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宇。”
“有女朋友吗?”
陆经宇退后一步,绕过她走人,“别这么叫我。”
他腿长走得又快,于宛小跑两步跟上他,“那你的名字是什么?”
陆经宇眼睛盯着前面被大雨冲刷过的泥瓦砖墙,“你不用知道。”
于宛语气隐含不满:“为什么?”
于宛给人的印象特征很明显。
成熟知性的气质美女,穿戴优雅精致,一丝不苟,说话温温柔柔,犹如春风拂面,火冒三丈的人看了脾气也要消了大半。
但容易给人太端着的感觉。
她越温柔没脾气,笑得越是优雅,就越让人觉得她端着,像是把生动的灵魂封存,葬进厚厚的金属壳,有人用刀在金属壳上硬是雕刻一张脸。
眉毛、眼睛、鼻子,还有一张微笑的嘴巴。
到现在才有点人气,像小孩子无端受到冷漠会委屈地讨说法,同行的小伙伴走快了,蛮不讲理地大喊:“你就不能等等我吗?”
陆经宇停下脚步,地面清澈明亮的积水印着他高挑的倒影,斜长如杆、静默不动。
两人隔着一小段距离正面相望,她蛮不讲理的举动得到纵容,委屈的心思烟消云散,恃宠而骄起来,也不走了,背着他仰头看天边的夕阳。
嘴里发出感慨:“小宇,快看,夕阳!”
身后的男生冷冰冰:“说了别那么叫我。”
如画的火烧云在缓慢的移动,于宛一脸兴味的欣赏,边漫不经心道:“不然我叫你小小?宇宇?或者小小宇?。”
他不说话了。
转头一看,果然臭着张脸。
开个玩笑而已,弟弟真小气。
于宛见好就收,抬脚向前,清澈积水映出来一道新的倒影,朝着先前一道高挑倒影靠近,未及触碰,高挑倒影开始晃动,从积水里消失。
于宛看着他的背影,就像看到了一道漆黑沉重的门。
那门撞不开,也寻不到锁,一般人看见了可能连试都不试就放弃了,于宛比他们的耐心要足,会想方设法的找到锁打开那道门,因为实在想看看锁在门后的是什么。
两三步越过积水,跟上他,瞥眼望着身侧,她思索几秒,搜寻到一把名为共同爱好的锁,试探道:“你喜欢夕阳吗?”
他看都没看她,不犹豫的答:“不喜欢。”
于宛顺着话道:“我挺喜欢的,你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夕阳是一天中最浪漫的时刻。”
“那真可惜,下雨的时候你没有浪漫的时刻了。”
“..….你不觉得夕阳的光能让人感到温暖吗?”
“那你应该看太阳,不仅能让你感到温暖还能增强骨质。”
“.......那王勃的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你总该听过吧。”
“嗯。”这会男生很乖的点了点头。
“我还听过李商隐的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
于宛直接把嘴抿紧。
这道门也别开了,肯定是一堆破铜烂铁,凿不碎的那种。
一路沉默到秀春圆,于宛曲起右腿,踏上门前石阶,米白平底鞋面脏了一处,一道道泥土污渍宛如臭水沟,只是看一眼就深感不适。
不动声色的收回脚,转身面对陆经宇,笑容亲切,很容易让人忽略眼底那点不为人知的小心思。
“我到了,你快去找努努吧。”
陆经宇却没走,而是踏上石板台阶。
“李婆婆有东西要拿给陈奶奶,我顺路带回去。”
小心思被无形掐断,于宛脑中盘旋几秒,两指提起裙角,露出污脏的鞋面。
“我鞋子脏了,想拿纸擦擦,你有纸吗?没有的话我去前面买,刚才看到有家烟酒店。”
她学了好几年的礼仪教养,岁月酝酿出的自信从容早已体现在一言一行上,即使是这种奇怪的要求也能用淡定的口吻说出。
然而用强大的气势掩盖的再好,也遮不住言语里的漏洞百出,于宛等着他问出一堆问题。
