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命录 (.)”!
李博服此时的心情,十分特别以及极其的不好,原以为替云筑宫的众人挡下了那只凶兽山犭军,就能搏得知希姑娘的好感,再送给她那团费尽心力挖出来的枥树老根,就能趁势约她一起花前月下。
天可怜见,李博服已经在心中将花前月下的场景和准备的说辞都打好腹稿了,万没想到收到的却是她狂风骤雨一般的攻击,和满面愤恨的眼神。
云筑宫的人发现不对,刚忙冲上前来拦住了知希,询问她是怎么回事也不说话,就只是眼中含泪满面恨意的盯着李博服,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样。
云筑宫的众人再看向李博服的眼神,也就有了三分的奇怪神色,李博服赶紧开口解释道:“我也不知道怎么了,我只是见她是木属生灵,就送了她一团枥树老根而已。”
“之后她突然就生气了,追着我打生打死的,我都一直没敢还手。你们别不信啊,你们看看那里,那团枥树老根还在那扔着呢,我真的什么都没干!”
众人顺着李博服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有一团黑乎乎的根状物扔在那里,雪蓥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跟身边的笺鹃长老低声说了句话,而后就朝着李博服走了过来。
云筑宫的其余人拉着依旧气愤不已的知希离开了,临走的时候她还狠狠的瞪了李博服一眼,看的李博服竟然有几分忌惮,略微偏移低垂了目光。
雪蓥走上前来,先是款款道了一个万福,而后才开口说道:“李公子,刚才的事情都是误会,我在这里替知希向你赔个不是,还请你千万海涵。”
李博服远远的瞥了一眼俯身捡起那团老根,抱着好似十分伤心的知希,有些不解的问道:“其实我倒还好,只是不解为什么知希姑娘突然会有那么大的反应?”
雪蓥顺着他的目光回头看了一眼,而后转回身轻叹着说道:“之前已经和李公子说过了,知希她乃是千年青芝幻化而来的,所以对于这些木属的东西多少都会有几分眷顾,有那一脉同出的亲近感。”
“而且在她刚刚生出意识的时候,和几个朋友一直蒙一株老松照顾,但是那位松老为了救她们,被人活活的斩断树干挖出树心而死,那块树心还被人做成了法宝,数年前知希还曾见过它。”
“李公子虽然抱着好意挖出了枥树老根送给她,但是在知希看来,李公子此举和那些杀了松老的人别无二致,所以她才会骤然愤恨,对李公子大打出手。”
李博服恍然大悟,竟然有些羞愧的低下了头,呢喃着说道:“原来如此,那这件事当真是我做的不对,我这就去给知希姑娘道歉,若是她还不肯原谅我,再让她多打几下也无妨!”
雪蓥微微一笑,开口叫住李博服,笑着说道:“李公子,当真是情使人迷吗?这件事情李公子又哪里来的错处,只不过是相互不知,一场误会罢了。”
李博服却摇了摇头,面色笃定的说道:“是我害知希姑娘想起了当年的伤心事,是我害得她伤心流泪,那就是我错了,根本无可辩驳!”
雪蓥笑道:“没想到李公子还真是一颗痴情种子,但是知希现在正在气头上,你还是不要过去得好,不然她又要与你动手了。还是我先去替你解释一下,看看她什么说法,如何?”
李博服大喜过望,赶忙抱拳行礼道:“如此最好,那就多谢雪蓥姑娘了。”
雪蓥微微点头道:“那就请李公子在此稍后。”
说罢盈盈转身而去,在山谷外一方沃土处,找到了已经挖坑将那块老根重新埋下去的知希,此时她正站在边上,以自身精气滋养着那块老根重发新芽,慢慢的长出了尺许高下的一株小树。
雪蓥走到跟前,没有直接开口调解,而是低头看着那株小树道:“幸好,这块老根还有生机,还能重新发出新芽。”
知希面上的泪痕尚未消退,有些哀伤的说道:“可惜,原本那么大一片林子,就这么给人糟蹋殆尽了,虽然能够重发新芽,也不知道多少年才能长回原来的样子。”
雪蓥挽住知希的手,笑着宽慰道:“隐洲现世之后,就会再度隐没五百年,等到我们下一次再来此处,又会是一片郁郁葱葱的大林子了。”
听到这话的知希,心情明显好了很多,雪蓥这才开口说道:“其实李公子并不是故意毁了这片林子的,之前那个凶兽你也看见了,若不是他,我们现在不知道要伤多少人呢,这林子也是与那凶兽打斗的时候毁掉的,不能怪他的。”
提到了李博服,知希还是有些气愤的说道:“但是他说了,是他亲手将这老根挖出来的,说明他也是那种无端祸害生灵的恶人!”
