吸血者 医生
秦大爷拎着两条草鱼,不紧不慢地迈进楼道。到底是岁数大了,才爬到4楼,就已经气喘吁吁了。
秦大爷手扶着栏杆,想歇口气再往上爬,却无意间瞥见401的房门微微开着。秦大爷走到门口,好奇地往里看了一眼,随后就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那两条被开了膛、摘了腮的草鱼落在地上,不死心地努力挣扎着,其中一条居然蹦进了401。它在一滩暗红色的粘稠**上蹦跳着,瞪着眼睛,大长着嘴,丝毫没有注意到在那滩**的尽头,一个同样被开膛破肚的生物静静地躺着。
巡警很快赶到了现场。带头的警察只看了现场一眼,就让同事打电话给市局。
“那个吸血鬼,又出现了。”
邰伟在赶往现场的途中改变了主意。他让其他同事先去现场,自己驱车去了J大。
尽管上次和方木的谈话并没有给案件侦破带来新的启发和思路,不过邰伟还是决定再听听他的想法。感受案情,没有比亲临现场更好的了。
方木正在上日语课。
这是全校700多个研究生的共同课,被安排在J大最大的阶梯教室里。刚刚开讲没几分钟,一个高大的年轻人就闯进了教室。他径直走到日语老师身边,掏出一张卡片向他晃了晃,又耳语了几句之后,日语老师抓起麦克风:
“方木,哪位是方木同学?”
“我是。”角落里,一个戴眼镜的男生站了起来。
“这位公安局的同志找你。”
整个教室霎时鸦雀无声。所有的目光都从闯入者那里“唰”地一声转到了方木身上。
方木站在那里,仿佛对那些好奇、猜疑、惊讶的目光视而不见,他盯着邰伟的眼睛,眉头紧锁。
邰伟作了一个“走吧”的手势。
方木收拾起书包,在众人的目光中,一步步走下阶梯,跟在邰伟身后出去了。
一路上,邰伟没有说话,方木也一直沉默着。
果真,再见时就是有人送命时。这样的相见让邰伟很难找到合适的开场白。更奇怪的是身边这个男孩。发生什么事?要去哪里?他统统不问,只是一言不发地眼望着车窗外。
“那里是明珠小区吧?”冷不防,奇怪的男孩开口了。
邰伟侧过头去看了看,“是,没错。”他猛地意识到,那里就是第一起杀人案的现场。
几分钟后,吉普车停在了J市机车制造厂职工宿舍——光明园里。
光明园兴建于上个世纪80年代。当时机车制造厂是全国闻名的大型国有企业,职工待遇优厚。在福利分房的年代,机车厂职工的宿舍就是当时少有的七层高楼。只不过时过境迁,城市里的高楼大厦越来越多,越来越高,这几栋耸立了20年的老楼显得残破不堪。
案发现场位于3号楼2单元401室。现场已经被先期赶到的干警们封锁起来。方木和邰伟跨过警戒线,疾步登上四楼。身边是匆匆的上楼或者下楼的警察,很多人都对邰伟身边这个戴着眼镜,背着书包的男孩投以疑惑的目光。
邰伟走进401室。这是一间老式的一室一厅的住宅,大约有40多平方米。几个法医和技术人员在忙着验尸、拍照、勘验现场,室内显得拥挤不堪。一个在场的警察告诉邰伟,这是一间出租屋,死者刚刚租下这房子,是一个单身女性,房主正赶往现场。
死者是个女性,看起来不会超过35岁。尸体头南脚北,呈仰卧状,上身**,咽喉到胸腹部被人用利器剖开一个口子,能看见里面的肋骨和脏器。
“怎么样?”邰伟拍拍一个法医的肩膀。
“死因是机械性窒息,凶器是一条尼龙绳,已经被勘验组的人收起来了。死亡时间距现在不会超过2个小时。”
邰伟看看表,“也就是说,死亡时间大概在2点到2点半之间?”
