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命录 (.)”!
李博服意兴阑珊的离开,免不了会自怨自艾,好不容易找到一个一眼就看中的女子,虽然身份上有些特殊,但是只要他认定了,就算是全天下都反对也无所谓。
当然,有一个人的意见还是至关重要的,而且这个人目前还持的是反对意见。
李博服唉声叹气,最后只能将这场无妄之灾归咎于那个从来都没听说过的蔚文绝,还有他出身的扶穆山真陵宗,都已经在李博服的心中划到了死敌的一方。
雪蓥传达了知希不想再和他一路,甚至不想再见他的意思,李博服只能就此离开,随便挑了一个方向远遁数百里,落地之后却又不知道想要干什么。
情场失意,运气上倒是好的不行,随便落在一处地方,居然就是一个裸露在外的风息石矿脉,一眼望去满眼都是雾气沉沉,老远的就能听见矿脉深处呼啸不断地狂风声。
风息石,乃是天下风属之物中最好的东西,李博服之前使出的短剑千里就正好是巽风之属,若是能以此物粹剑磨剑,必然能再度增长一番千里剑的威势。
李博服唉声叹气,虽然心灰意懒,但是也不能平白放过这么好的机缘,随手甩出千里剑正正扎在漏在外面的风息石上,千里剑便开始自动吸收矿脉之中的巽风之力淬炼自身。
李博服站在一边低垂着头,依然在想着之前的事情,想着如何才能再一次出现在她面前,现在已经不敢妄求她中意自己,只要不被她讨厌就已经谢天谢地了。
只是这事情越想就越觉得麻烦,李博服此时都已经开始钻起了牛角尖,心情也越来越差。远处却还出现两个人张声喝骂贸然出手,李博服正好有一肚子的火不知道往哪撒呢。
两条拳罡化成的骄龙朝着自己扑了过来,李博服也不客气,左手握定了长剑咫尺纵身而上,迎着两条骄龙接连挥剑,两条骄龙就好似撞到了一面剑光墙壁一样,一点一点的被斩成了零碎。
登云阙双眉一拧,之前那人用的是释门的施无畏印,现在这人用的却是剑,只是他也管不上这人究竟是也不是,秉着宁杀错勿放过的心思,再度出拳而至。
登云阙在半空之中猛力一踩,脚下立刻爆出了一圈白色气浪,双拳之上金光熠熠,辉映的他的双手好似赤金打造一般,猛然冲到了李博服的面前,以拳脚和他近身而斗。
李博服手中长剑虽长,但是却名为咫尺,本来就是他用来近身相搏杀伤敌人的利器,登云阙此举无疑是正和他的心思,两人便于当空之中展开手脚大打一番。
只是可怜了此处的山林遭了无妄之灾,两个人虽然是在半空相搏,但是都已经是仙人境的年轻俊彦,光是打斗的余波,就已经祸及到了这大片的山林。
一拳下去,便有一片山林被直接扫平,一剑挥开,就是半座山峰给齐头斩下。登云阙久追偷听的贼人正愤懑,李博服惹的佳人伤心正恼怒,两个人越打越生火,从天上打到地下,再从地上打到天上,将周围的大好山林溪涧,全都毁成了一片狼藉。
天地之间风云色变,隔着百里就能看到这边有人正在动手,天真料想到了可能是贞识带人追了上来,但是另外一个是谁他就不知道了,而且,他也丝毫不想知道。
而今的当务之急,就是绕开那个闭眼小光头的慧眼,再度返回到隐洲南岸去,那皮影小人上只有寥寥数十字,但是却明确的指向了一个地方。
“隐洲南岸,偏东三百里,入陆八十里,半月山中,释门诡事,速查!”
天真刚刚捡到那皮影小人的时候,就想直接往那个地方去,看来童叟是无意之间撞破了释门做事的现场,也不知道他而今是被人杀了,还是仍被释门囚禁于某处?
