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夫他恃宠而骄

君夫他恃宠而骄

25. Chapter.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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艳阳烈燥,翠影阴浓,碧天楼台相接的水面,莲叶茁立成群,三两蜻蜓飞过,循着花露清香,盘旋在含苞欲放的莲尖,伴随喋喋振翅声停歇,鲜红深蓝成环落了翠茎,湖面上只留孤影迂回徘徊。

二楼门窗始终敞开,房间里的药味许是熏撩了梁木,浸透了波纹地面,才会迟迟不肯散去,使得青灰长袍下的削瘦身躯也落得苦腥。

棠宋羽抬手轻嗅腕间,不等蹙眉,耳边又落催促。

“画师,午膳时间将至,该饮服汤药了。”

“……”

视线扫过碗中通亮锈色,棠宋羽单手端起碗,一饮而尽。

入口酸涩微甜,有股青梅香气,是他这些天喝过的汤药中,唯一不会喝完立即皱眉的。

盯着他喝完,男侍满意地点了点头,抬笔又是一通涂写,还不忘吩咐下人可以让厨房准备上菜了。

一晃两刻后,摆在食案上的又是三荤三素,以及雷打不动的鲜汤。

形式虽然固定,但种类却是变换着花样来。他到目前还没见过重复的鲜汤,今天吊汤的海鲜又是他没见过的奇珍。

木箸与毫笔同起同落,他已然习惯了有人在旁记写。扶袖夹菜时,紫晕的冰玉镯子在手腕上斜落,卡在突起的腕丘上。

棠宋羽看了一眼,放下筷子,伸手将玉镯摘下放在枕边。

等馔食足够胃口,漱洗过后,沾了水的净手用干帕擦拭完,又拿起玉镯重新戴上。

肌肤如映雪,紫雾攀云峰。目光望着腕间翡翠,美人心念百转,终落了淡愁眉眼。

那日之后,她便再没有找过他。

就连她口中所说的赠礼,也是托别人送来。

傍晚树影昏暗,静谭暗藏迷雾。

男侍刚步入台阶,还未等走到转角,身后有人忽而发问:“你手上拿的什么?”

回身看见来人,男侍躬身行礼道:“回司籍大人,这是沃宝楼刚送来的东西,小庄主说是给画师的赠礼。”

步履声轻缓,玄霁拿过他手中木盒,垂眸冷道:“原来是送给他的。”

听他语气不爽,男侍暗暗咋舌,伸手想将木盒拿回来。

玉手轻晃,玄霁捧着木盒侧身躲开他的手。

“我刚好要进去找他,东西我会替你带到。”

“司籍……小庄主说了务必要亲手交给他,她还有话让我带到。”

“无妨,你把她的话说给我听,我会原封不动地转告他。”

再三犹豫下,男侍将小庄主交代的话一字不落地告诉了他,只是不等听完,玄霁已捧着木盒款款上楼。

木门发出短促闷响,棠宋羽正执笔在纸上勾画,闻声以为是又来送汤药的侍从。

还没等他说“进”,推门声比预想中的要早,棠宋羽不禁抬头看了一眼。

那人身着紫色直裾,色泽暗淡似霁日远山,生得张柔美奂然的脸,纤细腰间别着玉笛,走起路来不急不缓,步步生莲。

是他……

棠宋羽思量片刻,在他走到身前时,颔首道了句“司籍突然造访,恕小的不能起身行礼。”

来人没有搭腔,抬袖将手中的木盒放到榻边,盯着他道:“小庄主说这是她亲自挑选的用料,请你务必收下。”

门外不放心跟来的男侍听得直摇头,她原话明明是:“随手挑的料子,画师若是不喜欢,便砸了扔到我看不见的地方。”

真是见鬼,据他听到的传闻,这两人不该为了小庄主争风吃醋吗。

木盒色泽明润而淡雅,上下共三层,四面刻有雕花,最上面的雕花添了玉料,紫玉作花,青玉作叶,拼出一方盛开的莲花湖景来。

看样式像是装盛首饰的梳妆盒,棠宋羽本想等人走后再打开,却听玄霁问道:“画师不打开看看是什么吗?”