“对。”
大白天就作案,这家伙也太猖狂了。邰伟一面嘟哝着,一面回身寻找方木,却发现他站在门口,脸色惨白的盯着尸体。
“过来啊。”邰伟招呼他。
方木仿佛受到惊吓一般抖了一下。他点点头,却不动。
“你害怕了?”邰伟皱起眉头。
方木看看邰伟,深吸一口气,走了进来。
法医们正在仔细勘验女尸胸腹部的创口,小心地扯动着被剖开的皮肤和肌肉组织。方木盯着伤口看了一会,又扫视着地上已经凝结的血泊,突然几步蹿到走廊里,一个拿着物证袋的警察差点被撞倒,不满地骂了一句。
邰伟急忙跟出去,看见方木手扶着墙,弓着腰在走廊的角落里干呕。
邰伟心中暗骂了一句废物,对身边的一个警察说给他拿点水,就返回现场继续工作。
方木知道总有一天自己会亲临吸血者的犯案现场,可是他也没料到自己居然会这么丢脸。尽管平时可以边吃饭边看那些令人作呕的现场图片,可是当他迈进这栋楼,那昏暗肮脏的走廊,身边匆匆而过的面色凝重的警员,醒目的警戒线,法医们冰冷的器械,躺在血泊中的尸体,以及空气中淡淡的血腥味,都让他有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图片终究是图片,它永远不会像现场那样用视觉、触觉和气味传达这样的信息:这里,一个生命刚刚消失。这信息让他战栗,仿佛记忆深处某个不愿触及的部位被猛击了一下。
要冷静,不要影响自己的判断。他边呕吐,边狠狠地提醒自己。
“你没事吧?”耳边是邰伟不耐烦的声音。
方木大口喘着气,虚弱地靠在墙上,把刚才一个警察递给他的半瓶水“咕嘟嘟“地喝光。他用袖口擦擦嘴,艰难地说:“可能还有一个人。”
“什么?”邰伟惊讶地睁大眼睛。
方木没有理会他,摇晃着走进402室,在门旁蹲了下来,那里有一颗小小的纽扣,上面印着米老鼠的头像。这是他刚才跑到走廊里呕吐的时候无意间看到的。方木把纽扣捡起来,递给邰伟,然后绕过尸体,走进卧室。
室内的陈设很简单,只有一张床,一把椅子,一张写字台,墙角处有一个老式的木衣柜。地上是一堆凌乱的衣服,床上有四个鼓鼓囊囊的大号的整理袋,分别是红色、蓝色、绿色、橙色的格子花纹。其中一个已经打开了,几件叠好的女式衬衫摆在一旁。方木看了看那堆衣服,又看了看那些整理袋,转身问正在摄影的警察:“拍完了么?”得到肯定的答复后,方木立刻动手打开了那几个整理袋。挂着相机的警察急忙阻止他,却被邰伟拦住了。方木在成堆的衣服里翻了一阵之后,起身疾步去了厨房。
厨房的煤气灶边摆着一个木质刀架,上面插着水果刀、大号菜刀、斩骨刀,唯独缺少一把中号菜刀,从插刀的位置来看,应该是一把长15公分,刀身细长的木柄菜刀。方木问正在提取指纹的勘验人员:“找到那把刀了么?”
那个警察被问得一愣,上下打量着方木。
“找到没有?”方木的语气很急。
“没有。”那警察迟疑了一下说。
这时邰伟追了过来,他举着那颗纽扣问:“你说还有一个人,什么意思?”
方木没有回答他,继续问那个警察:“你们发没发现一个盛着血液和其他物质的杯子或者其他容器?”
那个警察看了看邰伟,“没有。”
方木紧闭了一下眼睛,小声咒骂了一句,然后转过头对邰伟说:“还有一个被害人,而且可能是个孩子。”
“还有一个?还是个孩子?”邰伟皱起眉头,“你根据什么判断出来的?”
“你要我现在解释给你听么?”方木已经开始往外走,“那孩子有可能还活着!叫上你的人跟我走!”
