃扯着喉咙哭着闹着要吃糖饼,这哪还有往日她上门时看到的风光。
袁才瞧见她,灰败的眼珠子转上一轮,嘴里喊了声:“丈母娘。”
“嗳。”袁氏应了一声,皱着眉头问道,“没出去走货啊?二姑娘在屋里么?”
袁才缓缓点点头:“在屋里呢。”
说罢也没解释自个为啥在屋里窝着没出去走货,只拿眼神直勾勾的盯着阶下那棵野草。
袁氏左看右看也没觉着那根草到底有啥好看的,摇摇头就抬脚进屋去寻张二姐。
两个娃见着阿婆就扑过来要找吃的,袁氏没反应过来,差点没被两个蛮力的孩子掀翻在地。
好不容易掏出两块饴糖解了困,瞧着张二姐仍然在鼓捣那火炕,眼圈就红了:“我的好闺女,你咋把好好的日子过成这样了?”
张二姐鼻子一酸,撂了火钳瘫坐在地放声大哭。一哭她那不成器的夫婿,二哭她这坎坷的命和可怜的娃儿。
袁氏上前搂了她,心肝宝贝的叫着,母女俩抽抽噎噎许久,张二姐才擦了泪将袁氏请上了座,倒了一杯茶,问了来意。
一听袁氏是上门“借”彩礼钱的,张二姐的脸一下子就垮了下去:“娘,你也瞧见了,我屋里头日子也就这样了,哪里还有钱给阿平操办婚事?”
“往常就没攒下点?”袁氏不肯相信,“你也晓得,那家开四两银的彩礼呢,我哪里出得起恁多钱?”
“你还不晓得我?但凡手里头攒点银钱就拿去置办屋里的东西了。你瞧瞧这衣柜才用了大半年,要不你拖去卖了?”张二姐指着墙角放得四角红漆双开大衣柜,睨着袁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