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知，那些冰冷气息在靠近那人时瞬间熄灭。
九头鸟巨大的鸟身被一只虚无的手自然而然的按住，偌大的身子像是被定格了一般，在半空中直接被扭成了麻花，观之可笑至极。
众人怔怔的看着这一幕，惊得一时说不出话来。
九头鸟早在千年前就已经到达上神境界，不曾想来人竟能将其压制得毫无还手之力。
被困在半空中的九头鸟骇得瞪大了眸子，喷出来的寒气都憋了回去，心底陡然生出一阵寒意，知道自己遇到了对手，苦着脸朝灵气葱郁之处看去。
想不到这里还有一只到达上神境界的妖兽。桑离将九头鸟打倒在广场上，笑道:你守在这里也不算失了牧尘的体面。
淡漠的声音响起，灵气散去，九头鸟看着面色平静的女神君，又小心瞅了一眼她一身华服，本已凝结成冰的心一抖，瞬间恭敬下来，低声道:“不知上神殿下到来，小妖罪该万死。”
四海八荒的妖兽本就不懂礼仪，九头鸟初次见到桑离，便和她结了冤仇，低眉顺眼的模样有些滑稽。
那些守卫此时才知这是桑离上神，跪倒了一大片，连连行礼，只不过那眸子总是忍不住朝桑离身上看去。
“不知者无罪，牧尘呢？”桑离摆摆手，道。
“神君出去了，还未回来，殿下不曾到访无妄海，不去在此多留几日，好好观赏观赏，极地之域面积辽阔，风景别具特色，殿下定会喜欢。”
九头鸟懒得麻烦，干脆省去上神的称呼，直接唤她殿下，简单方便。
牧尘竟然还未归来？
桑离本就行的慢，料想牧尘应该早就回来了才是，难道是被其他的事给绊住了？
上虞应该随王母回了九重天，他总该不会去九重天接人了吧？
桑离眯了眯眼，眸子里划过一道光芒。
这还了得，还未过门就给宠成这般，以上虞那性子日后还不知要娇纵成何样？
“带路吧，听闻极地之域的景色不错，也正好有此机会。”桑离睁着眼睛说瞎话，起了留下来劝诫牧尘的心思。
九头鸟一听，几双眸子里带了喜意，立刻幻化成一位美娇娘，引着桑离朝殿中而去。
昆仑墟里，泽煌接过东深怀中睡得昏天黑地的桑桑，眸色微垂，神情难辨，眸子里散发着阵阵幽光。
东深觉得自己未将桑离带回来，有负泽煌所托，有些复杂:“泽煌上神，桑离上神醒来后一直待在昆仑墟，出去走走也无妨。”
“你不是不知道她的性子，别说是千万年，就是沧海桑田，就在一个地方也是寻常事，若不是想见的人对她很重要，她也是不会费这样的时间的。”泽煌揉了揉眼角，神情有些倦怠。
“您是说……”
“她去了无妄海。”泽煌将怀中的桑桑挪了个舒适的位置，随后转身朝里走去。
东深沉默的站在远处，半晌后才叹了口气。
桑离没有夜离的记忆，对待牧尘自然便是八万年前的态度，可落在泽煌眼中，到底心里不是滋味。
朝天宫后花园，守在园外的仙娥个个凝神静气，不敢有丝毫的动作和声响，不时的望向院内，生怕天帝一个怒极便将院子给拆了。
浩浩荡荡的夹着鸾车前往听道，归来时却是腾云驾雾，西界的事不过半日的光景便已传遍了整个仙界。
桑离上神降下的法旨让王母和上虞公主是了极大的脸面，只是无人敢提罢了。
院内，上虞看着沉默不语的王母和天帝，突然跪了下来:“娘娘，是上虞无用，这才累及娘娘受此大辱。”
天帝见女儿眼眶泛红，心底一软，扶起她来，道:“上虞，不怪你，千年前几位上神觉醒时，有些事我们便应该告诉你。”
上虞见天帝神情郑重，有些愕然:“父帝，你这是何意？”
“你可知道神界的由来？”天帝看了眼王母，坐下来后，出声道。
“知道，相传盘古大神开天辟地后，形成三界九荒。”上虞在天帝的示意下也坐了下来。