邰伟、方木和几个警察跳上车,刚开到小区门口,邰伟一个急刹车。
“去哪里找?”
“以这里为中心,一圈一圈地在外围寻找一个年龄在25—30岁之间,身高在170cm左右,身材较瘦,头发长且脏乱,手提着一个格子花纹的大号整理袋,目光呆滞的男性。”方木顿了一下,“也许他穿着一件较厚实的衣服。”
几个警察面面相觑。
邰为沉吟了一下,对身后的警察说:“听到没有?注意这样的人!”
刚刚围着光明园转了两圈,邰伟发现自己正处在一个四通八达的十字路口上。他放慢车速,转头问方木:“怎么走?”
方木盯着一个路口看了几秒钟,果断地用手一指:“这里!”
此时天色突然阴沉下来,大朵铅块般的乌云在天边翻滚着,云层深处,隐隐听到雷声轰隆。
这是一条通往郊区的新修的路。路上行人很少,道路两边随处可见低矮的平房和卖水果的小摊。
风越来越大了,夹杂着路上的沙粒和石子“噼噼啪啪”地打在车窗上。行人们或快步奔跑或用力蹬车,一场暴雨似乎就要来临。
车内的人都把鼻尖贴在车窗上努力向车外张望着。邰伟的手心里全是汗,好几次差点握不住方向盘。他不时看着手表,距离案发已经快三个小时了,那孩子还活着么?
他没有注意到,方木的脸色越来越阴沉。
几分钟后,大颗大颗的雨水终于落了下来,路上立时出现了无数冒着白烟的小坑。车窗外一片模糊,不过已经没有人再向外张望了,视力可及的范围内已经看不到任何人。
谁也不说话,吉普车在这条似乎没有尽头的路上飞快地开着。天空低得仿佛要塌下来,不时有闪电不甘心似的撕开铅黑色的天幕,耀眼的闪烁后,就是撕裂般的炸响。
“停车!”方木突然大喊。
邰伟急忙踩住刹车,吉普车在路面上摇晃着滑行了好长一段距离才停下。
车还没停稳,方木就跳出车,向后跑去。
路边是一排残垣断瓦,看起来似乎是一个废弃很久的厂房。也许这里也曾经机器轰鸣,人来人往,而此刻都淹没在齐腰高的野草中。
大雨很快将方木淋得全身湿透,他望着那一片被雨水打得噼啪作响的草地,全身竟在微微的颤抖。
邰伟把衣服罩在头上,跑到方木身边。还没等他开口,就听见方木从牙缝中说:“找。就在这里!”
没有犹豫,几个人立刻散开在齐腰高的草丛中仔细搜索。
几分钟后,西边的一个警察惊呼一声,随即高喊:“找到了!”
所有人都抬起头来,几双眼睛齐刷刷地向他望去。
他知道那目光的含义。咽了口吐沫,艰难地说:
“死了。”
是个小女孩。尸体被塞在一段水泥管里,胸腹部被剖开。尸体旁边是一个矿泉水瓶,里面是红色的粘稠物质,看起来很像血。旁边的草丛里发现一个黄色格子花纹的大号针织整理袋和一把木柄尖刀。
邰伟指示几个警察封锁现场,同时向局里请求援助。忙完这一切后,他感到深深的疲惫。拉开车门,看见方木坐在副驾驶位上,浑身湿透,头发还在滴着水。他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前方被雨水模糊的车窗,手中的香烟只剩下短短的一截。
邰伟也没有说话,尽管他有一肚子的问题想问方木,不过他还是先点燃一根烟,慢慢整理自己的思绪。
“男性,”方木突然开口说道,声音嘶哑,“年龄不超过30岁,很瘦,不修边幅,家就住在附近,父母可能原为国有企业职工,已经去世或者不跟他住在一起。他有严重的精神障碍,血液对他而言具有非常特殊的意义。
他狠狠吸了一口烟,然后摇下车窗,把烟头扔了出去。
“我有两个建议:第一,在全市范围内,查找在近五年之间因患血液类疾病而去医院救治的人,在这些人之中寻找具有上述特征的人;第二,在全市的医院中寻找近三年来接受过输血的人,尤其是那些非必要的,却主动要求输血的人。
邰伟把这几点记在笔记本上,想了想,小心地问:“你怎么知道还有一个被害人?”