比如,疑惑怎么会有人提出这种问题,比如用嫌弃的口吻说不就是鞋子脏了一小块嘛,至于那么矫情非要拿纸擦?再比如神情平静,友好提示不用另外去买,直接进李阿婆屋里问她借就好了。
无论是哪个问题砸过来,于宛都不能将真实答案说出来。
因为她只是要在外人面前塑造一个完美的形象,一个落落大方,言行、举止、穿衣、神态.....无任何地方可让人诟病的形象。
很荒诞的理由,无论谁听到都会奇怪的看着她,她必须绞尽脑汁的想出圆滑又妥帖的理由,来掩盖这个荒诞。
挺难的。
但是没关系,早习惯了。
于宛看着陆经宇嘴唇张动了下,像是高铁显示屏上提醒动车即将发车,可她还在掏着证件,眼见着要赶不上那辆列车,耳后冒出细汗,心急如焚。
“走吧,我跟你一起去。”
一道沉沉的声音驶过,于宛要搭乘的列车没有发车。
她看错了高铁车号。
陆经宇说完了那句话,长腿从台阶落到地面,背影安静,什么问题也没有问。
于宛攥紧的五指松开,跟上他的步伐。
在一家烟酒店买到纸,踏出门于宛便撕开包装。
拿出一张纸巾,弓腰伏身,裙摆眼看着要落地,陡然悬停在空中。
一只手握上了她的手臂,顺着小臂线条虚空游滑,温热指腹擦过手背,手里的纸巾被抽走。
嗓音淡淡溢出,在潮湿的空气里滚过一遭,闯入于宛耳朵里却是湿热的。
“别弯腰。”
“裙摆会脏。”
随后,陆经宇弯下腰,蹲在她脚边,轻轻为她拂去脏痕。
于宛忽然就觉得。
门后面的铁瞧着还不错。
裙摆下的平底鞋变得干干净净,两人重新返回。
秀春园是一家药店,进入木制小门,一股草药味传进鼻腔,头发花白的李阿婆正坐在院里整理药坛子,布满皱纹的脸上一双有神的眼睛,见到他们眯了起来,“来了?”
老太太年纪大,听声音精神气挺好,起身走路的样子看骨骼也不错,于宛探究的眼神逐渐收起。
李阿婆先带陆经宇去里堂拿东西,于宛坐在外堂红木凳上等着,百无聊赖地看院里麻雀在青色石砖地面上啄食。
身后传来动静,于宛回头。
陆经宇和李阿婆正对着一个红色塑料袋一推一拒。
“这里面的水果刚洗过,你拿着吃一个。”李阿婆说着,就从塑料袋里掏着什么。
陆经宇按下她的手,“不用了。”
“就吃一个,要不了多长时间。”
李阿婆手抽出来,掏出一个苹果。
很大,很红。
看着就甜。
于宛不自觉舔舔唇。
两人还在推脱,于宛目光重新落回院子里的麻雀上。
麻雀吃饱了食,扑棱两片翅膀,展开欲飞,两只脚抬起地,忽然变成了一片黑。
于宛视线从陆经宇的黑T向上,还没开口问他干什么,手里就被塞了个苹果。
苹果凉凉的,与男生指腹的温热形成强烈对比,他的嗓音偏低,落在耳里沙沙的。
“在这等我,我很快回来。”
......
与李阿婆的话谈得比想象中的顺利。
十五分钟不到李阿婆就答应于宛去北泉市,只不过她有点事在身,要晚一点才能动身。
于宛表示没事,千谢万谢了李阿婆,没像陆经宇所说在原地等他,而是想出门寻人。
李阿婆劝阻她,“这几天街上有好多打架的,你还是别去了吧。”
“没关系阿婆,我小心点就是。”
“那好吧。”李阿婆想起什么说,“不过也是,昨天开始就有警察来巡查了,应该不当紧。”
来时从陈奶奶和小宇的对话里得知了努努他们的下落,于宛打开手机导航,输入地址,一道短小路线呈现在眼前。
她其实是想劝劝那个傻丫头。
华灯初上,夕阳苟延残喘,橘红云彩正在被墨水侵蚀,没几分钟就到达地方。
停了导航,正好看到陆经宇拉拽着努努下旅馆的楼梯。
于宛朝他们走去,没两步,被一道尖锐的女声顿住脚步。
“你放开我!我不信我爸是这样的人!”
墨水沾染最后一片橘红的云,整个天空阴沉沉的,今日有大雨,街道里没几个摆摊小贩,这条街上也就一个卖糖葫芦的老大爷,坐在圆凳上好奇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