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代]夏家四姐妹

[年代]夏家四姐妹

1.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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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夏来了啊?快快快,收拾一下,待会儿有新同事要来,你把桌子让一让。”

夏庭松将将进入公社大门,准备像往常一样坐下盘账,就听见同事老王催促他。这人嘴上不停,左手还飞快的揭开两个白色瓷杯的盖子,右手并拢三根手指,从茶叶盒里捏出一小撮茶叶。

“谁要来?”夏庭松办公桌上放了很多东西,听到要挪座位,有些不悦。

“赵仁,赵会计。”老王提起印有红色鸳鸯戏水图案的铁质保温瓶,准备往杯子里倒开水。

“赵会计?哪个赵会计?”夏庭松不解,“公社要那么多会计做什么?”

“哎呀,这你就别管了,上头的意思,别杵那儿了,赶紧动起来吧。”

话音未落,外头进来了两个人,其中一个年纪大的夏庭松认识,是他们村村长。

“哎哟,这种小事还劳烦您亲自来一趟。来来来,庭松,快给村长让个座位。”

“不用不用,都是老熟人。我今天来就是要通知大伙儿一件事。”村长直摆手,给身边的人让出了半个身子。

老王一周前就听说了赵仁即将代替夏庭松成为新任会计的事。准确来说,他早就盼着夏庭松“下马”了。

“这位是赵仁同志。”村长介绍道,“和小夏是同行。”

赵仁神色傲慢,慢慢悠悠地朝夏庭松伸出了一只手:

“夏会计,您好啊。”

夏庭松隐约觉得这人很是眼熟。

没等夏庭松思索出个所以然来,赵仁先发制人:

“听说您家务繁忙,经常离岗,还借用了公家的东西办了私事。村里担心您顾不上工作,为了表示关心,特意派我前来协助您的。”

“什么?”夏庭松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做过这种不负责任的事情。

村长见夏庭松反应强烈,也用一种探究的眼神戏望着他。

“我真没,村长,我是什么样的人,您还不清楚吗?老王也可以给我作证的!”夏庭松试图替自己辩解。

老王正愁没机会把夏庭松挤走,连忙摆手:

“别别别,夏会计,这种事我可担保不了。”

夏庭松望着眼前的三个人,眉头一蹙,恍然大悟:

他们这是要搞我?为什么呢?无冤无仇的。

前些时候,夏庭松确实请了两天假,也的的确确借用了村里的拖拉机。可那是因为黄爱秋39岁生老五,村里卫生所担心高龄产妇生孩子有风险,好话说尽死活不收。眼看着要临盆,通往镇上的路很不好走,他迫于无奈才申请借用的。

再说昨天,昨天是周末。虽然没有明文规定,但往常这时候大家都心照不宣回家休息。夏庭松没来坐班,也算不得离岗,更何况他搭的是顺风车,说是公车私用简直就是无稽之谈。

平心而论,多年来,夏庭松几乎没有得罪过任何人。他虽然不擅长干农活,好歹算得上知识分子,村里用得上的时候,他向来都是随叫随到的。

“小夏啊,快四十的人了,说话办事稳重一点。”村长意味深长地捏了捏夏庭松的肩膀。

一阵尴尬的静默。

老王握拳抵在嘴唇上假咳了两声,问:

“村长,您刚才说要通知我们什么来着?”

“哦,你不提醒我我都快忘了。那个,老王啊,你安排一下,叫杏子下周一在村头喇叭广播,念念赵会计上任的那个文件。”

晴天霹雳,最坏的事情果然发生了。夏庭松莫名其妙让人顶替了,全家人的生计一夜之间没了。

夏庭松有些目眩。

村长和蔼地拍了拍夏庭松的肩膀,像是在安慰:

“庭松啊,我给班子申请了,先给你一个月的时间缓缓,交接完工作再走也不迟。今天来先跟你们通个气,免得到时候没有心理准备。”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村长这是在报仇。

