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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的乔大人,本名叫铁木。最奇怪的是他身后还跟着个人,竟然是龙潭山的江大辫子。五路围攻野兔岗镇的时候,他可是大横把总督催,怎么混成铁木的跟班了?什么铁甲、天鬼、小关东都混哪里去了?
想起小关东,于显龙不禁又是浮想联翩,此人是男是女他一直疑惑不定。可是自己和他的那次野兔岗镇之行,有过最近的接触,虽然危险万分,匆忙之中还是有过肌肤接触,睁开眼睛看他是男的,闭上眼睛想他无论怎样都是女的,要不是为了她,秦歪脖子的脖子也不会落到今天这下场。
各个村屯山头一一报号,乔大人还真大方,按村镇山头报号就给散发银洋。看看来到于显龙这里,他随口报了个“野狐岭绺子通天梁狂龙”!
乔大人满脸含笑点点头,向江大辫子一挥手。
江大辫子此时才注意来到眼前的老熟人!这两个人到现在也算是仇人见面,若不是江大辫子卸磨杀驴,雪龙不会逃匿,占青山绺子也不会花耷。于显龙怒目横眉,握紧了从妻子秦闺儿身上取回来的短刀!
江大辫子对于显龙也是阴阳怪气,要知道龙潭岭典鞭,这个狂龙毁了他所有的军火。搞得他被上司处分,沦落到今天这地步!可是他一看于显龙腰间的短刀,立刻变颜变色,满脸堆笑来了个九十度的鞠躬,于显龙依然是一个坎子礼。
然后跟那个铁木一阵低语,铁木疑惑地朝这边看了看,一挥手。
江大辫子点头哈腰,拿起一个皮口袋,来到于显龙跟前。
于显龙:“江大当家,你怎么会到这里来了?”
“嘿嘿,狂龙当家,别来无恙。在下一直追随东亚义勇军打老毛子呀。”
于显龙犹豫着问道:“那你们的三当家小关东——”
江大辫子摇头苦笑:“野兔岗镇一战之后,不辞而别,不知所踪啊。我听说老张三儿……”
于显龙毫不避讳:“他被黑白子打花耷了,那时我也在黑白子绺子。”
江大辫子摇着头:“自相残杀呀。”
于显龙回了一句:“弱肉强食,大鱼吃小鱼。绿林道天天这样啊。”
“狂龙当家,你们这回是……”
“追秦歪脖子、齐狗屁,揍花膀子,杀老毛子!”
“说得好!”江大辫子拉着于显龙来到铁木跟前,眉飞色舞地介绍了一番。这不知道是来自自己的“光辉业绩”,还是来自那把老安的短刀。铁木当即任命于显龙为东亚义勇军诸路先锋队,围攻那拉街!今天誓师,明天二更在那拉街外各就各位,后天拂晓四面进攻!
这个乔大人嘴皮子比江大辫子还厉害,喷着唾沫星子足足讲了一个时辰。好容易话音落了,山口外又响起一阵哈拉巴声。一群叫花子涌了进来……
“红罗山,大聚会,出了东亚义勇队,五马长枪要打花膀子队。老傻们,生来贱,也跟毛子战一战,打狗棍子当刀枪,石头块子当子弹……”尕尕狐摇着哈拉巴走进山窝子。
铁木怪眼一瞪:“那尼?叫花子也来捣乱!”
当时的于显龙听不懂“那尼”是日本话,以为铁木是在问自己呢。于是说道:“乔大人,这些叫花子也大有用处啊。他们通风报信比谁都快,花子堆里有能人,真惹急了敢拼命!”
江大辫子:“你熟悉他们?”
于显龙:“那个大筐头是我的朋友。”
铁木思量半天,又估量了一下叫花子人数,让江大辫子拿几块大洋交给了尕尕狐。
那拉街是包不住的住家所在。
龙潭典鞭之后,于显龙生怕这个小包不住真的纸里包不住火,露了他的底。于是就让尕尕狐派几个筐头把他死死困在了那拉街。
包不住完全继承了他爹的衣钵,继续当花舌子;大神那玉兰不听于显龙的劝阻,依然做他的出马仙,依然跟包不住扯不清道不明。于六指一死,那玉兰的一颗心彻底凉了,做人的底线彻底崩溃了。
一行人辞别江大辫子,跟着包不住来到那拉街外八里地左右的一处沙岗子下面下马扎营。
五个人刚笼起火来,尕尕狐就到了。
尕尕狐刚要坐下,于显龙挥手就是一棍子:“你他妈的骚狐狸,是不你在野狐岭闹鬼?”