“那个扣子。现场那个死者年龄大约在30岁左右,是不可能用印有卡通图案的扣子的。而且,我在现场也没发现与这个扣子相配的衣服。”
“那个扣子完全可能是以前的房客落在那里的啊。”
“不会。扣子上一点灰尘也没有。另外,”方木眼望着窗外,“死者应该刚刚搬进这间房子,整理袋还没来得及打开,可是地上有一堆散落的衣服,却找不到装衣服的袋子。厨房里少了一把刀,应该就是给死者开膛的那把。死者虽然被开膛剖肚,但是现场没有发现死者被凶手喝下血液的迹象。这说明,凶手一定找到了更加有吸引力的血液,然后用一个整理袋将被害人带走。”
方木把头转向邰伟:“更年轻的血液。你想到什么?”
邰伟被问得一愣,“不,不知道。”
方木似乎也并没有期望他回答,扭过头去盯着越来越暗的天色出神。
邰伟想了想,又开口问道:“那,你怎么知道凶手就在这里杀死了那个孩子。”
方木没有立刻回答他,隔了很久才缓缓地说:
“对他来讲,这就是最合适的地方。”
一个星期前。
现在是午休时间,图书馆的走廊里静悄悄的。一个男孩小心地走上楼梯,靠在栏杆上,稍稍平复一下自己的呼吸。
走廊显得无比漫长。男孩整整书包,仿佛下定决心似的疾步走到一扇门前,左右看看,没人。他抬头看看门上的标示:心理咨询室。男孩深吸一口气,抬手敲门。
敲门声在空旷的走廊里显得十分刺耳,男孩不由得颤抖一下。没有回应。男孩又敲了两下,还是没有回应。他把耳朵贴在门上,里面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声音。男孩吁了一口气,脸上的表情很难说究竟是失望还是轻松。他转身要走,斜对面的一扇门却突然开了,一个男人把头探出来。
“你找谁?”
男孩显然被吓了一跳,他指指那扇紧锁的门,却说不出话来。
男人走了过来,看看那扇门,“找乔老师?他不在。”他看看男孩,“你找他有事么?”
“我……没事。”
男人笑了。
“有事就要说出来,否则,憋在心里会憋出病的。”
男孩抬头看着他。整齐的分头,和善的眼睛,洁白的牙齿,微笑时略略上翘的嘴角。
“我,我有的时候会感到害怕。”
男人轻声笑笑,“每个人都会感到害怕。能不能告诉我你害怕什么?”
男孩低下头,双唇紧闭。
他见男孩并不想开口,也不勉强。
“你可以克服这种感觉的。”他把手轻轻放在男孩的肩膀上,“比方说,你可以想象种种可能的危险情景,让最差的情景首先出现,并重复出现,你慢慢便会感到任何危险情景中你都不会感到害怕,自然,你就不会再害怕你怕的那件事。”
男孩抬起头,他向男孩友善地眨眨眼睛,仿佛在说:相信我。
这时上班的铃声骤然在走廊里响了起来。男孩吃了一惊,他匆匆地向男人说了句谢谢,就转身离去了。
局长主持的案情分析会刚刚结束。在会上,邰伟详细汇报了这起入室杀人案的初步调查情况。
死者共有两人。一号死者叫姚晓阳,女,32岁,离异,J市师范学院教师。案发前两天,她刚刚租住了光明园3号楼2单元401室。从现场的情况来看,死者姚晓阳在案发当天应该刚刚搬进来,而且案发时她正在整理东西。现场的门锁没有被破坏的痕迹,专案组曾考虑过熟人作案的可能,但是将现场提取的指纹与房东和其他与死者关系密切的人进行了比对,已排除了这种可能性。初步推断,凶手进入室内后曾与姚晓阳有过搏斗,最后凶手用放在客厅桌上的一根尼龙绳(该尼龙绳为姚晓阳捆扎行李所用)将其勒死。之后,凶手用厨房里的一把菜刀将死者胸腹部剖开,这与前几起案件的作案手法基本相似。不过令人意外的是,凶手没有像前几起案件中那样喝下被害人的血。经分析,凶手之所以没有这样做,是因为这个时候发现了二号死者。