雪蓥拍着知希的手,轻笑着说道:“李公子为人谦和,不是那样的人,他挖出这老根,也不是为了独占,而是想将其送给你,你就不要再怪他了。”
知希沉默了半晌,还是摇头道:“我还是不能原谅他,咱们不要和他走一路了,我不想再见到他了。”
雪蓥微微叹气,还是笑着答应道:“好,我去和其他人商议一下,你先在此休息片刻。”
离开了知希,雪蓥又转头来到了李博服那里,李博服一见她就焦急的问道:“如何,知希姑娘怎么说?她肯不肯原谅我?”
雪蓥没有给出答复,而是将她和知希在一起聊的话一字不差的复述了一遍,而后才微微致歉道:“李公子,雪蓥已经尽力了,知希她还是说不想再见到你,之后咱们只能分道扬镳了。”
李博服眼睑低垂,久久不曾说话,雪蓥再度致歉就要离开,李博服这才开口问道:“雪蓥姑娘,能不能告诉我当年杀死松老,而今手持那法宝的人,究竟是谁?”
雪蓥笑道:“怎么,你要去杀了那人,将法宝抢回来,以此博取知希的欢心吗?我劝你不要这么做,知希不会喜欢的。”
李博服摇头道:“我当然不会这么做,此等深仇,知希姑娘如此执念,必然是要亲手去做这些事请的。我请问你的意思是,我总得知道是什么人如此可恶,间接坏了我的形象的吧?”
雪蓥微笑道:“李公子还真是有趣...好吧,若是你不会做这些多余的事情,我倒是可以告诉你,那人乃是扶穆山真陵宗的人,名叫蔚文绝,那件法宝也在他手中,叫松王炉。”
“扶穆山,真陵宗。”李博服重复了一遍名字,将其牢牢地记住了,而后又开口问道,“雪蓥姑娘,这蔚文绝我不搭理他,但是和真陵宗玩耍玩耍,应该不成什么问题吧?”
雪蓥楞了一下,而后哑然失笑道:“我可什么都不知道,你也不要问我。好了李公子,之前承蒙你一路照顾,我代替云筑宫众人谢过,之后咋们就分道扬镳吧。”
李博服纵有万般不舍,此刻也只能无奈点头,双手抱拳道:“还请云筑宫的诸位路上多多小心,李博服就此告辞了。”
说完这话,李博服纵身而起,随便挑了个方向,也不知道去什么地方,就这么直接飞走了。纵然心中有万般不舍,也不敢回头再去看佳人面貌,生怕见到的还是那张怒气冲天的脸。
李博服不怕她生气,就算是让她将那两根藤蔓在自己身上抽碎也没什么,但是他害怕佳人生气背后勾起的往事,会让她迟迟心痛,久久悲伤。
所以此时此刻,还是不要再去见她的好。
雪蓥微笑着看着李博服消失在天际,转身回去和云筑宫众人招呼了一声,也离开了这个地方。
贞识带着登云阙和那灰衣人返回了自己的禅房,重新落座之后,正准被和他们细说大事的安排进程,却突然从椅子上站起身来,开口惊呼道:“不好!”
登云阙立时警戒万分,开口问道:“师弟,可是那人又回来了?”
贞识微微咬牙,开口说道:“师兄,这事说来话长,你赶紧和我一起去追那个人,务必要将他抓回来!”
说话时间,贞识已经化身金光窜出了屋中,登云阙转头看了一眼那个灰衣人,迟疑片刻之后立刻跟了上去,就只剩下灰衣人独自一人在屋中端正而坐,好似什么事情都与他无关。
登云阙追上贞识开口问道:“师弟,怎么回事,为什么突然就要再去追那人,你不是说没有走漏什么重要的消息吗?”
贞识面色阴沉如水,低声的说道:“师兄,可还记得我之前和你说过,抓到了三个无意间撞破大事的人,至今还被我以莫大心力拘押在此的事?”
登云阙点头道:“怎么,莫非是刚才那人将那三个人救出去了?”
贞识摇头道:“并非如此,那三个人还好好的关押着未曾走脱,只是其中有一个人乃是积年仙人境的童叟,我废了很大的力气才将其镇住,一刻都不敢马虎。”
“但是就在刚才,我和那位隐匿踪迹的人相互较力的时候,一不小心就放松了对童叟的镇压,他趁着那个机会,好想做了一些什么手脚,而且这手脚,却刚刚好被那人捡到了。”
“我刚才慧眼恢复,就发现关押着那三人的密室周围,有一件东西突然凭空消失不见,必然是有什么蹊跷在里面,所以才叫师兄您与我一起去追那人,务必要将他抓回来才是!”
