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芭蕉院里,徐凤年把玩着着鱼幼薇的累累硕果,优哉游哉的在仅有自己能看见的虚幻屏幕上用意念敲出这么一行字:“年前大婚,诚邀诸位前来王府观礼。”
很快,原本已经许久没有人发言了的聊天频道再度沸腾起来——
李星云:“恭喜徐兄得偿所愿。”
萧瑟:“带我一个。”
蛮吉:“我也要去!”
萧炎:“这岂不是说,咱们群里高贵的单身青年又少了一个?”
徐凤年:“就问你来不来吧。”
萧炎:“来,果断来!”
路明非:“呃,有没有一种可能,咱们想去没有用,得看宁老大有没有空,他没空没人给咱开门啊。”
萧炎:“……”
徐凤年:“不怕,上次他来时我与他说过这件事,他说会留个神的,再说了,他动不了,我的婚礼又不是不能往后稍一稍,反正具体时间还没确定下来。”
宁子期:“有没有一种可能,我在窥屏。”
浮云山上,密室之中,宁子期盘膝而坐,周遭一点灵光盈盈闪烁。
萧炎:“你不在闭关吗,怎么还有心思回信息。”
宁子期:“还不是怕你们搞事情,要是我不盯着点,保不齐一出关就得少两三个群友。”
徐凤年:“这不耽误?”
宁子期:“只是分出了一缕念头,不耽误。”
交代完正事,徐凤年轻手轻脚的起床穿衣,没有惊动还在酣睡的鱼花魁。
昨夜这小妮子句句揭他老底,他可不能就这么放过她,不过也不急于这一时,往后余生,日子还长。
“殿下。”从芭蕉院刚一回到自己的房间,青鸟便端着面盆与毛巾上前侍奉。
徐凤年接过毛巾,随意的擦了擦脸:“红薯还没回来?”
“还没,按照她留下的信息,估计是要等到两月之后才能回来。”青鸟如实答道。
徐凤年摇了摇头,早知道就不这么早和人家坦白了,这下好了,平日里连人影都瞧不着了。
敦煌城距离北凉可不算近,在被自己发现之前,红薯时常两头跑,如今则是留下书信一封,光明正大的一走就是一两个月。
“小泥人醒了没?”徐凤年问道。
“世子妃半个时辰前醒的,此刻应正在听潮阁外与李老剑神练剑。”青鸟照实回答道,因为身份的确定,她也认定了姜泥世子妃的身份。
“啧,有家长在就是不一样,往日里也没见这么勤奋。”徐凤年啧啧一笑,起身独自往后山王妃陵,出门一趟,他心中有许多话要与娘亲说。
……
离阳历雍洪四年夏末,离阳发生了一件大事,在没有请示朝廷的情况下,北凉王府通传天下,世子徐凤年的婚礼与封王礼在一月之后同一天举办。
不止朝野上下一片静默,就连平常骂徐骂的最欢喜的那群读书人也陷入了罕见的沉默。
原先他们肆无忌惮的辱骂北凉,痛斥徐骁父子,无非就是仗着他们绝不敢反,可现在情况不一样了。
先是世子徐凤年展现天人之姿,轰杀赵楷、韩貂寺,再是屠杀江南道士子,还将流落在外的徐家亲眷尽数接回了北凉,再加上这次的封王,种种事件无不表明了一件很可怕的事情——北凉准备掀桌子了。
至于什么时候掀,从哪里掀,谁都揣测不到凉王府的意图。
“臭小子,这衣服穿得,有你爹三分霸气。”
清凉山上,徐凤年穿着由北凉织造署精心编织了小半年的黑袍蟒服,正接受着一众亲故的打量。
“净瞎说,凤年穿这一身可不比你好看的多。”整座清凉山,敢这么嘲讽徐骁的,也就只有被世人称作阴才的李义山了。
“没说好看,我说的是霸气,不怒自威的霸气!”徐骁乐呵呵的给自己竖了个大拇指。
“凤年,你那些个朋友可是说好了一定会到。”李义山也不管徐骁如何的自吹自擂,反倒是看向徐凤年,问起正事。
房间里,徐骁、李淳罡、曹长卿、姜泥、青鸟、齐练华、徐堰兵、赵玉台、鱼幼薇,包括虎、熊两姐妹都侧目来看。
“师父放心,他们不会掉链子的。”徐凤年肯定的点了点头。
“如此就好,”听了徐凤年的答复,李义山松了口气:“若是在你大婚之日,封王之时,天门大开,天人降临,以后你许多事情都好办的多。”
事实就是如此,鬼怪之说在民间乡野口口相传,他们也不求能唬得住那些一品的高手,只要亲眼目睹了这一场神异的那些个兵卒、百姓们愿意相信就好。
权力的交接并不是单纯的承袭王位这么简单,尤其是边军势力。
这二十多年来,陈芝豹在军中权势日渐强盛,假以时日,待到老一辈领军之人纷纷故去,以徐凤年的威望不见得能够压得住正值壮年的陈芝豹。
若想让徐凤年顺利统军,威望上压不过,便只能用人心,用恐惧与敬畏使得他们在反叛之前能多多思虑思虑,等到几年后徐凤年领军打了几个大胜仗,威势自然也多了,到时再渐渐冷置陈芝豹。
是放他离去,还是卸磨杀驴,都不会像现在这般被动。
‘其实也不必这么麻烦。’徐凤年想了想,还是没把内心的想法说出来,反而调笑似地看向姜泥:“话说,我这男主角衣服都试了好几套了,女主角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王妃服饰还在赶制,最迟三天后便能做好。”青鸟在一旁轻声说道。
“我?”姜泥一愣:“半个月前不是试过了吗?”