只是之后贞识带着登云阙追赶而来,天真为了不暴露手中知道的消息便选择往北而飞,打算迂回过去查看,现在登云阙已经和别人交上了手,正是他前去查看的好机会。
天真仔细检查,确定自己身上再无一丝慧识残留之后,这才远远的绕开了那处打斗的地方,强忍着好奇心没有上去偷看一眼,悄悄咪咪的往隐洲南岸而去。
登云阙与李博服的打斗局势越来越焦灼,这白衣人手中的剑虽然长,但是却丝毫没有近身施展不开,回转起来不方便一说,登云阙即便是以双拳近身而斗,也没有占上太多的便宜。
原本预想的效果没有达到,登云阙便故意卖了一个破绽,引诱对面那人提剑刺向自己肋下空门处,想要借机再一步贴身近前,以臂弯钳制住对方使剑的左手。
但是那人嘴角微勾挂出一丝冷笑,提剑作势要攻,却又在最后关头引剑后退,与登云阙拉开了距离,临走之时还不忘以手中长剑微微前刺,在最远的位置上给了登云阙一剑。
登云阙见那人不上当也不懊恼,反手一拳挥出重重的砸在了剑尖侧面的剑脊上,将那人的长剑直接撞开,而后自己也借势后退数丈,而后歩踏虚空,再度朝着那人冲了过去。
双手凌空虚握,手中便出现了一杆金色长枪,枪头枪身一体促就,就连枪头处的血挡也是金黄色的,枪刃的末端上,吊坠着两条活灵活现的小龙,随着长枪刺出也将身子绷得笔直。
李博服面上的表情立刻就凝重了起来,这人手上的长枪...不会错的,这种凌厉磅礴的威慑力,比起自己手中的剑还要强上数倍不止,必然是那威力巨大的天兵无疑!
李博服身为鹿邑李家年轻后辈之中的佼佼者,即便是旁支庶出的子弟,但是以他的资质日后即便不能坐到权力中心,也会是李家一根值得依靠的中流砥柱。
所以这世间的密辛,李博服还是有些耳闻的,家族也给了他很多的资源倾斜,明面上甚至和那些嫡系子弟相比都不遑多让,俨然已经开始将他作为未来的家族核心来培养了。
就像他手中的两柄剑,就是在他度过天劫之后,家族中依着他的要求为他倾力打造的,每一柄剑都耗费了无数的天材地宝和匠人心血,出炉之时便已经是仙器现世了。
彼时李博服刚刚度过天劫,而后又为了这两柄仙剑再度与天劫较力,以一式天地倒悬的“蚩尤旗”将劫云击碎,两柄仙剑这才和他心意相通,如臂指使。
仙器的威力,李博服自然再熟悉不过了,自己手中的双剑就是当中的佼佼者,而比仙器威势更大,压迫的他手中咫尺长剑当中的红线都退缩三分的,就只能是那威力无穷,气运凝成的绝世天兵了!
李博服看着这柄劈面刺来的天兵长枪,丝毫不敢马虎大意,伸手一招之间,短剑千里从风息石矿脉之中骤然窜出,被他握在手中,行成了长剑倒持,短剑正握的剑势。
脚下轻轻一踩,东方甲乙木青龙幻影立刻出现在他脚下,在青龙之气的滋养下,以木生火,长剑剑脊之上还差几寸的红线骤然满贯,灼热气息立时遍布了整个剑身。
长剑倒持短剑正握,两柄剑的剑柄咬合一处,剑意瞬间连贯一气,风助火势,火借风盛。而后他双手持剑往左侧身,以七停之势挥剑而斩,在声势最高之时出剑,迎向了对面而来的长枪!
犹龙令幻化的东方甲乙木青龙,红线满贯剑身烧灼的咫尺剑和巽风之力回卷的千里剑,以及李博服自己研习补完,可将自身气势七次叠加的剑势,共同组成了李博服而今能使出的这最强一招。
“蚩尤旗!”
《天官书》有云,“蚩尤之旗,类彗而后曲,像旗,见则王者征伐四方”。蚩尤旗,自先古之时便是司掌杀伐的凶煞之旗,更有星官以蚩尤旗为荧惑之尾,为天下离火之属,有见之焦土千里之威。
李博服以“蚩尤旗”为此招命名,可谓是恰如其分,一剑斩出之后,好似一匹厚重鲜艳的红布当空横飞,摇曳不知其几千里,灼热的气息将“红布”两边的云层瞬间消散,在天上斩开了一条巨大的鸿沟!
登云阙突然觉得面前这人手中的剑招看上去万分的熟悉,只是他的威势不断拔升,登云阙也顾不上想其他的事情,心中泛起了千丈好战之意,手中长枪一抖,迎着那人的剑势就冲了过去。
他的双拳之上金光熠熠,但是左臂上的光芒明显要辉耀的多,而且还在不断往上攀升,片刻之间就将整条左臂粹成一片金光,甚至已经有了几分透明,依稀可见其中臂骨。
“哈哈哈,来得好!”
随着他一声大喝,枪头之上的两只数寸长短的金色小龙也开始变大变长几分,身上鳞甲皆张,鬃须摇摆,龙口虽然咬着枪刃,但是隐隐能听见龙吟之声,双龙身周泛起层层金色云纹烟气,笼罩在枪头之上,声威骇世!