“……”

视线斜落,他捧起木盒放在榻几上,手指轻拨鱼锁扣,掀开最上层的软帕,映入眼帘的是一封信和一只玉镯。

她居然还留了亲笔信。

藏在袖中的手悄然攥紧,玄霁心中泛苦,原来她的心思真的有迹可循。

那时在马车上,她说玉镯好看,心中所想的只怕也是他。

看到信笺上写了自己的名字,棠宋羽合上了木盒,“谢小庄主心意,也多谢司籍不辞辛苦前来……”眼光轻扬,他转而问道:“除此之外,司籍找我还有其他事吗?”

玄霁低眉而笑,抬手落在他的肩膀,轻拍道:“画师莫要紧张,我只是近来有些烦闷,想找个年纪相仿之人叙上一叙。”

不等棠宋羽说话,他自顾自坐在榻边,望着对面窗框外的灰沉天气,叹气问道:“画师觉得小庄主如何?”

相似的问题,有人曾经在黄烛燃半的夜晚,借着上药功夫问及。

那时他只觉得烈火煎熬,一心只想远离其源,并未凭心作答。

如今心跳声锣鼓喧天,不明情绪作祟,他无法违心再道不如何,便轻嗯了一声:“很好。”

“既然很好,为何还要拒她于门外。还是说画师喜欢欲擒故纵,看着小庄主对你愈发痴迷,你心中得意。”

自说自话的习惯可真像她。

棠宋羽只道:“不是。”

他如传闻中的一样寡言少语,玄霁回过头,望着他那张无人可比的脸,嘴边酸涩道:“我望而不得的,却是你不想要的……”

“我真的很羡慕你可以什么都不用做,就能得到她全部宠爱,而我……哪怕是将心剖出来,她都不会垂怜一眼……”

他话里带了哭腔,棠宋羽怔在床案,他没有经历过这样的场面,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是好,想要抬起的手像个木头钉在榻几上,安慰的话更是一片空白。

好在他也没有等他的安慰,继而留下侧脸哀伤道:“从前我为她不来找我而悲,如今我为她不肯分我半点注目而悲。”

闷热的空气沾了凉意,三两雨滴落在飞檐,继而如盆泼急促,伴着一声雷声,紫电寒光照在脸上的一瞬,脸上泪珠随之滑落。

“人……果然是贪得无厌。”

大雨斜落,打湿了外墙藤花,几滴携尘钻进窗户,将白裳点上斑驳寒凉。

脑海中重复着他的话语,棠宋羽不得其解,抬眸问道:“悲是何解,贪又何意?”

他只一笑,俯身将窗户合上。

“你很快就会懂了。”

窗外雨声淅淅沥沥,泛白身影靠在床围边,放任昏暗将自己吞噬。

不知过去了多久,门外有人执灯进来,将床边蜡烛轻点。

温暖烛光驱散了雷雨夜带来的凉意,棠宋羽盯着案上的木盒,再次将其打开。

玉镯光泽明眸,他反而拿起那封信笺,小心拆开了又细细阅过。

信上只有两行,他却将那两行字逐笔逐画地看了数十遍。

她的字迹如她本人一般,笔锋凌厉,似长剑破月洋洋洒洒,而信中话语无不透出她心思细腻,连他内心纠结都早早预料。

“玉镯只是物件,困不得人锁不住心,画师莫要有心理负担。”

“至于余下两层,待到画师确定心意,再打开也不迟。”

棠宋羽折好信纸放回木盒中,看着玉镯孤零零地卧在原处,他圈住着手腕比划了一下尺寸。

好像略大了一圈。

目光看着余下两层,若说不好奇那一定是假,等回过神来,他的手已经捏住了锁扣,轻轻拉出却又瞬间推回。

沐身时,窗外雨声渐止,男侍忍不住问道:“画师怎么脸这么红,是水太烫了吗?”