“你放屁!老子一个叫花子,去那荒山野岭干什么?”
于显龙瞪着眼睛:“别扯犊子,你敢说野狐岭那天晚上鬼哭狼嚎狐狸叫,不是你搞的鬼?”
尕尕狐:“我姓胡,叫尕尕狐,可是我哪会学狐狸叫啊?再说,穷叫花子富赶路,从来都是穿城走镇啃大户。你多咱看见叫花子钻山沟子的?”
“这可就怪啦。按老蘑菇的说法,那天晚上至少有三五个人在暗处盯着我们。尤其那阵子狐狸叫,绝不是一般野狐狸,好像是有意给我们引路的。”
郎占山阴沉说道:“那可不是好地方,一大堆毛子兵。还有溜溜棒子呢!”
黄占元反驳道:“那还有我们的人呢,都是龙湾镇的女人!”
郎占山:“没听见枪响,溪水里、水潭里那些毛子兵谁弄死的?怎么弄死的?”
于显龙仰望着天空:“他们对战的时候,咱们还没进野狐岭,那天风大,那里又是山窝子,所以咱没听见。后来他们守不住那个山洞才撤出来,被毛子兵给占了。”
“溪水和水潭里……”
于显龙:“不见到他们本尊谁也闹不清。我问过龙湾镇的娘们姐妹儿,她们都不清楚。”
尕尕狐站起身:“不干老子狗屁事,走啦!今晚野兔岗镇发财去。”
黄占元:“哎,你不去那拉街打老毛子啊?”
“呸!别拿老子当傻子啊。老毛子啊,那是罗刹鬼机枪大炮手榴弹,老子命烂可也不白给。咱们来就是讨两块银洋花花。”
于显龙把七星子一扬:“打不打老毛子你随便,抓不住秦歪脖子,你敢跑我就崩了你!”
尕尕狐:“秦歪脖子是谁?”
郎占山咬着牙:“这个老畜生,是他老丈人。杀了老婆又勾引老毛子杀了他亲闺女,狂龙老婆。肚子里还有四个月的孩子啊……”
尕尕狐跳了起来:“操他八辈儿祖宗,这还是人吗?连畜生都不如,等我一刀杀了他!”
于显龙仰望苍天,牙咬得咯咯作响!
三更以后,只有铁木带着三十多人来到那拉街外。江大辫子受命,带着人四周联络,结果只有狂龙绺子带着花子头儿尕尕狐在那拉街西边。
约定的是拂晓一起行动,可是日上三竿,那拉街镇内,响起一阵阵俄国军号,街道上出现一群群乱七八糟的毛子兵。随即出现一伙又一伙中国人,胳膊上都匝着白布带子,好像是戴孝。
那拉街镇外的林子里除了铁木、于显龙这两伙四十来人,四野望去连个鬼影都没有。铁木气得大骂“八嘎呀路!乌合之众,乌合之众!”。
于显龙问尕尕狐:“八嘎呀路?什么意思?”
尕尕狐:“那谁知道,大概是棒子国的话,王八蛋的意思吧。”
“你咋知道?”
尕尕狐:“八——,就是王八,压路就是滚,滚蛋呗。”
“吱呀”一声,西镇门被打开了,一个歪着脖子的中国人带着一群胳膊缠着白布的花膀子队走出西门,随即跟出一群毛子兵。
于显龙一咬牙架起了水连珠,推上子弹,照门圈进了那个歪脖子。
秦歪脖子不时地左顾右盼,回头回脑,不知跟后面人嘀咕什么。于显龙调整了几次射击角度,终于抓住了机会!啪——!秦歪脖子应声栽倒!
于显龙这边六个人四杆水连珠一起开火儿!
铁木那边三十多人,乒乒乓乓,也是一头乱打,刚出镇门的花膀子队毛子兵呼呼啦啦又退了回去。
于显龙手握七星子,弯着腰跑了出去。他吸取野狐岭的教训,必须亲眼看着秦歪脖子死了才行。留着他就是老毛子的狗,中国人的祸害!
毛子兵根本不在乎花膀子队的死活,更不在乎秦歪脖子这条恶狗。于显龙很容易就把秦歪脖子扛了回来,这小子竟然没死!
