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可知道刚刚自己在说些什么!”曹长卿,一股难言的气势从他体内爆发而出,儒道未满,霸道过半。
姜泥亦是不可置信的偏过头来。
“自然知道。”徐凤年从容的拨开降临的自己身上的王霸威压,坦言道:“西楚复国,于姜泥,于曹先生,于我北凉皆有好处,何乐而不为呢。”
姜泥是西楚的公主,身负西楚气运,亦是承担着西楚所有亡国之人的信念。
他可以不惧外界流言蜚语,可她不行,他不愿她被西楚遗民们戳着脊梁骨。
再者说,他未来定会与离阳撕破脸皮,届时腹背受敌,可他也不好总是舔着脸去找宁子期来收拢残局,毕竟人家也有正事,就像这次面对儒圣,便是让他在闭关之中匆匆赶来,险些误了他的大事。
所以说,自家的糟心事还是得自家打理,误人误己都是不好。
既然曹长卿心有此念,他未尝不可顺水推舟,助他一臂之力,等到西楚复国成功,也能替他承受一部分来自离阳方面的压力,他也好专心对付狼子野心的北莽。
“此事是世子的想法,还是凉王的想法?”曹长卿有些心动,人间最风流,不过是一人眼前之风流,他早已困于一国,困于一人,二十年的谋划,也只是想为那人正名。
“再过不久,我便是凉王了。”徐凤年幽幽地说道。
徐骁此行结果往日旧情,便是他彻底退出纷争的日子,按照他说的,王妃复生之后年轻貌美,配上他一个糟老头子总是不像话,还是得早些退位养生才是。
“那殿下就不担心,西楚复国之后,朝中臣子将灭亡大楚的北凉视作仇寇?”曹长卿第三问。
“时间会抚平一切,二十年后,总归是一家人。”
徐凤年呵呵一笑,西楚未来的国君只会是他和姜泥的孩子,这个孩子也会是未来北凉的主人,在他在位这些时日,两地互换臣民,贸易通商,待他成年,不费一兵一卒,北凉与西楚便能融而为一,不分彼此。
就算这小子不济事,以他那时的武力,也能一拳一拳砸出一个天下太平。
“世子殿下所谋深远,”曹长卿显然也是想到了这一层,哑然失笑:“既是如此,在下便应下世子邀请,去往北凉做客一番。”
“棋诏叔叔!徐凤年!”被遗忘在身后的小泥人气鼓鼓的叫嚷道,这两人简直没有把她放在眼里!
“怎么了小泥人,是觉得我这未来的凉王配不上你这未来的女帝了?”徐凤年调笑道。
“哪有。”姜泥跺了跺脚,看着面前两人揶揄的眼神,顿时羞红了脸,脚踩飞剑折身而去。
“女子最美的时刻莫过于在情郎面前娇羞时的模样,世子殿下自当珍惜才是。”曹长卿行至徐凤年身旁,与他并肩站在半空,微笑着看着姜泥钻进了马车里,他与她,终归是错过了。
徐凤年亦是大袖一挥,负手而立,神采飞扬:“终此一生,再没有人能让我放手了。”
“可以啊,这小子有点本事。”地面,马车旁,正啃着苹果的徐脂虎见此一幕啧啧称奇,看他们交谈甚欢以及姜泥归来时的羞赧的模样,她便知道此事稳了。
“青梅竹马,终成眷属,的确是极好的结局。”徐渭熊也在一旁点了点头。
徐脂虎眼睛滴溜一转,又把话题引向青鸟:“话说,青鸟,你对这事怎么看?”
