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桃打了个呵欠,拍了拍他的小脑袋,暗道果然得加把劲盖个大砖房才行。
“看小虎醒了没?给他盖着点肚子,防着他踢被子。”
大虎去瞧弟弟,姜桃往被子里缩了缩,虽说是六月了,但晚间还有点凉,这薄被也是补丁盖补丁,张氏勤快,经常浆洗。但是里面的棉絮已经结块了,泛着股陈旧的气息。
成吧,这一想,要干的事一件接着一件,忙得人没空想东想西的。
七月初,清水镇街的牌坊已经修葺得差不多了,就差上牌匾了。揽工汉们一个接着一个结了工钱回了乡,因着姜强和赵树还有其他几个汉子是有车的,所以都留到了最后,帮着拖运些杂物。
姜桃摊子上的生意慢慢冷清下来,但好在这最后一个月也赚得不少,加上姜强的工钱,足有二钱银子。
这日里,姜桃带着大虎从姜正处回来,手里拿着纸片记今日的生词。大虎在前面蹦着走,嘴里念着新学的诗。念一句往前跳三步,然后回头央求姜桃跟他玩猜枚。
姜桃拗不过他,将手背到身后,然后问:“你猜我手里有几颗石子?”
大虎仔细想了想,上回手里是三个,上上回是四个,他伸出两个手指:“两颗?”
姜桃伸出手来,张开手指,手心却空无一物。
“阿姐耍赖!”
姜桃挑了挑眉:“也没说不能一个都不抓的不是?”
大虎极好哄,自个生了一会儿闷气,又往前蹦了三步,他自个想的规矩,猜错了就往前蹦三步,猜对了就往前蹦五步。
就是不愿回家,想在外多玩一会。姜桃陪他玩了一会,准备早点家去时,还没开口,就见小河边一群男娃闹哄哄的围了一堆,中间还间或有人哭闹和尖叫。
她摇摇头,还以为是他们闹着玩,只见一个男孩惊慌的冲过来大喊:“不好了,不好了!有人掉河里了!”
姜桃下意识冲过去,到了岸边就见不远处的河面上浮浮沉沉着一个男人,被水呛得连呼救声都支离破碎。
姜桃心里“咯噔”一下,冲着岸边所有的男娃大吼:“让开点!谁都不准下去!去叫人来,快点!”
她知道这几个男娃里定有会凫水的,但是会凫水不会救人的死得更快,更别说这群脑子容易热的孩子了。
几个男娃吓得腿软,另外几个机灵点的,马上跑街上去寻人了。这一段河面是在西大街的拐角处,这回儿功夫河边连个洗衣服的妇人都没有,都回家弄饭了。男人们也都聚着去街头看上匾了,哪里有人?
姜桃急忙巡视四周,正巧在路边上看见块烂木头,姜桃捡起它就往河面上抡。她力气不够,那木头随着水流浮沉几下,就距离那人越来越远。
“你坚持住!放松点,千万别乱蹬腿!”越蹬腿越挣扎沉得越快。
那人似乎是听到了姜桃的声音,又或是彻底没了力气,在水面上扑棱的动静越来越小了。
“阿姐,草绳来了!”大虎喊道,他跟着一个孩子半托半抱着一捆大草绳气喘吁吁跑过来。
姜桃二话不说就将绳子的一头抛向水中,只是她臂力又不够,绳子又软又长,好几次都没近身。她满头大汗,心里头直呼,这些个大人怎么还不来啊?
“我找到竹竿了!”一个男娃扛着根竹竿跑来,那竿上还带着个铁钩,瞧着倒像是家里用来勾果子的。
姜桃眼神一亮,忙拿了杆子伸向水里那人,试了几次,终于在那人彻底没动弹要被水流冲走之时勾住了他的衣领子。姜桃小小松了一口气,但手里死沉,几乎要拖不住。
“快,快,你们帮我一把。”孩子们手忙脚乱上去抓了竹竿剩下的那一节。
姜桃跟他们一使劲,一点一点的把那人往岸边上拖,好不容易靠了岸,姜桃嘱咐他们千万别撒手。自个顺着竿子一点一点蹭过去,好歹拽住了那人肩上的衣衫,将人勉力拖上了岸。
见人拖上来了,男娃们均是松了一口气,激动的欢呼起来。姜却看着地上这男人,约莫四十来岁上下,跟她爹一个年纪,这会双眼紧闭,胸膛没半点起伏,像是没气了。
这费了老大劲救上来的人要就这样没了,真叫人不甘心!姜桃左右拍打着他的脸,又想起那什么急救法,但她也就是看过几回,知道有这法子。但她不会用啊?
怎么办?姜桃急得满头大汗,咬了咬牙,死马当活马医了。摸到那人的心口,左手放在他的胸口,右手按在左手上,用力按压。她想起还要吹气来着,但这频率到底是多久一次,这一急,竟然是全都忘了。
这是活生生的一条命啊,就在姜桃手底下慢慢流逝。她眼圈一红,控制不住掉下泪来,她实在是太怕了。不过区区几十次按压,姜桃的手就酸得发软了。不然怎么说前世那些大夫光是一套急救做下来,双手都抬不起了。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只见那人双眼紧闭一点反应都没有。旁边的娃儿们都开始张嘴哇哇的哭将起来,大虎也抹着眼泪:“阿姐,他是不是死了?”
姜桃脑袋发蒙,完全是靠着这一腔毅力在按压。突然一个妇人嚎哭着拨开人群冲进来,眼泪鼻涕糊了一脸。
“老爷——”她从喉间发出撕心裂肺的喊声,像是被瞬间抽去了脊梁一般,瘫软在地。
姜桃再也忍不住了,猛地抬头大喊:“别吵吵!去喊大夫!”
妇人回过神来,就扑上去揪姜桃:“你是谁?为什么要按我家老爷的胸口?”
姜桃被她推得跌坐在地,马上又扑过去拼命按压,那妇人魔怔的看着姜桃,即便是周围哭哭啼啼的孩子们都是死死的憋住了哭声,紧张的看着她。
不知是不是老天开眼,那人突然轻咳一声,嘴边呕出一口水来,周围发出一阵欢呼声。姜桃瘫坐在地,妇人又哭又笑的扑上去,嘴唇颤抖着:“活了,活了!”
“把他翻过去,把水拍出来。”姜桃有气无力的吩咐道。
妇人二话不说,忙撑着去拍背,待那人呕出不少水后,迷迷瞪瞪的开始哎哟哎哟喊难受了。
姜桃笑了笑,这才发现自个也好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头发丝都粘在脸颊上,浑身汗湿了一片。大虎上来扶她,她那两只胳膊软得跟面条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