是他自己的歪脖子救了他。于显龙瞄准了他,可是他一转头,要是正常人子弹照样打在他脑袋上。可是他是歪脖子,四十五度大回头,子弹穿过他的耳朵,弄破了他的耳鼓,打掉了半个耳朵。人也弄得昏昏沉沉,半死不活,被于显龙抓了回来。
包不住仔仔细细查看了秦歪脖子,摇摇头:“这个王八蛋就不该死在你狂龙的枪口下。他要不是歪脖子,脑浆子非打出来不可。”
于显龙抬脚将秦歪脖子踢下坡去,撞在一棵树上,不再管他死活。
随着一声呼啸,轰的一声爆响,树林里尘土飞扬,弹片乱飞,黑烟腾起!
“大喷子,快跑!”
于显龙虽然年轻,可已经不止一次见识过俄军大炮的厉害。他拉起郎占山等人滚进附近的弹坑趴了进去。铁木手下可就惨了,撅着屁股逃跑,被炮弹炸得肢体乱飞,血肉模糊!
一阵炮轰过去,于显龙高声喊道:“快起来,抓马!”
六个人逃出树林分头抓马,铁木抱着脑袋像没头苍蝇一样撞出树林,轰的一声爆响,铁木整个人都被炸上了半空。江大辫子头也不回,抓了一匹马爬上去,催马逃跑。
于显龙看着六个人全须全尾儿逃出树林上了马,才一兜马头横着跑向那拉街北边的一条塔头沟里。
于显龙这次当胡子白得了几十块大洋,拢共架起来也不到两天,他的小绺子又恢复成了追击、复仇、救人的百姓武装。
奥古斯托夫被朱琳琅一枪送去见他们的上帝去了,他的副手在那拉街,终于接到了哈里马科夫。韩大虎这个花膀子队的小喽啰也见到了鼎鼎大名的齐狗屁!
齐狗屁可比秦歪脖子强的太多了,人家是军官出身,那派头那架势,比秦歪脖子可强的太多了。跟着这种人才有出息!
最让韩大虎垂涎的是齐狗屁手里还有一个如花似玉,白花花的大姑娘!这个大姑娘白天齐狗屁伺候着,晚上就送进哈里马科夫的住处!
就因为这个姑娘,齐狗屁在哈里马科夫跟前红得发紫!奥古斯托夫死了,秦歪脖子的主子没了,凡事都得看他齐狗屁的脸色。
那大神一路跟着秦歪脖子要救下那拉街被掳走的女人,到了野狐岭就在山坡上看见了于显龙他们。她给于显龙他们指明了那些那拉街妇女被掳的所在,用柴草点着了封住了那个洞口就见秦歪脖子偷偷逃跑了。她一路跟踪竟然又回到了那拉街!
原来,秦歪脖子死了旧主子,来那拉街投奔新主子。
哈里马科夫带着他的花膀子开进了那拉街。她把自己搞得披头散发,面目狰狞,真像大仙附体一样。韩大虎刚进门就被她的样子吓跑了。
哈里马科夫的家当装备一路上扔得差不多了。在那拉街打完最后几发炮弹,他下令把那几门步兵炮也扔了,轻装过拉林河冰面。
从馒头山败下阵来,他的队伍都是步兵炮兵,一路上把花膀子队的坐骑要过来,都成了骑兵。可是一路上杀的杀、吃的吃、跑的跑,又变成了轻装步兵。
不管扔什么,只要命不丢,他就严令齐狗屁,白大姑娘不能扔!
毛子兵一阵炮击之后,由花膀子队前呼后拥开出那拉街向北而去。那个被大秋子一洋炮打烂了裤裆的别里科夫还有一批伤号,被哈里马科夫一道命令扔在半路上了。
他们刚刚开出那拉街,秦歪脖子连喊带叫,踉踉跄跄追了上来。这小子真是打不死的蟑螂!被于显龙一枪没打死,老毛子一顿大炮还真救了他。
韩大虎本不想搭理秦歪脖子,无奈齐狗屁一声令下:“照顾好他!”韩大虎还得伺候秦歪脖子。
出了那拉街镇子就是拉林河的一条河汊塔头沟。
这些败兵花膀子队,前面的,呼呼哈;后边的,一路哀嚎。只有中间的那一伙,军装齐整,步武严整,悄无声息。
秦歪脖子一顿报告,说有一股胡子就是龙湾镇的于显龙,就在这一带。刚才差点儿把他整死!
齐狗屁更加小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