二号死者叫佟卉,女,6岁,家住在光明园3号楼2单元401室。案发当天,佟卉的父母都在工厂上班,家中只有佟卉70多岁的外祖母于惠芬在照看她。据于惠芬讲,案发当天她和佟卉吃过午饭后就睡了个午觉,朦胧中感到佟卉自己跑出去玩了,于惠芬说了句“别跑太远”就又睡着了。警察勘验隔壁的犯罪现场的时候她才醒来,也正是这个时候,她发现佟卉不见了。至于在这段时间内隔壁有什么动静,于惠芬老人表示没有听到。据分析,很可能是佟卉在出去玩或者回家的时候意外地与凶手相遇,而凶手临时改变了犯罪计划,决定选择她作为吸血的对象。从第一现场(光明园3号楼2单元401室)和第二现场(原大明玻璃纤维厂的旧址)的情况以及对死者尸体的检验报告分析,凶手应该用绳子将佟卉勒昏后(在此过程中,佟卉所穿的连衣裙上的一个扣子落在了门口),将卧室内的一个整理袋(大号,黄色格子花纹)清空,然后将佟卉装在整理袋里带离第一现场。凶手向东南方向步行了约四十分钟后,在路边的原大明玻璃纤维厂的旧址内将佟卉杀害,然后剖开佟卉的胸腹部,并喝下了被害人大约200cc的血。
对光明园附近群众的访问没有得到有价值的线索,因为案发时,园区里的绝大多数居民都在工厂上班。所以凶手虽然在大白天堂而皇之地将被害人带走,却并没有人留意。在对从第一现场到第二现场之间路段的群众走访中得到重要线索:据宏远路路边的一家小食杂店(该食杂店与第二现场相距大约3000米)的老板讲,当天曾有一个男子在他的食杂店内买过一瓶矿泉水。该男子身高大约1。72米左右,很瘦,头发又脏又乱,神色焦虑,眼睛里布满血丝,嘴边也起了好几个水泡。该名男子随身携带着一个大号针织整理袋。老板问他里面装的是什么,他回答说是狗。目前,已经根据食杂店老板的描述作了模拟画像,并对该名男子进行通缉。
散会后,邰伟正要走,局长叫住了他:“小邰,你留一下。”
已经严重发福的局长在皮转椅里费力地换了个姿势,看见邰伟还在站着,就挥挥手让他坐下。他手里转着茶杯,沉吟了一下问:“听说,你让一个J大的学生帮助破案?”
“是的。C市市局的丁树成向我推荐了这个人,据说很神。”
“那你感觉呢?”
邰伟斟酌了一下词句:“这个人有点意思。我们就是在他的指引下发现了第二个死者。另外,他对犯罪嫌疑人的描述与食杂店老板所说的基本一致。他说这几天要联系我,我也想听听他对这些案子的看法。”
“不!”局长竖起食指摇了摇,语气坚决。“不要再让这个所谓的天才参与这个案子了。不仅这个案子,类似的做法以后都不要再用了。”
“为什么?”邰伟很惊讶。
“那件事让我们吃得亏还不够么!”局长的脸色变得很难看,声音也一下子提高了。
邰伟更加摸不着头脑,他直愣愣地看着局长。局长一拍脑门,好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问他:“你调来多久了?”