“啊?”青鸟有些错愕,不过还是直言道:“姜泥底细明了,身份高贵,与殿下情投意合,自然是做世子妃最合适的人选。”
“你这样不行!”徐脂虎颇有些恨铁不成钢,在江南道就无聊至极,总不能回到北凉还那么无聊,她要看宅斗,要看修罗场:“你得去争,去抢,把你家世子爷的宠爱全夺到手。”
徐渭熊在一旁听着,多是无语。
青鸟更是苦笑着不搭话,这么多年,她果然还是无法习惯大郡主在闲暇时光的跳脱。
“喂,姐,哪有你这么盼着自家弟弟后院起火的。”徐凤年从天空中落下,徐脂虎也不心虚,直接道:“无聊嘛,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斗一斗解解闷。”
“那这事你得找红薯,她是专业的。”徐凤年乐呵呵的提出建议,获得了包括青鸟在内所有女眷的认同。
“北凉王府倒不似其他深宫内院。”瞧着眼前的四姐弟,曹长卿也只得感慨,徐瘸子的运气着实不错,二子二女尽皆人中龙凤。
至于勾心斗角,明枪暗箭更是不曾从这几人身上看到。
这是一种不该出现在王室子弟身上的和谐。
……
“哟,回来了。”
十日之后,北凉王府外,一袭黑色蟒袍的徐骁早早的便在这里等待。
因为徐凤年中途耽搁了不少时间的缘故,晚走许多的徐骁反而先他们一步回到北凉。
“爹。”徐脂虎上前见过徐骁。
“爹。”徐渭熊则是规规矩矩的行了个礼。
“王府已经许久没有这么热闹了。”就连李义山都难得的走下听潮阁,来到门口。
自从徐脂虎远嫁,徐渭熊求学,徐凤年远游,徐龙象入龙虎山修行之后,北凉王府便变的冷清了许多。
“以后都会这么热闹的。”徐凤年看着仆人们来来回回把车上的行李搬回姐姐们的房间,也是会心的一笑。
这不就是他努力修行的意义吗。
等到年末娘亲复生,就是真真正正的一家人团聚了。
“凤年,你还没介绍,这位是?”李义山目光注视到站在姜泥身后三步的曹长卿身上,曹长卿不慌不忙的从姜泥身后走出:“不劳世子多言,在下曹长卿,西楚棋待诏。”
“竟是曹官子当面。”李义山眼神一顿,心里感慨臭小子终究是长大了。
他正在从自己这些年为他的谋划中挣脱出来。
“别在门口堵着了,咱们进去再聊,进去再聊。”徐骁在一旁催了催,李义山与曹长卿这两位顶尖的谋士相视一笑,齐齐踏入府中。
姐弟几人也各自回到自己的院里修整一番,灵智渐开的黄蛮儿更是带着赵希抟直直的奔向后山。
他喜食山楂,清凉山的后山也有着一片山楂林,是徐凤年亲自遣人种的,而今日之后,那片山楂林里,或许就要多上一座道观。
……
入夜,梧桐院,芭蕉小院。
“见过殿下。”鱼幼薇抱着她那标志性的大白猫武媚娘见徐凤年进到院里,忙不迭的上前行礼。
“这才几个月的功夫,怎么武媚娘又胖了。”徐凤年从鱼幼薇怀里接过武媚娘,掂了掂,啧啧称奇道:“能把猫养到二十斤,你也是有点本事。”
“武媚娘好吃,我还能拘着它不成。”鱼幼薇见自己养了许久的猫儿在“仇家”怀里温顺的不成样子,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再说了,殿下可是承诺过,要把奴和武媚娘一起养的白白胖胖的。”
“这是在床下说的。”她补充道。
“是我说的,只是武媚娘再胖怕是都要生出病来,这些日子我得找些猫匠安排个计划帮它减减肥。”一遍又一遍的撸着武媚娘柔白滑顺的毛发,徐凤年如是说道。
“喵?”或许是听懂了自己的日子可能要迎来变故,武媚娘连忙看向自己的主人。
“全凭殿下吩咐就是。”完全无视武媚娘求助的眼神,鱼幼薇欣然同意:“殿下可要沐浴?”
