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你是哪家的?你家大人在不在?”妇人红着眼睛哑声道,“咱们一定要上门好好谢谢你,要不婶子先在这给你磕个头吧。不是你,今天你叔就没了。”
说着就要下拜,姜桃忙不迭躲开:“婶子您跪我可不是折了我的寿了。”
“姑娘家年纪小你跪她,怕是折了她的福气……”
姜桃转头一看,那人斜靠在一旁的歪脖子树上,圆脸圆脑袋,脸上一团和气,脸上一个个细小的褶子都带着笑纹,要不是落了水脸色苍白,搁往常必定很红润。
“姑娘,那你想要点啥尽管开口。咱家不是那大富大贵的人,但是寻常东西,什么衣衫首饰脂粉啥的,只要你开口,保准第二日就送到你家里。”
姜桃急忙推脱:“我也就是顺道路过瞧见了,要说谢的,还是得谢谢这帮娃儿,要不是他们又是呼救又是寻东西,我就是有心也无力了。”
妇人连连点头:“这是应该的。我马上去称两斤糖,买上十盒点心,你们想吃啥只管说,婶子不是那等小气人。”
孩子们一听自己个个都有奖励,高兴的欢呼起来。倒是那圆脸老爷在一旁虚弱的笑道:“你又忘了谢小姑娘……”
妇人横了他一眼:“我心里都有谱,你搁这瞎霍霍啥呢,待会我还得给你去寻大夫去。多大把年纪了,还能跌进河里,我非得给你栓裤腰带上遛着走是不是?”
被当面训斥了的圆脸老爷也不恼,嘿嘿的笑了两声,又扯动了胸口上的伤,也不知这小姑娘哪来的力气,他现在呼吸都痛着呢。
“我这不是见河边上趴着一只鳖么?你瞅瞅,现在还咬着我的衣角呢。”
众人望去,果然见一只瓦盆大的黑鳖死死咬着他的袍角,四只爪子还在划拉。姜桃简直哭笑不得,为着捞一只鳖差点丢了这条小命。
“小姑娘,你要是实在怕羞,怕开口。那婶子可就按自个的想法送了。你留个住址,咱们明儿就上门。”
姜桃见那妇人胖乎乎的脸上满是固执,实在是盛情难却,她慌忙指了指地上那只黑鳖。
“那我就要这只鳖了,拿回去炖汤倒是蛮好。婶子您别再跟我这墨迹,送叔去看大夫才是要紧事。”
她一偏头,示意大虎去逮那只黑鳖。大虎抱了那只鳖,两姐弟转身就跑。妇人刚回过神,喊了两声就要去追,但地上自家老爷还躺着呢,跺了跺脚又冲着他骂了几句。
圆脸老爷倒是嘿嘿笑了两句:“也不知那小姑娘知不知道咋炖鳖。”
“成天就知道吃吃吃。咋不把你的脑子也给炖了!”妇人上去拧了他的耳朵,“刚撒手就能跌河里去,被你家老儿子知道了还不得笑话你。”
圆脸老爷捂着耳朵直呼饶命,周围几个孩子笑成一团。妇人罢了手,给他在外人面前留点面子,心里却把那姐弟俩的面貌记下了,清水镇统共就恁大的地方,她明日自个去问问,肯定能找到的。
咋炖鳖,姜桃不清楚,但是余氏知道啊。她跟这只大黑鳖眼对眼瞧了好半晌,好家伙,这鳖足足有三四斤重,去了壳也有好多肉呢,那老爷真是好眼力,她开口问:“奶,这鳖咋做啊?”
余氏听大虎绘声绘色的将救人事迹整整说了三遍,也从头到脚将大虎夸了三遍,救人这是好事啊,事后还没挟恩图报更是大好事。农户人家讲究的就是个实诚,再说这鳖可补着呢,不比旁的差。
“想吃清炖的还是红烧的?”
“炖着,等爹回来咱们一块吃!”
余氏点点头:“成,咱们吃顿好的,明天一块回去。”
清水镇的短工做完了,她们也不打算留在这了。卖饮子黄馍是个好营生,但是这会顾客都走了,这营生也就没法干下去了。姜桃倒是想过在镇上开个小铺子继续干,但是镇上哪是这么容易呆的?光是那租钱就占了大头,要是再提高一点价钱,那就更加没人买了。
余氏叫她打下手,姜桃掰了半边蒜粒叫大虎去剥,自己蹲在廊下拿着碎瓷片刮生姜上的皮。余氏麻利的将黑鳖收拾好,灶上架锅烧开水,将老鳖下入滚水中烫去血水。等姜桃和大虎收拾好姜蒜,又吩咐姜桃去拿了几粒红枣。
“可巧,咱这料包里还剩下这些红枣和枸杞子,正好炖咱们的老鳖。”
余氏将鳖肉放入瓦罐中,再加入姜、蒜、红枣、枸杞子,半瓦罐的水,然后放在灶上烧开,最后用小火慢慢的煨。等到姜强他们回来,正好炖了半个时辰。
赵树一进门就猛的吸鼻子:“婶子,这做的是啥?老远就闻见味了。”
余氏洗洗手出来迎他们:“快去放了车,咱们好好吃一顿,桃子今天办了件大好事!”
姜强伸长了脖子问:“咱家大闺女又做啥好事了?”
“边吃边说。尝尝我的手艺还在不在,我可老长时间没烧这鳖肉了。”
众人聚在一块用饭,见大伙吃得满嘴油光,除了叮叮当当的碗筷碰撞声,都没舍得说话,余氏这才放下心来。
“婶子,您这手艺在姜家村只怕说第二都没人敢说第一。”赵树抬起头夸了声,不停的夹菜往嘴里送,吃了这一顿,往后想吃余氏的饭菜那可就难了。
余氏也不说话,笑眯眯的看着他们吃肉。姜桃含了一颗红枣,吮着里面汤汁,突然想起个事。
接下来可就没啥来源了,虽然这三个月着实挣了不少银钱,但也只够今年吃喝的。就是度过了这个难关,往后收了粮食,一家人也就过个仅够果腹的日子。
要是老天爷赏饭吃,收成好一些,还能有些余钱。可要是个灾年,那可什么都没有了。到时候要出去讨饭,她们家可是村里打头的第一户。
吃完饭,余氏收拾碗筷,姜桃去关了大门,将所有屋子的小门都检查一遍,然后收拾了灶房。紧赶着,天就黑了。
见姜桃心里有事,闷个头不出声。余氏犹豫了一下,跟在她后头进了屋。
余氏上去点了油灯,铺了被子,见姜桃在松辫子梳头,问道:“桃子你心里有啥事啊?”
姜桃见大虎已经睡熟了,也不打算瞒着余氏,将心底的忧虑和盘托出。
“奶,咱们家往后除了那两只老母鸡可就没别的进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