“四年。”
“难怪,”局长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一点,“不知者无罪。不过,我说的话你一定要牢牢记住,这是命令。”说完,就挥挥手让邰伟走了。
邰伟莫名其妙地回到办公室,刚想找个年长点的同事问问清楚,电话就响了。是方木打来的。
那晚的大雨让方木得了一场重感冒,第二天在寝室里整整躺了一天。精神稍微好点了,他就爬起来去了图书馆。
通过第一次与邰伟相见时所看的资料以及亲临第四起杀人案的现场,方木已经对这一系列杀人吸血案件形成了初步的结论。如果说连环杀人犯大多都在杀人现场留下自己的“标记”的话,那么,这个吸血者的标记是什么呢?
毫无疑问,之所以将其命名为吸血者,是因为他的标志性行为就是在杀死被害人后将其开膛剖腹,然后将其血液喝下。很显然,这种过度损毁尸体的做法并不是为了泄愤或者隐瞒被害人身份,而是出于一种特殊需要。
那么,这种需要是什么呢?
喝掉被害人的血液,可以理解为是一种对自身血液的“补充”,这意味着凶手一定对自身血液时常怀有一种“缺乏”的恐惧与焦虑。这种心理的源头目前不得而知,但是可以肯定的是这种恐惧与焦虑已经到了十分强烈的地步,否则他不会通过杀人之后吸人血的方式来缓和这种情绪。
现场的情况也可以证明这一结论。
第一个被害人被杀死的时候她刚刚下夜班。警察赶到现场的时候,钥匙还插在门上。凶手可能是尾随被害人进入楼道内,然后趁其开门的时候突然下手,将被害人撞进房门后将其掐死,随后剖腹,将被害人的血液和牛奶混合后喝掉。
第二个被害人是一个在读的女博士生,案发当天她应该去学校上课。邻居出来扔垃圾的时候发现房门大开,她被杀死在客厅里,凶器是摆放在鞋柜上的一个花瓶。
第三个被害人是一个刚刚从早市卖完早点回来的下岗女工。她被杀死在自己居住的平房里。凶手先抓住她的头发往灶台上猛撞,然后用灯绳勒死了她,最后把她的血和没有卖完的豆浆混在一起喝掉。
第四个被害人是刚刚搬进来的一个离异女教师。凶手用一条被害人用来捆扎行李的绳子勒死了她。正当他准备喝掉被害人的血的时候,他意外地发现了走廊里的小女孩。于是,小女孩成了牺牲品。
如果没有标志性的“吸血”行为,那么这四起案件很难想象是同一个人所为。被害人的身份、年龄各异;案发地点有的在楼房里,有的在平房里;杀人手法分别是绳子勒杀、掐死和用花瓶砸死;剖腹工具倒是一致:都是在犯罪现场找到的利器,使用后都随意地遗留在现场。而且,这个人似乎并没有刻意去毁灭犯罪证据:现场到处都是他的指纹,甚至没有关好房门就离开现场。
对这样的现场,方木能想到的词只有一个:混乱。
没有刻意选择的被害人;没有随身携带的犯罪工具;没有作案后仔细清理现场。
这样的凶手,不是一个超级粗心的马大哈,就是一个时常处于精神恍惚状态的人。
那么,导致他精神恍惚的这种心理障碍,究竟与血液有什么样的内在联系呢?
那晚的大雨让方木得了一场重感冒,第二天在寝室里整整躺了一天。精神稍微好点了,他就爬起来去了图书馆。
通过第一次与邰伟相见时所看的资料以及亲临第四起杀人案的现场,方木已经对这一系列杀人吸血案件形成了初步的结论。如果说连环杀人犯大多都在杀人现场留下自己的“标记”的话,那么,这个吸血者的标记是什么呢?
毫无疑问,之所以将其命名为吸血者,是因为他的标志性行为就是在杀死被害人后将其开膛剖腹,然后将其血液喝下。很显然,这种过度损毁尸体的做法并不是为了泄愤或者隐瞒被害人身份,而是出于一种特殊需要。
那么,这种需要是什么呢?