天帝点头:“盘古大神乃是天地间第一位神袛，乃天地混沌之力所化，除他以外，神界众多上神同样如此产生，所以才被尊为上神，可以说，其他的神仙是之后才存在，所以地位远不如这些上神。也因为每一个降生的神袛都太过强大，所以神界灵力浓郁，却也不是任何人都可以进入的。”
上虞顿了顿，才道，“那桑离上神……”
“盘古大神陨灭后，千万年的时间，混沌之力在此孕育而成了桑离，可以说，她完全继承了盘古大神的混沌之力，是以成为神界中最尊贵的存在，因着她，才有了四海八荒，这才有了我们如今所能到达的任何地方。”
“后来呢……”难怪这些上神地位如此之高。
“虽说盘古大神开天辟地，这才有了生灵，可这些界面向来都需要庞大的灵力来支持，所以当年盘古大神开天辟地后便化作混沌之力来支撑这个世界。之后神界众位上神齐心协力用神力支撑起神界，虽不分高低，但这些上神一直以桑离上神为尊。”
“娘娘……”上虞见王母神情凝重，轻声唤了一句。
“上虞，你出生之时，神界就已消失，我们以为它永远都不会开启，所以从来没对你提起神界之事，才会让你今日差点铸成大错，现在，你要记住……”天帝沉着眼，一字一句，仿佛用尽了全力，连嘴唇都在颤抖:“不要去挑战桑离上神的威严，至少现在绝对不是时候。”
上虞睁大眸子，见天帝语气凌厉，道:“父帝，桑离上神终究是夜离，当年是我和牧尘的婚约才会让桑离上神陨落，还有澹墨神尊……她不会放过我的。”
“这点你不用担心，只要你不触怒她，以她的性子，断不会对你如何。”王母见上虞不信沉声道:“她如今根本不记得夜离的事，只有八万年前的记忆，所以，今日在西界她才不至于迁怒于你。”
上虞神情顿住:“原来如此，那她岂不是也不记得暮天了？”
看着上虞眼底满满的惊喜，天帝道:“桑离只记得当年的牧尘，所以对你如今没什么影响……只是，你应该也注意到了她今日带在身边的女娃娃……”
提起这件事，上虞的脸色顿时一片苍白:“父帝，若是牧尘知道了那孩子的存在……来自昆仑墟，还和他长得有几分相似，几乎不用想也能猜到这孩子的生父是谁。”
只是，这个孩子怎么会凭空出现？
“你放心，这么大的事瞒不住牧尘上神，他既然没有认那个小女娃，自然是不想将此事在桑离面前说破，至于那孩子的来历……我想应该是他二人精血和魂力所化。”
上虞听了这话，这才算好受些，只是，一想到那孩子的存在，如鲠在喉的憋屈就挥之不去。
王母自然明白她心里所想，安抚道:“上虞，以桑离和牧尘的交情，只要你能一直执掌无妄海，留在牧尘身边，她断不会对你如何。”
上虞点头，起身道:“王母，父帝，我明白你们的意思，上虞日后定不会再给你们添麻烦，我先回去了。”
上虞整个人似乎都是去了神采，再也不见千年来执掌无妄海时的意气风发，天帝看着她渐渐消的孤寂背影，闭了闭眸子。
“上虞，你再忍耐些许时日，我不会让她永远凌驾于三界之上，俯瞰众生，我们失去的一分，定要让她十分来还。”
当年我能做到，如今也一样可以。
桑离拜访无妄海的消息不胫而走，整个极地之域都是一片沸腾状态，还是九头鸟用了点余威，才将场面控制下来。
尽管如此，伺候桑离的侍女仍旧热情四溢。
桑离被她们引着去牧尘的温泉池泡了澡之后，就坐在大殿之上欣赏着她们卖力的表演。
牧尘对魔域有恩，魔域每年送来的妖姬不知其数，上虞又要装成贤惠大度的模样，来者不拒，全都留了下来。
是以，这场歌舞让桑离有点震撼之余，更多的是稀奇。
神界中本就女君稀少，且个个都冰冷自持，如何和魔域这些尤物相提并论。
九头鸟候在一旁，时不时给桑离添些果酒。
整个大殿中热闹非凡，然欣赏者只有一人。