二人经过刚才的近身相搏试探之后,刚一拉开距离,就分别了使出了自己而今最强的手段。
枪剑相交,整个天空无声炸开,隐洲之上的万里云层瞬间被劲风激荡四散,变成了一个硕大无比云朵圆圈。
而后,才是巨大的金铁交击声骤然迸发,将周围数座山头的峰顶,在二人交手的高度上直接炸开,残碎的岩石还来不及从半空落下,就被无数飓风席卷,齐齐往四面八方飞了出去。
两个人影在空中僵持了片刻,就各自倒飞而回,李博服直接撞穿了那座风息石矿脉,深深的陷进了地底百丈之内,登云阙则是被身后的贞识一把接住,两个人后退了数百丈才堪堪止住颓势。
登云阙双手虎口迸裂,双拳拳背之上皮肉消磨可见白骨,但是却没有鲜血流下,全部都已经烧焦干结,鬓角的头发焦黄蜷曲,浑身上下都能闻到淡淡的烤肉味道。
虽然受了伤,但是他整个却人神采奕奕,精气神高昂非常,兴奋地说道:“太过瘾了,太过瘾了!好久都没有这么酣畅淋漓的打过了,不,这该是我毕生第一次全力出手,毫无保留!”
贞识微笑点头,身上的佛光覆盖在登云阙身上,开始为他缓解治愈伤势,同时轻声说道:“师兄还请告罪,你有些莽撞了,那个人并不是我们找的那一位。”
登云阙点头笑道:“打到一半我就已经猜到了,但是那个时候正打得畅快,根本就收不住手,也跟本不想收手。”
贞识微微一笑,开口问道:“师兄的伤势还好,不知道那人究竟怎么样了?”
登云阙正准备回答,地面之上突然炸开一个大洞,那人已经从地底下冲了出来,身上的白衫破碎不堪,整个上身都已经裸露在外,胸口当中有一个浅浅的伤口,正在丝丝的往外渗血。
李博服脚踩青龙傲立当空,长剑千里反握身后,短剑咫尺直指身前二人,朗声喝道:“怎么,是要两个人一起上吗?来啊,我李博服何惧!”
适才的一枪,李博服还是受了一些伤的,但是他此时的心情和登云阙完全一样,因为知希而起的烦心事全部都甩到了身后,整个人战意高涨,正想酣畅淋漓的一战!
但是没有想到的是,身前的两个人居然相视一笑,齐齐朝着李博服躬身,一个合掌持以释门见客之礼,一个双手抱拳行礼,而后收起了手中兵器和身上气势,朝着李博服飞了过来。
两人在丈许之外止住了云头,身穿月白僧服肩批大红袈裟的贞识再度合掌说道:“阿弥陀佛,贫僧乃是大禅寺僧人贞识,身边这位是登楼国皇子登云阙,此事乃是一个误会,万望施主海涵。”
李博服看着面前的两个人,眼神之中满是警惕,贞识笑了笑,伸手自怀中取出一颗金色的莲子呈给李博服,笑着说道:“施主受了些伤,这是我大禅寺通慧池中九叶金莲的莲子,还请施主笑纳。”
莲子朝着李博服缓缓飞去,他半信半疑的伸手接过,莲子刚刚入掌就变成了金光消散,李博服以为是陷阱正想闪身躲避,那金光已经一拥而入他胸口的伤痕中。
伤口迅速的收拢结痂,片刻之后痂也自行脱落,露出了下面平整完好的肌肉,一点疤痕也没有留下。李博服这才信了面前的二人,将手中的双剑收了起来,取出一套新的衣服开始穿上 。
登云阙见他也收了手,这才上前抱拳道:“李公子可是鹿邑李家的那一位?实力当真是没得说,这一场虽然是误会,但是也打得畅快,也万幸是误会,否则再打下去我就要落了下风了。”
究竟有没有落下风,只有李博服和登云阙自己知道,但是登云阙的奉承之意却是个人都能听得出来,只是李博服依然面色冷冷,有些不甚亲近的问道:“不知二位为什么突然对我大打出手?”
登云阙有些赫然,再度抱拳躬身道:“哎,这事说来也是丢人,我和贞识禅师之前在一起论道讲法,却遇到一个贼人偷听,还想要偷盗大禅寺在隐洲之上的所得,被我们发现还曾短暂交手。”
“之后那人逃遁,我们也一起追了出来,只是可惜,到了这个地方就彻底丢失了那人的踪迹,适逢李公子人在左近,而且身上还有打斗痕迹,所以我们就误会了。不到之处,还请李公子多多海涵。”
登云阙虽然是释门弟子,但是知道的人却并不多,在外面他也一直隐藏着这个身份,故此也不与贞识师兄弟相称了。
这话说的半真半假,能够和他们两个人交手的人,怎么可能会去偷盗释门在隐洲的所得,就像李博服自己,这隐洲之上的东西于他而言除了新鲜,其实有用的东西却并不多。
只是李博服也就姑且信了,面上挂起了三分笑意,对着二人抱拳回礼道:“原来如此,难怪二位会如此焦急,可是情有可原的。既然二位还要继续追敌,那我就不打扰了。”
误会解开,李博服便转身要离去,却见登云阙眉头微挑眼神闪烁,突然开口喊道:“李公子还请留步,敢问李公子适才所使的剑势,不知是何人所授?”
