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罢,此番试剑,目的未成,却也尽兴,有劳道首。”
柳白松开手中古剑,古剑长吟一声,主动朝着剑阁深处那处山泉破空而去。
“剑圣客气。”洛玉衡微微颔首。
就如来时身化剑光而来,去时二人也遁入剑光而去。
剑阁之中,宁子期早早的温好两杯劲酒,只等两人重新落座便给他们递上。
“剑道之路山巅林立,一仞高过一仞,再寻常不过,日后等到柳兄见识过域外英杰,未必没有再进一步的可能。”宁子期宽慰道。
“承山主吉言。”柳白洒脱的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烈酒入喉,自是畅快恣意。
拜别柳白,从剑阁返回墨池苑,宁缺一家三口也都接受了这件堪称惊天动地的大事。
“第一次当爹,感觉如何?”
让洛玉衡慕南栀去看看桑桑,宁子期则是拎着从剑阁拐过来的劲酒,来到山崖上,找到正在吹着冷风,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的宁缺。
“激动,兴奋,还有心慌。”宁缺苦笑道。
这还是他第一次当爹呢。
这孩子来的真是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担心自己做不好一个合格的父亲,教不好孩子?”
“倒不是因为这个,有桑桑和山山,教育什么的哪要我来操心。”宁缺很有自知之明的将教育这件重要的事情交托给孩子的两个母亲:“我也不知道我在慌些什么,但心里就是静不下来。”
“不清楚,但理解。”宁子期略感无奈的摊了摊手。
他和洛玉衡备孕了这么长的时间,却还是一事无成,反倒是宁缺和桑桑这一对,竟然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怀孕成功。
九个月的时间,只是待在一处地方总归是太过无趣。
于是他们便学着夫子,像他那样开始周游起了世界。
他们从宁缺那里借来夫子的马车,又让桑桑点化了两匹骏马,赋予它们些许灵性与无穷耐力。
就这样,他们先是去了东海之畔,观大潮起落,伐木为舟,横渡汪洋。
在那里,他们拜访了新建的知守观,见到这个世界上夫子之下第一人的观主陈某,与他论道比试。
胜之。
遂横穿赵、楚两国,在一处名为万花楼的修行势力中,观舞女翩翩起舞,闻琴师俯身作曲。
又在靠近北方的浩远草原的夜里,见星垂平野,繁星浩瀚,听身旁大江奔流,浪涌不休。
荒人北原常年苦寒,雪落孤寂,好在两匹通灵骏马有昊天神辉护体,不惧严寒,载着三人,步履稳健。
他们再次去到阿塞湖边,沿着大湖向上寻觅。
很可惜,十年的时间对于凡人来说还是太长。
他们没有找到有过一面之缘的阿诺娜,他们曾经借住过的那座木屋,也在这十年间换了主人。
或许是部落迁徙,或许是天灾人祸。
总归是物是人非。
故人不再,三人便没再停留。
沿着大河向腹地深入,终于在一处山谷的入口处,见到了等待已久的三先生余帘。
“好久不见。”
就像每一个久别重逢的友人,开头的寒暄总是千篇一律。
很巧的是,大先生李慢慢与五、七、九三位先生也在北原。
几人在明宗总部小聚,围绕着篝火,饮着雪原特供的马奶酒,载歌载舞。
就这样,八个月的时间一闪而过。
宁子期三人的旅途也即将迎来结束。
是夜。
马车缓缓在西陵桃山的不远处停下。
这里距离昊天最近的地方。
随着九月之期的愈发接近,天下间五境之上的强者都在陆续向这边集结。
自从熊初墨被废,神殿高层几近全灭。
原神殿裁决司大司座叶红鱼,晋升知命,踩着一众昊天信徒的尸骨,登临掌教之位。
在这之后,她力排众议,行铁血手段,大力整顿腐朽的神殿各部。
到如今,神殿从上而下焕然一新,虽偶有蛀虫恶徒,但大体所行各般制度,已无人再可指摘。
“下雨了。”
幽寂的群山之中,零星的雨滴落下,击打在山石上,滴滴答答点落无数道涟漪。
马车的车帘从里面被拉开,慕南栀斜倚着车窗,伸手去接随风洒落的雨点。
此时已然入秋了。
寒气渐起。
雨水中也带了几丝凉意。
慕南栀只套着一件墨色的轻纱,眼神忧郁的凝视着浓浓夜色下的桃山。
