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罅痕!”夜听雨清音微沉,低语凝重。
这时候,凌饮弦的注意力亦是从陆庭身上转移,锁定在前方空间如波粼搅动般的乱流裂隙。
那是一道细长如渊的黑痕,亘在虚空间,魔戾之气不断涌出四溢,周边受其影响的妖兽无不失控,变得更为残暴嗜杀。
凌饮弦知晓魔罅痕是什么,琼罗曾与他讲过。
魔灵本非此世之物,乃天外来者,魔罅痕是这些东西跨越空间阻隔,影响世俗的手段之一。
修士遇之,有责消除!
陆庭额间渗出冷汗,指骨间因紧握长枪而微微泛白,道袍猎猎翻飞间,朱雀形韵到底是因为他的法力不足而溃散成尘。
凌饮弦眯了下眼睛,当即跃出暗处,毫不犹豫地现身救人!
骨纹符拳在握,月白神华驱避受魔气影响的众多妖兽,简直可同那穹顶宫阙一般明亮。
陆庭忍不住抬手遮了遮眼,心间却不知为何安定了几分,明明就连来人相貌都未曾窥见……
夜听雨指尖捏诀,金光闪现间,摇光长剑出窍即斩,距离最近的几头妖兽只在顷刻间毙命!
魔罅裂痕,怨戾肆涌。
夜听雨持剑,金光如洗,剑锋冷冽,直指那魔痕的混乱核心。
凌饮弦见状,明了其意。
神行步法配合骨符拳影叠现,皓白月辉劲力澎湃,圣洁闪耀间,龙相威面成形,巨身盘旋环绕下,护陆庭周全,消解妖众,为夜听雨杀开一条道路!
那琉璃摇光散发着柔和、深邃的瑞光,如同沉溺深海中的明珠,静静地悬在夜听雨身前。
蒙眼的女子脸庞清雅,神情恬淡,气度总是遗世独立的娴静。
那一袭银裙随其动作飘扬,黑发亦随风舞动,停滞在半空中的身影轻曼窈窕,在夜月的陪衬下,当真是有祸国之姿的风采!
“琉璃净尘式。”
夜听雨唇启间,摇光长剑登时冷意盎然!
有寒水似被九天汇引,渡来她的身边,这些寒水如流云绕指般涌动,平静而繁缓,清澈而纯透,裹挟着杀意于刃上,蓄势待发。
“穿!”
她一声轻斥令下,剑搅寒水,一改平静,霎时间如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浩瀚怒涛,有着连绵不绝之势,当真是带了‘水’的特性,无孔不入,无隙不钻,全方位瓦解着魔罅痕的核心。
此一招夜听雨炼成不久,她借鉴了道门水行之术的精髓,并融合了佛法清净之力,攻在这成型不久的魔罅痕上,倒是有些出乎意料的管用,甚至有些大材小用。
凌饮弦将一切敛入眼底,不禁暗自咋舌:听雨姐该不会是在临时试验这招的威能吧?
这一幕幕的变故令陆庭瞠目结舌,他总是下意识地想,修士炼道行法,为的是追求那不知虚实的天庭仙职。
倘若世间当真存在仙神,大抵便是这两位的模样了吧?
在琉璃净尘式的摧毁下,核心消泯之后,魔罅裂痕好似缝合一般,空间竟然自主愈合了起来。
魔罅痕虽除,魔气带来的影响却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够散去的。
凌饮弦收获了不少妖兽精元,拎在手里把玩着,却提不起太多兴趣。
实在是于他而言,这森林里的妖兽等阶低微,精元的品质太差,对于骨纹神通的修炼毫无助益。
不过蚊子腿再小也是肉,到手的东西没有丢掉的道理,何况精元流落人间有作乱的隐患,于是凌饮弦当场炼化了数十妖类精元。
夜听雨本欲以‘往生调’超度妖魂精元,却不曾想凌饮弦竟然用来修炼。
来不及做出反应,夜听雨只得为他护法,空档期间,救治了陆庭的伤势。
陆庭剑眉一动,紧了紧手中赤枪,下意识就想要抵触那个转而走近自已的覆目女子。
过惯了漂泊不定的谨慎日子,从来没有谁能靠他这么近。
夜听雨应对不听话病者的方法很简单——点其麻穴,再定其身形。
若是全盛时期,陆庭定然不能让她轻易得手,但是现在他处于满身伤疤并且流着血的状态,动作显然没有那么灵活了。
法力消耗过多,除去身外伤以外,并无性命之忧。
夜听雨心间了然后,递给陆煊一粒丹药:“此为回转元灵丹,若是信得过便服下疗愈,反之丢掉也无妨,你根基稳固,这伤无碍。”
陆庭面庞冷峻木讷,抿唇默然许久,接过丹药却并没有服用,也没有丢掉,只是将它收起。
待凌饮弦中断修炼后,陆煊才收起长枪,站直身板,对二人抱拳颔首,低声道:“此番,多谢。”
凌饮弦明朗地笑了笑,直言道:“我记得你叫陆庭,对吗?”
“你认得我?可是在我的记忆里,应当没有结交过你这样一位公子。”
陆庭抬头看向他,黑眸间闪过一抹讶然之色,同时警惕感再度滋生。
这些年来,他一人一枪流浪四海六合,与魔灵打交道的时间都要多过与人,更谈何眼前这么一位衣袍不俗的少年人?
陆庭不觉得自已有什么值得被对方图谋,可是普天之下,想取他性命的家伙决然不在少数。
很多时候,不得不防,哪怕面前二人才救下他。
“你别误会啊。”
凌饮弦最会察言观色,自然轻易读懂了陆庭的内心,此刻他深感自已的冲动大意。
本来想着,叫出陆庭的名字,或许能省下不少口舌,却起了反效。
在内心里快速组织着语言,凌饮弦思索着如何与他做解释。
“唔,妄洲国,东海岸边的凉宫城。你去过的,对吧?有十年了?”
“凉宫城,你是妄洲人?十年……什么?”陆庭犹疑地上下打量起凌饮弦。
“啧,我忘记了!”凌饮弦懊恼地一拍脑门,只觉得有些心累。
他才回想起来,似乎当年在贺将军府,陆庭并没有正式见过自已啊!
陆庭虽然仍是一头雾水,却也没有再表现出怀疑凌饮弦跟夜听雨的意思。
过往经历确实令他难以轻易与人交心,可不代表他变成了不识好歹的家伙。
陆庭敛目垂首,握着长枪的手也松了松,叹息道:“不论你们是何方神圣,既然摧毁了魔罅痕,此刻便不会是我的敌人。”
顿了顿,他又前倾上身,一板一眼的弯下腰来,再一次郑重地说道:“多谢!”
陆庭最后目光沉凝地深深看了眼面前的年轻男女,将那一白一银的两道皎洁身影记在心底后,毫不拖泥带水地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