她还记得,那天一早她就被青鸟和红薯从床上拉了起来,在徐脂虎的安排下,试了整整一天一夜,等到夜半入睡的时候,她感觉自己把这辈子的衣服都试完了。
“那是世子妃服,王妃服是另外一套。”瞧着姜泥几乎要哭出来的表情,徐凤年无奈的一摊手:“这你得怪你家棋诏叔叔,婚礼和封王礼一起办,这是他出的主意。”
姜泥“啊~”了一声,欲哭无泪,悲愤地把目光投向一脸错愕的曹长卿。
面对世子殿下毫无预兆的出卖,曹长卿轻咳了一声:“殿下,计划赶不上变化,您且忍一忍。”
这几个月,曹长卿带着姜泥和徐凤年一起走遍了西楚故址,收集气运,面见旧臣,只为给之后的复国做充足的准备。
“啊~”痛苦的呻吟了一声,姜泥最终还是接受了即将到来的命运。
徐凤年与曹长卿对视一眼,默契的没有提起,等到西楚复国之后,皇帝的祭天大典要比封妃典仪繁杂的多。
“好了好了,”徐骁大手一挥:“小泥儿不想试咱就不试,咱们北凉没这么多规矩,小年,待会儿你带着你家媳妇去一趟织造署,选一套喜欢的,就不试了。”
“嗯嗯嗯!”姜泥一听,连连点头,徐凤年也只得收起看热闹的心,应声答应。
从这一天开始,清凉山这一座战争机器便开始缓缓运作起来。
一条又一条信息在梧桐院里收取传递,北凉铁骑陈兵雍州边境,拂水社谍子数十条暗线更是同一时刻被启用。
王位的顺袭事关北凉乃至天下大局,不论是江湖还是庙堂,所有人的目光在这一段时间,都聚焦在陵州一城。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雍洪四年的九月十五。
正当日,正当时,封王,封妃。
清凉山上大红灯笼高高挂,红毯沿着阶梯一层一层向下铺就,彩绸飘扬。
前来参礼的人们络绎不绝,北凉最顶尖文官武将身着便服汇聚于此,各路富商巨贾则是身着华服,带着贵重的贺礼,满脸堆笑地往山上赶。
“紧张吗?”鲜花着锦的房间里,偷偷溜进准王妃房间里的准凉王拉起准王妃的小手,轻轻安慰着对方。
“有点。”姜泥点了点头,从婢女到王妃,再到未来的女帝,中间不过半年的时间,就算算是北离那半年,也才一年多而已,这太快了,有些像做梦一样。
“我也有点。”徐凤年坐到姜泥身边,双手从她腋下穿过,将她抱到自己的腿上坐好,距离之近,他们能互相感受到对方的心跳声:
“不过幸好有你,想到今天之后,你就是我的妻子了,我就说不出的欣喜,再想到我们以后,生儿育女,就不那么紧张了。”
生儿育女……
姜泥脸颊红了红,她沿着徐凤年的话想象下去,同样憧憬起来:“你会对我好的,对吧?”