夏庭松完全有理由这么揣测。说起来,他和他媳妇黄爱秋,跟村长的确有点私怨。

夏家算是大户人家,祖上是做买卖发家的。

夏庭松的爹名叫夏纪茂,大伯打日本鬼子牺牲之后,夏纪茂便主动担起了家庭的重担。后来夏庭松的爷爷病逝,夏纪茂便顺理成章地成了夏家的当家人。

来到黄家村之前,夏庭松已经在县里的中学里念过了高中,在夏纪茂的安排下,还和夏家祖上一位梁姓朋友的女子定了娃娃亲。

然而,作为家中最小的儿子,夏庭松仗着“爷娘疼晚儿”,不仅念书的时候经常在课堂上公开挑战老师的权威,提出一些大胆的奇思妙想,回到家中更是不服当爹的管教,死活不同意父母安排的这门婚事。

“婚姻大事,岂容儿戏?!”夏纪茂气得浑身颤抖。

“反正我不能娶梁姐,她本应是我大哥的未婚妻,怎么能当我的媳妇?”夏庭松理直气壮。

这话确实不假。这位梁姓女子本是许配给夏庭松大伯的儿子的。可惜天有不测风云,这位长孙十四岁时溺水身亡。

夏家世代守信,梁家走投无路前来投奔,夏纪茂于情于理不能推脱,只好让夏庭松顶替成亲。

夏庭松当着来人的面出言不逊,夏父一气之下勒令他闭门思过。在柴房里关了三天之后,夏庭松得了伤寒。

“算了,算了吧。”夏纪茂扛不住夏母一哭二闹三上吊,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儿孙自有儿孙福,随他去了吧。”

那时夏家不复往日荣光,夏庭松也不再是从前的少爷了。

夏庭松非要出门谋生,夏纪茂奈何不了他,夏母又心疼家里的独苗苗,折中之后夫妻俩决定送他去H市,毕竟夏母在H市有娘家人,把夏庭松托付给舅舅也算是条出路。

夏庭松来到黄家村已是离家三年后的事了,这年他二十二岁,被分在了牛奶厂劳动。

当时的队长是个工作认真却脾气很坏的四十岁妇女,块头比男人还高大,平生最瞧不起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小白脸。

夏庭松没挤过牛奶,女人口头指导了两三遍,见对方仍然不得要领,有些生气。队长瞧了一眼黄爱秋,让她手把手教夏庭松挤奶。

“没干过?”黄爱秋问,夏庭松点点头。

“会了么?”黄爱秋麻利地示范,夏庭松看着眼前这位姑娘,对她娴熟的手法感到惊讶又佩服。

“嗯。”夏庭松应了一声。

“你试试。”黄爱秋说。

夏庭松依葫芦画瓢牵拉了几下,牛奶喷了两人满脸。黄爱秋皱着眉急得不行,夏庭松却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噗嗤”一声笑了。

“笑啥?”黄爱秋不解。

“你吃过牛奶糖吗?”夏庭松问。

“啥?”黄爱秋抬袖擦了擦脸。

“从前家里牛奶糖多得吃不完,”夏庭松嘴唇稍勾,眼睛里漾着微波,像是陷入了回忆,“当初不该那么囫囵吞枣的。”

“啥枣?”黄爱秋眨巴着大眼睛问。

黄爱秋是黄家村黄铁匠的独女。据说黄铁匠两夫妇在爱秋之后一连又生了五六个孩子,却由于各种原因全都相继夭折了。

开始乡亲们自顾不暇,况且物资匮乏的年代里偶尔死几个人实在算不上大事,大伙也就没当回事。

但到了老黄家送走第五个孩子的时候,村里终于有嘴碎的闲不住了,先是热心地找赤脚大夫给黄老太瞧病,后又请了好几个先生前往黄家做法。

可惜事不如人意,黄家老六的命运比前几个兄弟姊妹更惨——这孩子胎死腹中。若不是往县里医院送得及时,差点没带走黄老太。

人们都说,事不过三。老黄家经历了五次丧子之痛,已经是极限了。

鉴于老黄家两口子为人老实巴交,人品上实在找不出什么可挑剔的,不少人便将罪魁祸首的矛头齐刷刷地指向了黄爱秋。

“眼睛那么大,怕不就是她把弟妹的魂魄吸走的!”

这是黄爱秋听到的第一声指责,那年她八岁。

“骚货,也不知道害臊!”

这一年黄爱秋十六岁,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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