“晚膳快好了。”洛玉衡分发着碗筷,她的穿着同样清凉,淡青色的薄衫下,并无亵衣的存在,青丝如瀑,肆意披洒在身后。
车厢里的空间很大,三人正围坐矮脚桌旁,桌上摆着简易的挂炉,一缕灵火在挂炉下微微摇晃,炉中桃花翻滚,鱼肉的香味愈发浓郁。
鲈鱼桃花羹,西陵附近有名的特色。
鱼是浮屠宝塔中养着的灵鱼,桃花亦是从花神精心培育的桃树上摘下。
鲜美异常。
等到慕南栀关好车窗坐好,宁子期又从一旁的柜中取来酱肉。
“怎的伤春悲秋起来了?”宁子期瞧着慕南栀的模样,不由得调笑着问道。
“有感而发。”慕南栀悠悠叹谓,有些时候,真不想和没有文化的人说话。
“你是不是在心里阴阳我?”宁子期似有所觉。
“我也可以在现实中阴阳你。”慕南栀“略略略”的吐起了舌头。
电光火石之间,宁子期果断一手向上去抓慕南栀的舌头,一手向下去挠她的痒痒肉,慕南栀连忙扑打着双手奋起反抗。
洛玉衡好笑的摇了摇头,丈夫和闺蜜,都像长不大的孩子一样。
她明眸轻轻扇动,拿起杯盏帮两人各自斟了杯酒。
“还是大夫人懂事。”宁子期偷袭得手,连忙挪动屁股躲避,坐到慕南栀的对面,对着气急败坏的慕南栀挑衅似的挤了挤斗鸡眼,气得慕南栀丢出手帕去打他。
“你们啊。”洛玉衡分好鱼肉,催促道:“先尝尝鱼肉的味道怎么样,第一次下厨,手艺总归是有些欠缺。”
“夫人的厨艺自然是极好。”宁子期夹起一块鱼肉放进嘴里,顿觉唇齿留香。
“嗯~确实不错。”慕南栀也暂时放下与宁子期的恩怨,赞同的点了点头。
听到两人都这样说,洛玉衡方才下筷,一口吃下后,味道果然不错:“如此便好,还担心和子期炼丹一样,白瞎了这么好的食材。”
“喂喂喂。”宁子期不满的叫嚷着,他这正和慕南栀较劲呢,现在说这事,岂不是让他平白落了威风。
“好了,别闹了。”果不其然,慕南栀抓住机会就要落井下石,却被洛玉衡柔声打断。
“你就护着你家臭男人吧。”慕南栀没好气的在桌子下面蹬了宁子期一脚。
闹戏结束的很快,等到三人吃饱喝足,宁子期很自觉的收拾起了碗筷,将矮脚桌收纳进柜子里,慕南栀则是侧躺到一边,从纳戒里取出手机,刷起剧来。
“过不了几日便是小宁然出生的日子,你这个做师公的,有没有准备什么礼物?”
熄灭壁灯,仅留下一盏烛火照明,洛玉衡在宁子期的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躺下,十指相扣,听窗外风雨,闲谈杂事。
“还没想好,这小家伙什么都不缺,送什么感觉都不合适。”送礼物这件事对于宁子期来说一直都是一个老大难的问题。
在地球时就是这样,每逢他发小生日,他就得开始头疼。
尤其是宁然这个小家伙,父亲是天命之子,母亲更是一界之主,不论是从天资还是其他什么去看,他都是这个世界上最顶级的二代。
“不如送他一个手机?”慕南栀暂停视频插嘴道,自从拿了手上这玩意儿,她就觉得世界上没有什么东西会比这个更能令人满意。
“也不是不行。”宁子期咬着手指思考起来。
“礼物这种事情,心意到了就行,你自己给自己找负担做什么。”慕南栀无所谓的重新双击屏幕,她反正不太在意这种事。
“不如说说你自己,男孩们的兴趣爱好总是有些共通点,你小时候喜欢什么?”洛玉衡感受着丈夫胸膛上传来的温度,好奇道。
“我?”宁子期大脑一阵思考,他还真没有特别喜欢的东西。
瑟瑟这种事情也是在初中的时候启蒙,而后才一发不可收拾。
“咦,我觉得这个东西不错。”慕南栀突然转过身来,亮出屏幕。
只见一个高大的机甲赫然出现在屏幕中央。
“剧里说每一个男孩子小时候都拒绝不了一架高达,你怎么看。”慕南栀得意的扬了扬下巴。
“小宁然喜不喜欢我不知道,宁缺肯定会非常喜欢。”男儿至死是少年,所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剧里说的那句话他没毛病。
不到一秒钟的思考,宁子期就确定下来过几天就送这个。
孩子的事情以后再说,现在还是紧着宁缺来。
至于这高达从哪里来,宁子期只能说,手搓一架高达对于一个掌握着化腐朽为神奇之力的陆地神仙来说,手拿把掐。
又一件大事解决,我真棒!
