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
谢绾眼前一黑。
她嘴唇动了动,正要开口,李承赫先她一步冷笑一声。
“疯魔了是吗?两个人抓个鸟雀也值得在御前失态?”
随着话音落下,凤眸中的狠戾直刺过去,让那原本迷迷糊糊的小顺子,如坠冰窟,整个人瞬间清醒。
抓着李承赫递来的话,立刻把脸苦下来。
“殿下您有所不知,奴才和谢姑娘比赛谁先抓到那喜鹊,可谢姑娘一转身人没影了,奴才追的急,一脚踩空,正好身下有个石头……嘶……”
他将自己后脖颈上的淤青露出来。
委屈巴巴地说,“还没睡醒就被拖过来了……”
他看向谢绾,眼神真挚,“谢姑娘,那喜鹊抓住了吗?”
谢绾摇头,语气里带着沮丧。
“飞到屋檐上了,没能抓住。”
“我绕几圈差点绕迷路,又找不到你,只好回到太子爷身边,后头忙起来,倒把你给忘了……”
“不好意思啊,我头回进宫……”
头回进宫这四个字,打消了许多人的怀疑。
尤其是昭和帝。
他扫着那眼神坦荡的小太监,还有面带羞涩的谢绾,怎么都翻不出他俩的作案可能。
指了指小顺子,“去,带后厨的人过来,让他们认认。”
后厨那几位掌事过来扫了一圈,纷纷摇头。
“陛下,不是这太监。”
“奴才记得,那个脸生的小太监,下巴上有个痦子。”
“长得又白,顶着那么个痦子,即便没看见脸,也能分辨出来的。”
昭和帝摆摆手,示意他们退下。
再看小顺子时,却仍未打消那一丝残存的怀疑。
“带去慎刑司再拷打几天,若敢有欺瞒格杀勿论!”
“是……”
谢绾见状,舒了一口气,退回自己刚才的位置。
头回作案,手法还有些不太熟练,这回是她疏忽了,下回一定尽善尽美。
……
昭和帝揭过了这茬,可有人偏偏看不得谢绾全身而退。
吃瘪无数的凌霄芸,撑着婢女的手站起来,新仇加旧恨叠在一起,怒视谢绾,向昭和帝告状。
“父皇——”
她身为太子妃,自然能叫得上这一声父皇。
咬牙切齿地看着谢绾,“您有所不知,此女姓谢,跟当年的谢氏反贼同出一宗,自她进京以来,太子府便鸡犬不宁,如今进了后宫更是变本加厉,不知收敛!”
“依儿媳看,此女和今日之事绝对脱不了干系,还请陛下将她一并打入慎刑司,严加拷问!”
昭和帝没有直面回答她。
他现在对姓凌的没什么好感。
更何况,内宅之事怎么偏偏闹到皇宫里头来?这多官宦看着,这般作态,岂不是要让皇室落人口舌?
昭和帝不耐地看向李承赫。
“太子,太子妃所言可否属实?”
李承赫语气恭敛,“太子府上下,皆受父皇君恩,无一人敢生任何悖君之心,请父皇明察。”
“至于谢氏……”
他淡笑,语气疏淡而轻薄。
“一个怀念从前的玩意罢了。”
十五六岁的年纪,再往前数十年,也只是不记事的稚子。
更何况,还是个女子。
怎么可能跟十年前的谢家灭门案有关联?
对于自己倚重的长子,昭和帝通常会多给他三分信任。
见他眼神疏淡,便知道他的真实想法,也没再深究此事,而是提起另外一事。
“凌氏女德行有亏,你后院之中是该添些新人了,传朕旨意……封周家独女周凤瑶为太子侧妃,择日抬入太子府。”
话音落下,席间立刻有位贵夫人带着一位年轻女子,跨行到殿中,盈盈跪地。
“谢陛下恩典……”
谢绾藏在袖中的双手,缓缓握紧。
忍着心头那逐渐蔓延开来的酸涩之意,将眸光落在那位周小姐和周夫人身上。
这位周小姐和贵妃长得有些像。
青丝如墨,眉眼如星,生的明艳动人。
俯身下跪时,裙角在地上旖旎绽开,好似一朵出水的芙蓉,亦喜亦嗔。
昭和帝满意地点点头。
“太子妃嫁进太子府后,五年未有所出,如今太子府空置许久,你进府之后要以子嗣为重,早日为皇室诞下麟儿,知道吗?”
周凤瑶恭声应下。
“臣女谨遵陛下圣谕……”
坐在昭和帝身侧的皇贵妃不乐意了。
这是她自家侄女,她是预备着给渊儿留的,拨给太子算怎么回事?
正酝酿着怎么开口拒绝,便听到昭和帝那边淡声吩咐。
“朕乏了,先回去了。”
“皇贵妃,今日起宫权交由你手,彻查之事也由你来操持,不管你用什么手段,三日后,朕要一个结果。”
……
投毒之事尚未查清,所有人不得离宫。
谢绾只能回到偏殿。
殿中燃着蜜合香,氤氲的香气为整个房间笼上一层薄雾。
谢绾走到窗边,坐在那摇椅上,看着外头那株梧桐树,神色怅惘。
今日……
竹篮打水,一场空。
她撑着下巴,眼眸里,尽是失落。
至于那失落的源头,她不愿想,也不敢想。
门口的帘子被撩开,熟悉的步伐踏进来,男人那侵略性的气息,打破殿内的宁静。
眼前暗了一下,男人的影子将她罩住。
谢绾的视线顺着那暗影,慢慢往上抬。
脚蹑祥云靴,腰佩短刃剑,一身月白色绣着蟒纹的常服,剪裁得体,将他本就修长的身形,又拉高了几分,气势愈发摄目。
唇似棱玉,眸若载星,高额挺鼻,俊美无双。
谢绾垂下头,摸着自己手上的玛瑙镯子,没有主动开口。
李承赫的声音先落下来,带着让人心寒的冷漠。
“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你想死,自己寻死便是,不要带上太子府。”
“若再敢……”
谢绾心底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崩了。
她泪流下来,顺着眼眶,颗颗砸在心上。
“李承赫,你到底有没有心!”
“你在谢府十年啊……你扪心自问,谢府上下可曾薄待了你?”
“每个人都恨不得把心掏出来给你……将你视若亲子……给你请最好的师傅,教你读书写字作画……为你看病,为你疗伤,为你几乎散尽家财……”
“谢绾姐她……她五岁便认定你,那么多年啊,直到她死,你都是她的唯一。”
“可你呢?”
“你的太子之位坐的太舒服了是不是?你摇身一变成了这世间最尊贵的人……你高高在上……你大权在握……你真的好潇洒啊!”
“从前都忘了吗?”
“一个人真能把过去忘得一干二净吗?”
谢绾缓缓站起来,攥住他的衣领,逼他和自己对视。
“李承赫……你真该死啊。”
“不是现在该死,不是十年前该死!”
“是二十年前那个雨夜……你奄奄一息躺在桥下,你百毒缠身气若游丝的时候……你便该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