棠宋羽摸了摸发烫脸颊,摇头道:“水温刚好。”

只是他方才想到那二层之物,他曾在春宫册里见过。

他鲜少会翻看春画,仅那一两次,还都是因为画院要求练习作春画,为了不被罚才借来翻阅。

虽是粗略一眼,但由于过于震惊,导致时至今日,他还能想起画上男子腰系孔雀蓝宝石跪在地上的臣服景象。

只是不知怎的,脑海之中,孔雀蓝变鹤顶红,画册上穿戴整齐,神情戏谑的女君,渐渐和她有着相同模样。

不等他回忆那晚是如何红着脸入睡,一旁男侍拿着册子提醒道:“画师,你该午休了,不然该耽误下一碗汤药服用了。”

他如今的作息是依照喝药时间来安排,一天到晚除了喝药还是喝药,俨然成了个药罐,入药七分,怕是化成灰都是药渣子。

为什么要喝这么多药,喝下去的药是什么功效,棠宋羽一概不知,他只知男侍催得紧张,他喝得麻木,已到了哪怕来人端的是毒药,他也会毫不怀疑地喝下去的地步。

好心的海风吹进愁苦的屋子,顺手将一屋子的药味稍带走。棠宋羽躺在榻边阖眸半晌,刚要睡着,忽闻窗外有人窃窃细语。

“你这路,真不是人走的。”

平稳的心跳陡增,棠宋羽骤然睁开眼。

好像……是她的声音。

他不确定又听了一会儿,此时风和日丽,除了风声,窗外再无半点声音。

竟是幻听……

他挪着伤腿,缓慢翻过身去,却看见临榻而开的窗户上,趴着一个毛茸茸的脑袋。

准确来说,是两个毛茸茸的脑袋。

小脑袋费力从大脑袋下钻出来,冲他喵了几句状告之语,言辞激烈,听上去有滔天冤屈。

“哎……你不要吵。”大脑袋抬起来又重新将它压回脸下,无力呢喃道:“吵醒画师,我就把你两个圆圆的东西割掉。”

“……”

狸猫好似能听懂她的话,霎时失了气势,耷拉着耳朵小声反抗。

美人看不下去,刚坐起身,一股酒气夹杂着好几种脂粉花香,猝不及防钻入鼻中,连数日来挥之不去的药草苦味都盖不住,害得他鼻头一皱,屏住了呼吸。

他曾去给一位坊间男子作画,那男子虽身着新裳,却难掩身上酒气,又以浓妆遮盖眼下憔悴,香气似有形扎进鼻腔,以致于他转身掩面打了几个喷嚏。

她这是从哪过来的。

棠宋羽皱眉看着大脑袋,正要伸手解救小脑袋,大脑袋却猛地抬起来警惕地望着他。

然而只眨眼功夫,她眯眼笑道:“是画师啊……”

她垂下头,望着手里的肥猫指耳嘟囔道:“你把画师吵醒了,我要把你圆圆的割了下酒。”

“我本就没有睡着,狸猫无辜,殿下莫要吓唬它。”

视线里多出一双好看的手将肥猫抱去,玄凝顺着手指沿路看去,最终停留在手腕间。

她盯得太久,久到棠宋羽以为她睁眼睡着了,正要出声询问,她却捧着脸趴在窗户边,明媚双眼中映出他的脸。

“美玉配美人,美人衬美玉……我的眼光果然很好,不管是挑人还是挑玉,总能挑到最好的。”

棠宋羽不动声色落下双睫,抚摸着怀中狸猫,轻声道:“殿下这几日不在山庄……去了哪里。”

“自然是在外面……花天酒地,寻欢作乐了。”

“……”

她语气……还挺理直气壮。

也是,世家之子,本该如此消遣,哪能成天陪着连床都下不来的人。

过往温热的海风忽如秋风萧瑟,将心中那点欢喜吹得不见踪影,使得万物衰残,眉宇染上秋霜。偏她阖眸不见,还在说着近日来的日夜颠倒、纸醉金迷。

“那柳腰细腿,跳起舞来真是一绝……还有那陪酒的小相公长得无辜心却蔫坏,非要让我把杯中酒喝得一滴不剩才肯让我亲一口……”