宁子期心里给了自己狠狠的一个肯定,而后低下头,精准的找到怀中妻子的樱唇,吮吸起来。
洛玉衡昂起脖颈予以回应,鼻息轻盈而绵长。
待到情到浓时,洛玉衡美眸之中春波流转,玲珑酮体紧紧贴着丈夫的肌肤,主动引导着丈夫的双手握住自己就像是没有筋骨一般顺滑柔软的柳腰。
很快,车厢之内靡靡之音与车厢之外的风雨声就形成了一曲天然的昂扬曲目。
躺在一边的慕南栀脸色毫无变化,连在心里暗骂狗男女这件事情都被省去,只是淡定如初的追着自己的剧目。
将近九个月的时间,该发生的,不该发生的,都在宁子期半强势半恳求的态度下被推完进度。
共度春宵这种事,也逐渐在她的生活中变得正常起来。
而事情也就如她所想的那般,小半个时辰过后,伴随着洛玉衡一声呜咽,她的腰肢也被一双火热的大手握住,一阵天旋地转之后,男人粗重的鼻息便重重的击打在她的面颊上。
……
“兹事体大,还望大神官多加留心。”
桃山神殿顶层的观星台上,叶红鱼一袭红衣,双手负在身后,俯瞰着桃山上下。
昊天钦定的光明祭不日就将展开,昊天本人届时也会亲临桃山,由不得她不慎重以待。
“掌教放心,名单上的诸位宾客都已来齐,正在祭典上等待着昊天的降临。”新任光明大神官路青柏慎重的回答道,他亦是知命境界的大修士,知晓今日的光明祭成功与否,关系到整个人间能否见到明天早上升起的太阳。
桃山前的数座小镇,已经戒备森严,两千余名护教骑兵穿着带着符线的盔甲,骑着神骏的座骑,面带警惕之色四处巡视。桃山前坪的戒备更是令人震撼,百余名身负神刀的西陵神卫,像鹰一般盯着四处的通道。
因为这几日下过雨,秋初的燥热被水汽压下,广场上平整的石坪地面也被洗的干干净净,中间那座由白石筑成的祭坛更是洁净如玉。
叶红鱼这才松了口气,微微点头:“我们也下去吧,昊天就要到了。”
路青柏自然没有异议,跟随在叶红鱼的身后向那处祭坛走去。
白玉祭坛的周围,除了宁缺一家与宁子期一家以外,各方势力的至强者都已到齐。
“大先生,十三先生可与你说过此番行事,胜算究竟有几何?”酒徒惴惴不安的看向正与三先生余帘交谈着的李慢慢。
即使活过了万载岁月,他仍旧不想死。
“小师弟有他自己的打算,酒徒前辈放心就好。”李慢慢不紧不慢的应答着,老实说,他心里其实对宁缺的想法有些猜测,但他并不认为这样是错的。
人间比任何时候都需要一个赌徒。
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准确的答案,酒徒只好讪讪的回到自己的座位。
柳白则是好整以暇的与颜瑟大师对坐而饮,畅聊着近日来发生的趣事。
生或死,不过是一场轮回。
在他们看来,走过这一段人生,已是足够,无需奢求太多。
观主则是更显轻松,七本天书悬浮在他的周围随风翻页,他做的许多打算都在昊天绝对的实力压制下变成泡影,他现在只是想亲眼看看,宁缺和昊天,谁能在这场兑子中存活。
便在此时,充满神圣意味的道门典乐突兀的桃山四处响起,渐渐在前坪汇集,进入所有人的耳中,天地之间的气息随乐声而起舞,随即又有风起,只是此时起的风不再是微寒的肃杀秋风,而是温暖的仿佛到了春天。
山坳间的满山桃花随风轻颤,花瓣变得更加粉嫩,在秋天开始怒放,然后随风而起,飘下桃山,在前坪上的空中不停飞舞,最后纷纷扬扬的落下,变成一场盛大的花雨。
所有人都在此时坐直身子。
他们知道,昊天已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