喝掉被害人的血液,可以理解为是一种对自身血液的“补充”,这意味着凶手一定对自身血液时常怀有一种“缺乏”的恐惧与焦虑。这种心理的源头目前不得而知,但是可以肯定的是这种恐惧与焦虑已经到了十分强烈的地步,否则他不会通过杀人之后吸人血的方式来缓和这种情绪。
现场的情况也可以证明这一结论。
第一个被害人被杀死的时候她刚刚下夜班。警察赶到现场的时候,钥匙还插在门上。凶手可能是尾随被害人进入楼道内,然后趁其开门的时候突然下手,将被害人撞进房门后将其掐死,随后剖腹,将被害人的血液和牛奶混合后喝掉。
第二个被害人是一个在读的女博士生,案发当天她应该去学校上课。邻居出来扔垃圾的时候发现房门大开,她被杀死在客厅里,凶器是摆放在鞋柜上的一个花瓶。
第三个被害人是一个刚刚从早市卖完早点回来的下岗女工。她被杀死在自己居住的平房里。凶手先抓住她的头发往灶台上猛撞,然后用灯绳勒死了她,最后把她的血和没有卖完的豆浆混在一起喝掉。
第四个被害人是刚刚搬进来的一个离异女教师。凶手用一条被害人用来捆扎行李的绳子勒死了她。正当他准备喝掉被害人的血的时候,他意外地发现了走廊里的小女孩。于是,小女孩成了牺牲品。
如果没有标志性的“吸血”行为,那么这四起案件很难想象是同一个人所为。被害人的身份、年龄各异;案发地点有的在楼房里,有的在平房里;杀人手法分别是绳子勒杀、掐死和用花瓶砸死;剖腹工具倒是一致:都是在犯罪现场找到的利器,使用后都随意地遗留在现场。而且,这个人似乎并没有刻意去毁灭犯罪证据:现场到处都是他的指纹,甚至没有关好房门就离开现场。
对这样的现场,方木能想到的词只有一个:混乱。
没有刻意选择的被害人;没有随身携带的犯罪工具;没有作案后仔细清理现场。
这样的凶手,不是一个超级粗心的马大哈,就是一个时常处于精神恍惚状态的人。
那么,导致他精神恍惚的这种心理障碍,究竟与血液有什么样的内在联系呢?
方木在图书馆的电脑里输入了“血液”、“精神障碍”这两个关键词。电脑显示图书馆第三借阅室里确实有几本这方面的书。方木抄下这些书名,径直去了第三借阅室。
由于方木经常去图书馆借书,所以借阅处的几个老师都跟他很熟。没有过多的寒暄,方木把书单递给当班的孙老师,直截了当地问这些书在哪里能找到。
“哦?”孙老师看着书单上的书名,“你不是法学院的么,这都是医学院的人看的书,你研究这个干吗?”
“没事看着玩。”
孙老师在眼镜后面仔细地看了他一眼,笑笑,“在Z1和Z3书架上,就在那个角落里。”
方木按照孙老师的指示找到了那几本书。办理借阅手续的时候,方木随手拿起放在桌子上的一张报纸,其中一版介绍了刚刚发生的这起入室杀人案,上面还附了凶手的模拟画像。
“你说,报纸上一报道,再加上通缉令,这吸血鬼还不赶快跑了啊?”一个老师看方木也在看报纸,抖着手中的报纸感慨道。
“不会。”方木没抬眼睛,随口说道,“这种人通常不会关心新闻媒体的。”
“哦,真的么?”那个老师突然来了兴致,“你怎么知道?老师教过?”
“呵呵,我也是瞎猜。”方木不愿多说,从孙老师手里接过那几本书,快步离开了图书馆。
关在宿舍里整整一天后,方木给邰伟打了电话。他首先问了去医院调查的情况,邰伟回答他由于排查量太大,所以需要一点时间,目前还没有什么有价值的线索。至于对犯罪现场周边的查访还在进行中。方木告诉邰伟自己看了一些血液疾病与精神障碍方面的书,他觉得这个人有可能去过精神病院治疗或者咨询。
“所以,有时间的话,我们一起去精神病院调查一下。”方木停顿了一下,“不过最好要快,因为,那个人,很快还会作案。”
“你来了?”