“会的。”徐凤年尽可能的让自己的声音变得柔和,握住姜泥小手的手紧了紧:“这一辈子,谁也不能让我放开你的手。”
“嗯。”姜泥轻轻点头,目视着少女绯红的脸颊,徐凤年觉得,世界上再没有比这更美丽的风景。
“殿下,典礼要开始了,西楚那边要来人催了。”青鸟的声音从门外响起,原本还在温存中的小夫妻当即神色大变,如临大敌。
因为是北凉与西楚的联姻,曹长卿特地从西楚官宦世家请来了最严厉也是最靠谱的嬷嬷,要是被她给发现了,指不定得被她唠叨上多久。
“走了走了,婚礼上见。”徐凤年毫不犹豫立马松手,招呼青鸟先走,他自己则是打开窗户,逃之夭夭。
“姓徐的!”姜泥笑骂一声,从窗户往外看去,正是房顶上新凉王狼狈逃离的背影,一时间,心头的紧张却是消散了不少。
……
“诸位跟了我徐骁也有二十年了吧。”清凉山最高层的祭台上,徐骁手里举着一只青铜樽,帐下是北凉建军以来就跟随他的老将领,如今在北凉各界都是刺史、一军之主的存在。
“大将军说得对,”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将抚着大肚腩从人群里站出,大笑道:“这已经是我路亭山跟随大将军的第二十三个年头。”
“老夫亦是,二十年了。”
“我十九年。”
“二十一年。”
此起彼伏的声音在台下响起,徐骁抬手一压,场面又沉寂下来:“人生可没有多少个二十年,还请满饮此杯,这杯酒,敬春秋,敬诸国,敬我们过去的二十年。”
“敬大将军,敬春秋!”
一声令下,众将皆是举杯呼应。
一杯饮尽,没有人说话,他们都知道大将军还有话说,
徐骁又斟了一杯酒:“属于我的二十年已经结束了,从此往后,就是年轻人的天下了,这第二杯,让我们敬新凉王登基!”
登基,什么登基!?
下面的一众将士先是一阵死一般的寂静,而后如冷水遇沸油,噼里啪啦炸开了锅。
是真的,传言是真的!
他们北凉,终于不用再受离阳的窝囊气了!
“敬新凉王!”
这一声,无比激动,是老将军们发自内心的狂喜。
徐骁没有说话,将目光移到一旁,那里是年轻将领们的所在。
陈芝豹一袭白衣,站在人群中鹤立鸡群,他手上端着酒杯,未曾饮下。
父子二人遥遥对视,陈芝豹稍稍停滞,举起酒杯,当着众人的面,一饮而下:“敬新凉王!”
“敬新凉王!”余下的那群年轻将领这才举杯高呼。
这臭小子,本事还真不小……
徐骁掸眼一翻,年轻一辈的小将军里将近半数都唯他马首是瞻。
若非他家凤年得了仙缘,也不知道斗不斗得过这名声都快大过天的义子。
算了,不管了,孩子的事就让孩子们自己去斗,只要他还活着一天,北凉就乱不了。
徐骁从祭台上退下,与徐凤年交错而过。
徐凤年站到台上,一袭黑色蟒袍,褚禄山,袁左宗一左一右侍立在他身旁。
徐凤年看向祭台下这群日后北凉军政系统的支撑者,他们看自己的眼神中,有热烈,有期盼,有谄媚,自然也有不屑,也有憎恶,但他都不在意。
“开始吧。”徐凤年在心中默念。
下一刻,两道绚烂光柱从天而降,在落地的瞬间化作两道有实体存在的擎天白玉柱。
两道玉柱构成门户,其中光芒流转,无穷无尽的奥妙悬光从中四散。
天门洞开!
“是谁在突破陆地神仙?”在场的,有受邀前来的徽山江湖人士问道。
“凉王!是凉王!天门悬在凉王头上!”又有人高呼起来。
只听吱呀一声,两道门户被人从内向外推开。
在所有人近乎呆滞的目光下,一连五道身影从天门之中跃出。
有法相缠绕的道家天人。
有火焰灼身的绝世炎帝。
还有身高数十丈的庞然巨兽。
亦有手握长棍,周身鬼气缠绕的森然鬼仙;
背负巨剑,周身罡气四溢的无双战神。
更让他们觉得不可思议的,是那条遮天蔽日的黑色巨龙!
“浮云山山主宁子期,受邀前来观礼。”
“无尽火域,炎帝萧炎,前来观礼。”
“灵山军,蛮吉,前来观礼。”
“雪落山庄,萧瑟,前来观礼。”
“大唐,李星云,前来观礼。”
“持明龙尊,路明非,前来观礼。”
一道道声音在众人耳边响起,声音不大,却震人心魄。
四周皆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