“不用,简单擦拭一遍就好。”鱼幼薇点头称是,转身离开,徐凤年则是抱着武媚娘走到床边坐好。
没过一会儿,鱼幼薇端着一盆热水回来,走到徐凤年身前跪下,挽好衣袖,替他拖去鞋袜,放到一边,再用手引着他的双脚浸入水中,熟练的按摩起来。
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这样做了,甚至连陪着沐浴也都做过不止一次,她娘说过,十指剥青葱,能不提剑,只是手谈该多好。
可是如今,既没提剑,亦未手谈,反而在给仇人家的儿子做着捏脚的活计。
徐凤年放武媚娘自己去玩,自己则是舒舒服服的躺倒在锦榻上,享受着鱼幼薇的服侍。
“我在上阴学宫时替你清扫过你父母的墓,还从王祭酒那里取了些你父母穿过用过的衣物,在后山替他们立了一座衣冠冢,若是你想要祭拜,明日我再带你去。”
鱼幼薇闻言一顿,悲哀道:“逝者已矣,不过还是谢过殿下好意,明日我会去的。”
“嗯。”徐凤年点了点头,闭上眼假寐,等到水温稍冷,他轻轻抬脚,鱼幼薇便会意的敷上毛巾。
从水盆中溅跃而起的水滴浸透了她的衣襟,他不在意,她也不在意。
等到她端着水盆去而复返,徐凤年已经早早的在床上等着他,她看了一眼,把周围的烛火吹灭,只留床边那一盏,而后宽衣解带,自觉的钻进了他的怀里。
她本以为今夜又要像以往那样被折腾一整夜,却见徐凤年主动用掌风吹熄了最后一盏烛光,使得房间里顿时陷入沉寂。
“今夜有些乏了,饶你一次。”听着耳旁小心翼翼的呼吸声,徐凤年有些怅然,果然啊,要了人家身子,还想要人家的心,着实是太过贪心了些。
“嗯。”她应了一声。
身为心不甘情不愿的侍妾,鱼幼薇自然是认为侍寝这种事越少越好,可偏偏今夜,她不管怎么都不能安睡。
“我要成亲了。”不知过了多久,两人黑暗之中双双睁着眼睛,徐凤年突然开口说道。
“恭喜殿下。”鱼幼薇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连忙道喜:“不知是哪家的姑娘,这样有福分?”
“是姜泥。”
公主殿下?鱼幼薇有些失神,以公主殿下如今的身份,凉王府就真的由得这位乱来?
还未等她消化完这个,徐凤年又道:“作为聘礼,我会帮助西楚复国,那位号称西楚最得意的曹长卿此刻正在王府做客。”
“你疯了?”原本打定主意做好金丝雀这个角色,逆来顺受的鱼玄机终于恢复到原本的性格。
“事关北凉未来战略布局,并非是我脑子一热做出的决定。”
“那你为何告诉我?”鱼幼薇心中不解:“我只是一个奴。”
“你可以不是。”徐凤年轻声地说道。
他承认,在他原先的想法里,他的确是想让鱼幼薇在他的梧桐院里做一辈子的金丝雀。
可自从他去过上阴学宫,见过上阴学宫中学子之气象,他的心中便隐隐有些后悔。
能让儒圣都为之侧目的女子,若仅仅只是在他院里做个侍妾,未免太过暴殄天物。
她的人生可以更加精彩的。
只是今夜话到临头,他又扭捏起来,实在是舍不得这样一位低头不见脚尖的人间绝色。
“殿下的意思,奴不懂。”鱼幼薇若有所思,却还是继续试探道。
“西楚复国,朝中自然需要合适的人选任职,以你的才学,入太学做教习不成问题。”徐凤年强忍着滴血的心给出建议。
“……”鱼幼薇沉默了片刻,方才道:“那殿下想不想我去?”
“你若是想,我便放你去。”徐凤年沉声说道。
“那便是不想。”鱼幼薇讥讽的一笑:“殿下明明不愿我去做那所谓的教习,偏偏故作大度说想放我离去。
若我说想走,怕是殿下心不甘情不愿,说不得还得三番两头的去寻我的晦气。”
“你!”被戳中了中所想的徐凤年恼羞成怒,一只手抓过鱼幼薇,狠劲一捏,让得鱼花魁吃痛的叫出了声:
“老子承认了,老子就是不想放你走,去他的书院教习,你一辈子都只能是老子的女人。”
“这不就是了。”鱼幼薇双手攥紧床单,胸前虽然被捏的生痛,但这可能是她这辈子唯一有机会嘲讽徐凤年的机会了,她不想放过:
“殿下这般行为,不就是想让奴自己告诉殿下,奴不想去当什么教习,只想一辈子在王府里当世子的奴。
殿下本就是个自私的人,直说就是了,何必自欺欺人,既让自己不开心,又让奴新生欢喜却转眼破灭。”
“算了,”徐凤年松开手,鱼幼薇当即捂住胸膛大口喘起气来:“以后就待在王府里吧,刚刚说的,就当我放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