李博服转身回头,饶有兴趣的问道:“你见过我这剑势?”
登云阙点头道:“双手双剑,正反而持绝不同向,与我的一位旧友倒是有几分相似,而且你适才最后一剑出手时多次停顿,虽然比我那朋友的威势强得多,但是其中的味道却是一样的。”
李博服有些惊喜的问道:“你那位朋友是不是姓韩?”
登云阙心中咯噔一下,面上的笑意涌出却不是为了李博服,而是因为他猜对了。
登云阙所谓的旧友,其实就是早就已经死了的从人韩中官,他见到了李博服的持剑手法,和最后一剑的剑势,就在猜想二人是不是有什么关系。
果不其然,真让他猜中了,登云阙立刻摆出一副他乡遇故知的亲切面孔,连连点头道:“正是,正是,不知李公子和他可是知亲故交,同门师兄弟?”
李博服摇头回道:“并不是,我这剑势其实是当年我偶遇的一位老师傅交给我的,他也姓韩。韩师傅悉心教导了我三个月,将所有本事倾囊相授之后就走了。”
“韩老师傅一直在找一个人,是他的弟弟,多年之前离家出走了。我受过他的恩惠,所以这事情我也一直放在心上,不知道你的这位朋友现在何处?”
登云阙心中狂喜,果然一切如他所料,朝着他预期的方向去发展了,但是他面上却又装出一副哀伤的样子,长长的叹气之后欲言又止的说道:“真是遗憾,这位朋友十多年前就已经去世了。”
“去世了?”李博服看着登云阙的神情,疑惑的问道,“看你这语气,似乎这件事情还有隐情?他是怎么死的,仇杀?”
登云阙抿起嘴唇,装出一副为难的样子,李博服看着他扭捏的样子心中冷笑,但还是再三追问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还请你能够坦言相告。”
登云阙这才开口,有些踌躇的说道:“哎,这件事情实在是不适宜告诉你,但是韩先生确实是死于他人之手,我虽然一直想着要为他报仇,但是无奈对方的身份和势力实在是有些太大了。”
原本被他呼来唤去,为了笼络人心和立威,生生将舌头都拔掉了,身死之后差点连尸骨都要弃之不顾的韩中官,此时却成为了“韩先生”。
李博服凝眉道:“究竟是什么人,竟然能让云阙皇子你也有所忌惮,不敢直言相告?”
登云阙佯装出再三犹豫,而后长长叹气道:“既然李公子再三追问了,那我也就不再隐瞒了,杀死韩先生的人,正是上清宗那位虽然年轻辈分却高的天缘真人,真名李元锦!”
“正是因为他师兄的天真的胁迫,让我只能在边上,眼睁睁的看着韩先生身死却又无能为力,之后想要替他报仇,也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机会!”
李博服好奇道:“听你的意思,天真并没有直接出手,是吗?”
登云阙楞了一下,旋即开口道:“是的,当时他乃是仙人境,直接出手唯恐天下人嗤笑,就只是将我压在一边,我当时境界低微,无奈只能受制于他。”
听完这话,李博服久久沉默,而后抱拳道:“多谢云阙皇子坦诚,李博服知道了。若是此间无事,我这就先走了。”
登云阙目的已经达到,自然不会再留他,与贞识一起施礼送别。李博服走出去不远,突然转头问道:“云阙皇子,我还有一问,二人交手之时,各自是什么境界实力?”
登云阙想了想,还是之言相告道:“二人境界相仿,都是金丹,但是那天缘仗着手中长剑凶威,还是力压了韩先生一头。”
李博服听到这话,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而后掉转云头翩然远去,须臾不见。
贞识适才一直都没有说话,这会儿才开口道:“师兄,这招‘祸水东引’恐怕难成啊,李博服问的仔细,师兄又只能如实相告,恐怕难如师兄所愿。”
登云阙冷笑道:“未必,李博服越是问的仔细,我越是如实相告,他就越有可能产生兴趣。只要他去找上李元锦,那么必然会给他带来诸多麻烦。”
“我赌的,并非李博服的报仇之心,而是他对于自己剑势的自信,上清宗也是用剑宗门,他引以为豪的剑势曾经败过,你说他会不会生出再战一场的心思?”
“种子我已经种下了,至于长成什么样子,那就听天由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