“很忙么?不打扰你么?”
“呵呵,无所谓的,进来坐。”
“在看书?”
“瞎看。喝什么?茶还是咖啡?”
“咖啡吧。”
“我只有速溶咖啡,行么?”
“行。”
“哦,算了,我看我还是给你喝水吧,你本来就睡眠不好。”
“呵呵,也行。”
“喏,小心点,有点烫。”
“谢谢。哇,你看的书好复杂啊。《血液疾病与精神障碍》、《心因性精神障碍》,这个是,Thestudyon……”
“《Thestudyonagoraphobia》,惧旷症研究。”
“惧旷症,什么叫惧旷症?”
“简单地说,惧旷症是指一个人对足以让他产生无助与惶恐的任何情景的畏惧。比方说恐高症。”
“哦,就是恐惧症对吧?”
“呵呵,差不多吧。”
“你可真厉害,懂得这么多。”
“也是没事看着玩。对了,上次教给你的方法,怎么样,有效么?”
“嗯,还好。”
“那,你能不能告诉我,你究竟害怕什么?”
“……没什么。”
“呵呵,放松点。对于很多事情,只要你换个角度去看,也许你对它的看法就不一样了。比方说……”
点击鼠标的声音。
“这些动物中,你害怕哪个?”
“嗯,老鼠。”
“老鼠,好的。瞧,这是一张老鼠的图片。呵呵,别紧张,看着屏幕,你害怕么?”
“当……当然。”
“好的,别紧张。你小的时候被老鼠咬过么?”
“没有。”
“那么,你的家里人,有谁害怕老鼠么?”
“我妈妈。”
“妈妈在你小的时候经常带着你出去玩对么?”
“是的。”
“你和妈妈在一起的时候,见过老鼠么?”
“见过。”
“当时怎么样?”
“有一次,我妈妈抱着我去幼儿园。路过一个花园的时候,一只老鼠飞快地从她面前跑过。我妈妈当时就吓得尖叫一声,急忙跑开了,还差点把我甩出去。还有一次,我家门口有一只死老鼠,妈妈吓得不敢靠近,牵着我的手在门口站了很久,直到邻居把那只死老鼠拿走,我们才回家。”
“呵呵,明白了。你爱你妈妈么?”
“当然。”
“如果你妈妈遇到危险,你愿意保护她么?”
“当然。”
“你妈妈多大了?”
“嗯,51岁。”
“好,你想象这样一幅场景:头发花白的妈妈——你妈妈头发白了么?”
“两鬓的头发都白了。”
“好,我们继续。现在是冬天,外面刮着大风,头发花白的妈妈站在风里瑟瑟发抖,面前是一只老鼠挡住她的去路,那只老鼠很大,黑色的毛,红红的眼睛,紧紧地盯着妈妈。你不要发抖,勇敢一点。”
“好……好的。”
“妈妈左绕右绕,怎么也过不去,又着急又害怕,脸上淌着泪,嘴里嘟哝着‘怎么办,怎么办’,你愿意保护妈妈么?”
“我愿意!”
“坐下。你看它,还不足一尺长,只需要一脚就能把它踩个粉身碎骨,它就不会再吓唬妈妈了。”
“是的。”
“好,去保护妈妈!上前,踩死它。”
椅子被突然撞倒,室内响起了“砰”、“砰”的踩踏声。
“好了,好了,平静一点。要喝点水么?”
“不,不用,谢谢。”
“深呼吸。很好,很好。喏,你现在再来看看这张图片。还会觉得害怕么”
“好一点了。”
“它并不值得你害怕,只是个可恶的小东西。为了妈妈,勇敢一点。”
“是。嗯,好多了。”
“擦擦汗。”
“谢谢。你应该做个心理医生。”
“心理医生?不,我只是喜欢探求人的心理而已。”
“真的,老师。跟你在一起的时候我觉得很放松,很愉快。”
“那就好,很愿意帮助你。”
“你知道么,你很像我的一个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