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太生又回到了市人民医院,再次对卢振好夫妇进行了采访。
曹红英已经醒了过来,也很配合林太生的采访,详细地讲述了他被打的过程。
她的讲述与卢振好讲的基本没有出入,她的话印证了收费处附近熟食摊女摊主说的“满脸疙瘩的那个才是这伙人的负责人”的话。
林太生问她究竟是被女收费员打的还是男收费员用脚踢的,她回答说是男收费员踢的。
她说她们两口子从事农产品收购,经常路过这个收费站,几乎每次都能看见那个满脸疙瘩的男收费员。有次她开着三轮路过收费站,另一个收费员硬要收费,还被他给训了一顿。
林太生听了觉得有些奇怪,“他明知道农用三轮车不收费,以前也不收你们的费,为什么这次却要收费?”
曹红英本来白里泛黄的脸上现出一丝红润,“前几次是我开着三轮车从大桥上过,他的那双眼贼兮兮的往人家衣服领子里边剜,我看不惯他那个色迷迷的样子,这两回过桥时我都让我们家那口子开。
上一回他就要收费,讲了半天才讲下来,这一回他没有为难我们,没想到车过到一半他又突然落杆,打伤了人还要罚款。”www.bugexs.com 不格小说网
林太生基本上明白了,那个脸上长满了青春痘的年轻人确实存在,这起纠纷的起因就是他想看的美女有意不开车故意回避他,他心里不爽故意找茬。
但这些都是分析得到的,不能作为新闻事实出现在稿件中。
二次采访,市中医院的院办秘书热心地陪着采访,却对他说:“我们是单位的通讯员,写稿是为了提高医院的知名度,我看你的架式是打算写一篇批评性的报道,千万不要把我的名字署上。”
林太生知道绝大多数通讯员都有这种想法,第二天稿件见报时就没有署他的名字。
消息稿件的标题是《宁河大桥收费员打人外地孕妇血溅收费处》。
稿件见报后迅速引起了舆论爆炸,报社编辑部电话铃声不断,大多数是来电话声援外地夫妇的。
但也有指责记者偏听偏信,报道失实的。
上午《太宁日报》记者部接到了太宁市交通局的电话,打电话的人说他们已经对宁河大桥收费处进行了调查,昨天的值班人员中没有稿件中说的那个脸上长着青春痘的人,收费处的工作人员中也没有这个人。
电话里反复强调的是,收费人员确实与一对外地农村夫妇发生了口角,那个男的还与收费员发生了肢体接触,但没有人殴打那个女的。
到了下午,太宁市公安局驻市医院的法医作出了曹红英没有近期流产迹像的鉴定。
林太生带着卢振好去找妇产科,妇产科说曹红英人在内科住院,妇产科没有她的任何诊断资料。他们通过院办秘书私下里透信找到了妇产科主任,但妇产科主任矢口否认她接触过曹红英。
医院内科存储的曹红英的住院资料中,所有关于她怀孕、流产的诊断记录均不见了。
报社在批评性报道中也有自己不成文的规矩。作为省级报纸,批评的对像一般是在乡镇以下,批评县级单位或县里的工作,稿件要报值班总编审阅。
《太宁日报》在报社这边看来,宁河大桥收费处虽然属于太宁市交通局下边的公司,但收费员绝大多数是临时工,属于稿件按正常程序发表的范围。
但报社从领导到记者都没有想到的是,稿件中出现的那个将孕妇一脚踢流产的收费处负责人是太宁市蒋副市长的儿子。
蒋副市长把儿子安排在自己分管的交通局干临时工,等着有招工转正的机会。
交通局为了讨蒋副市长的好,把他临时工儿子,安排在大桥收费处作负责人。
别看在收费处干的是临时工,他们的收入与完成的收费额是直接挂勾,每月的平均收入不低于正式职工。
特别是收费处自己制定的撞杆费,不走大帐,属于收费处的小金库,像蒋副市长儿子这样的带班负责人带班补贴都从这里面出。
那时收费处虽然经过几年整顿已经规范了很多,但由于一切还是人工操作,人情空间很大。不论你是正式工还是临时工,轮到你值班了,你的熟人好友经过的时候,只要对方喊一声你的名字,你就可以杆一抬,说一声“过去吧”,很有面子。
那时机动车少,偶尔有个女司机开车路过,根本用不到抛媚眼,隔老远收费员就主动打招呼:“又来了?”
知趣的女司机回一句“又是你值班?”
什么话不用说,对方就会抬杆放你过去。
收费员们下了班以后,互相交流着自己值班期间碰上了几个女司机,几个正点,几个次点。哪个女司机的胸有料,都被方向盘挤变了形,哪个女司机眼睛会放电,勾得自己差点忘记了抬杆。
曹红英皮肤白晰,生过孩子,属于胸被方向盘挤变形的那种。
蒋公子偏偏又喜欢看女人大胸的那种,就因为丰硕的胸部,他记住了曹红英。
每次曹红英开着车过收费处的时候,他都有意与她说上一句,延缓她过收费处的时间。在这有限的时间里,他的一双眼睛带着钩子一般从她的衣领往下看。
虽然她属于传统、保守的那种女人,他从中看到的风景并不多,他每次都是乐此不彼,当她换作丈夫驾车路过的时候他总是故意找茬。
这次他故意放杆找事,没有想到放下的杆子打到了曹红英丈夫的鼻梁上,导致了鼻出血。
卢振好也是血气方刚的年纪,下车与蒋公子他们理论,遭到了三人围殴。
曹红英下车帮助丈夫撕打,对方三个人中专找生着一对秤钩子眼的蒋公子麻烦。
蒋公子确实没有看出来她已有身孕,只是觉得自己收费员的威严受到了侵犯,又因她路过此地不开车而对她产生了莫名的怨恨,飞起一脚将她踢到一米开外的路沟内。
等到周围围观的人喊“出血了”,他再看曹红英的下身变成了血人,虽然当时还不知道将对方一脚踢得流产,扼杀了一条未来的小生命,但知道自己惹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