“殿下。”棠宋羽垂眸冷道。

“莫要再说了。”

被人叫停,她不满地直起身,“我还没说完呢……”

浅黄百迭裙上沾满了残花青土,想到那被误以为幻觉的话语,落在她身上的视线更加复杂。

不走人路走猫路,又非窃贼为何偷偷摸摸。

她意识若即若离,扒在窗台的手还不知死活的松开,摇摇晃晃地向后倒去。

狸猫上一秒还在美人怀中,下一秒就被扔在美人榻上。

“嗷呜?”

它不解地回过头,发现美人用腾出来的手探出窗外,拉住了威胁恐吓它的女君。

小脑袋又气急败坏,抬腿跳到地上抖了抖被弄乱的毛发,伸着懒腰从虚掩的门缝钻了出去,打算抓几只老鼠泄愤。

紧绷的伤腿隐隐作痛,棠宋羽用了全身力气才拉住她。

她却浑然不知自己方才险些滑落陡檐,攥紧了他的手道:“然后我说,‘你长得连我家画师都比不上,应该是你喝酒讨本君欢心,岂有本君喝酒讨你欢心的道理’,哼哼,你是没看到他的脸当时有多精彩……”

“说完了吗。”

“嗯……好像说完了……”

“那就上来。”

“哦……”

她扶着胳膊往上走了几步,毫不费力的样子让棠宋羽不禁怀疑自己刚刚是否多此一举,即便他没有拉住,她也不会有事,就像在画院二楼时一样,她会在他探头后瞄准时机再次跳上来。

尽管心中颇有疑问,他还是等到她的手重新扒在窗台上才放开。

狸猫不知何时溜走,棠宋羽环视了半圈没有找到,便抬起一旁的榻几立在窗下,想让她踩着进来,从正门出去。

他一转头,只看见一个黑溜溜的圆脑袋。

“你做什么?”

闻声,她缓缓升起脑袋,露出两只明亮眸子。

“棠画师好凶喔……”

“……”

“要是日后成了亲,岂不是要压我一头。”

她又提成亲,棠宋羽漠然道:“朝宿饮花酒,醉眼拥佳人,殿下在坊间流连半月,定是沃城一段奇话,何须愁美人,又何必念无关。”

一番言语听得玄凝费解,抬指掰扯了一会儿,抬头道:“吴关是谁?”

“……”

算了,他跟醉酒之人较什么劲。

掿指点了点榻几,棠宋羽还是面无表情:“殿下先下来吧。”

脑袋又落了下去,摇头时,发髻上的红花甩了出去。

“不行不行,我不能打扰画师静养。”

“殿下在窗外,只会更打扰我。”

脑袋又缓缓探出来,直勾勾盯着他问道:“真的能进去吗?”

“请殿下进来,从正门出去。”

她只听见前半句,撑身一跃,踩着窗台跳到了他的桌案。

落脚无声,就连榻几也不曾晃动一下,堪称是猫妖修成了人形,连赖着不走都保留了下来。

她怡然跪坐在桌案上,棠宋羽皱眉道:“殿下再不下去,我就只能喊侍从将殿下抬下……”

浓烈的气味扑面而来,不等他思考,身体早已率先做出反应。

玄凝看着被摁住的肩膀,又看了看近在眼前却碰不到的脸,抿唇不满道:“画师怎么又不让亲了,难道我又惹画师不高兴了?”

被指控的人歪身看了一眼她身后——下身还在榻几上,上身倒是撑在半空。

“坐好。”

摁肩膀的手用力半晌,她却一动不动,棠宋羽知她力大,便懒得再做无用功,看着她说道:“殿下何不闻闻自己身上的味道。”

她低头闻了闻,抬眼疑惑道:“我早上是用清水沐浴的,怎么一身药汤味道。”

“……”

许是距离太近,气味交错,他闻不到的苦腥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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