是以，牧尘回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
高座上的女君一身红裙，头上随意挽了个发髻，眼角微红，淡淡垂着眸，流光微动，许是饮了酒的缘故，整个人有些散漫随意，和平常的清冷完全不同，整个人华贵不可方物。
朝殿中努力跳舞的女妖和使劲劝酒的九头鸟看了看，牧尘眼底沉了几分，他长吸一口气，瞬间出现在高座让，抓着桑离的手，两个人瞬间消失在原地。
“冷潇，马上散了宴席，紫竹林里缺一条河，十天的时间，不准用真身和灵力，给我挖出一条来。”
略带薄怒的声音在殿中回响，化为人形的冷潇手一抖，端着的酒壶也随之掉在地上，瞬间裂成碎片，发出一阵脆响。
随后，两人出现在内殿的走廊上，夜离被拖着差点摔倒在地，见牧尘背对着他，脸色难看，哼了声道:“牧尘，你也太不够意思了，养了这么些天仙似的的舞姬，给我欣赏一下怎么了？总不能你偷偷欣赏，不分享一下吧？”
牧尘转过身来，正准备呵斥，却兀地愣住了。
九头鸟准备的衣服都是魔域送来了，魔域都是些妖魔鬼怪，平时行为豪放，自然与仙界的衣物不同。
刚才靠在牧尘身上时他只觉得这一身红色太过招人，却不想如今看来，多少有些欲语还休之意，他有些狼狈的转过眼，沉声道:“你怎么穿这种衣服，成何体统？”
桑离带着醉意，瞅了瞅自己身上的衣物，神情无辜:“那只九头鸟说如今魔域时兴这种穿搭，我觉着也没什么，再说我沉睡了八万年，对这四海八荒的事都不清楚。”
牧尘板着脸:“那个家伙……合着应该让她去人间多挖几条。”
“好了，她也没什么恶意，你这些舞姬可真是不错，咱们神界之前可没这样有趣的人，等神界开了，你带几个回去，让他们也欣赏欣赏。”
见桑离眯着眸子，十足享受的模样，牧尘叹了口气，变出一件素色斗篷，转身将她裹了起来，道:“你怎么没回昆仑墟，反倒来我这无妄海了？”
“有件事忘了问你，所以就来了，加之这里的景色不错，我还打算多住几日。”
牧尘朝后殿走去，听见这话，脚步顿了顿。
“你不是不想见到上虞？”
“不是你说我年长许多，不该和她计较？”桑离扫了他一眼，哼了一声，“怎么，如今又担心我欺负她了？”
“随你。”沉默良久，走在前面的人吐出两个字，脚步不停，“我带你去后殿休息，对了。你想问什么？以你那性子，恐怕不会轻易来我这里。”
“你知道幽九冥在哪里吗？”
前面的脚步声戛然而止，牧尘转过身，神情有些莫名:“不知道。”
桑离皱了皱眉，她没想到牧尘也不知道，当初她也问过泽煌，泽煌也是这样回答她的。
但一想他也只觉醒千年，转瞬便释怀了:“我们三人都已觉醒，想来他不知去哪里偷懒了，算了，等我灵力恢复了再四处找找吧。”
“嗯，这样也好。”牧尘垂眸，带着桑离继续朝后殿而去。
“牧尘，你没去九重天接上虞？”这声音听着有点儿不对味，毕竟适才桑离才被牧尘说了一顿，脸皮再厚也有个度吧。
回廊上的夜明珠投下的光亮温润而泽，被问的人嘴角似扬起了细小的弧度，道:“怎么，你很在意？”
“那是当然的，你好歹也是上神，怎么能被那样的小丫头片子牵着鼻子走，传出去我都觉得没面子。”
“你倒是喜欢多管闲事。”牧尘轻斥了一句，不再搭理她。
长长的走廊，空灵而寂静，只剩下两人款款走过的脚步声。
片刻后，才听到桑离幽幽叹息的声音。
“牧尘，我醒来想了一些事，八万年不算短，你们有什么际遇也不会告诉了我，我连自己发生了何事也不清楚，有时我想，是不是神界重现了，我们却再也回不去了……”
青色的人影似是顿了顿，最后轻声道:“别胡说八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