登云阙的面色也逐渐凝重起来,有些顾虑的说道:“那人手段厉害,只有我们两个,就算是能够追的到他,恐怕也难以将他制服的住。”
贞识点头道:“师兄莫慌,我已经通知了周围十八位师弟一同前来,到时候我们二人牵制住他,十八位师弟在边上布开‘十八罗汉伏魔大阵’,就能将他彻底困死。”
登云阙点头赞同,之后二人一言不发,只管跟着贞识的指引往前追去。
南岸禅堂下面千丈之处,适才天真与贞识交手的密室三十丈外,同样也有一间大小相仿的密室,之前还势同水火不死不休的童叟和鸳鸯仙三人,此时正十分平和的共处一室。
红鸯断掉的手臂已经被重新接了起来,只是此处缺少丹药,只能以一块布裹着手臂吊在脖子上,蓝鸳脸上依旧血肉模糊,只怕医治好了,也难以恢复到之前的英俊面貌了。
这两人静静地坐在一处,身上还没有什么捆缚,但是边上的童叟就有些凄惨了,双手双脚被金光锁死,身上前前后后插着三十六根金色的光针,整个人颓然无力的靠在墙壁上,面色却挂着丝丝冷笑。
这一间密室的墙壁上,比起困住天真的那一间,布置的还要精心细致的多,四面墙壁之上,分别绘有六欲天第一的四大天王,东持国,西广目,南增长,北多闻,身披甲胄手持各色法器,紧紧的围着这间密室。
密室的地面上,是一个巨大的金色卍字佛印,其上微微透出淡淡金光,受无数佛法加持,将这块地面变得凝实一块。密室顶上,则是一个九品莲台,但是仰头望去,所见却是莲台底座,寓意佛祖镇压其上,任何人都难以逃遁。
三个人被困在这里已经十几天了,关住他们的那个闭眼和尚也不伤害他们,只说等到众人离开隐洲之时就会将他们放走,但是童叟却不肯安分,一直在伺机逃脱。
只是他身上给人加持了佛光金锁,又被压住了周身三十六处经脉,这期间想尽了办法,也没有奏效分毫。鸳鸯仙一直问他那一天究竟看到了什么才会被人抓住,童叟也是牙关紧闭只字不吐。
就在适才,这密室之中的六处绘像,不知为何骤然一阵黯淡,童叟抓住这机会,将身上的皮影小人从一处地缝中送出,之后就坐在墙角边上一个劲儿的冷笑不已。
蓝鸳实在忍不住了,又一次的开口道:“童叟前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之前你还是一脸冷峻满目惊惶,为何现在又好像什么都不担心了一样?一副等着看好戏的样子?”
童叟冷笑道:“光头们好大的胃口,竟然做出这种事情来,一直不敢告诉你们,就是怕他们会杀人灭口,老夫撞见了那件事情就算了,可不能将你们也拖了进来。”
“适才的震动你们也感受到了吧?那个瞎眼光头的禁制也骤然松了一时,这就说明已经有人找到这里来了。哈哈,老夫将所见写在了小胖子身上,刚才已经被人捡到带走了。”
“只要这件事情被别人知道了,那光头们就要竹篮打水一场空,到时候就算是杀了老夫,我也算是值了。只是你们一定要咬死了什么都不知道,甚至可以放开心神让他们搜魂,说不定还能保有一线生机。”
蓝鸳下半张脸破碎,但是眉眼之上却表现出疑惑和惊愕的神色,他看了看倒在他怀里的红鸯,以眼神询问,红鸯仰面视之,仔细思考之后重重的点头。
蓝鸳作下了决断,沉声开口道:“童叟前辈,既然事情如此严重,还请前辈告知我们夫妻二人,我们怎么说也算是道门一途,真有了泼天的祸事,也是时刻准备着以身殉道的!”
童叟看着两个人,冰冷的面目逐渐温和下来,满眼肯定的说道:“你们两个,其实也不是什么坏人,若是有幸能活下来,以后千万不要再做那不劳而获,损人利己的事情了。”
“而今我们都被关在这里,就算告诉了你们也是于事无补,何况寻根究底,还是老头子我将你们卷进了这件事情来的,这种后果,就由我一个人来承担好了。”
“不说,哈哈,不说,不说!”
天真捡到了那皮影小人,还不等他依着上面的指示去那个地方看一看,就感觉到身上泛起一阵阵浅浅的温热之感,居然是那残留在身上的慧识在指引着他的方位。
“不好,小光头发现我捡到这东西了!”天真何等机灵人,立刻就发现不妙转身开逃,没敢带着人跑去李元锦他们跟前,而是直接往北而去,要先找一处地方拔除这烦人的慧识。
只是这个时候,身后已经有人追赶了上来,天真虽然不惧二人,但是此时却不想和他们大打出手,以免招惹来更多的光头,把事情搞的更加麻烦。
于是天真就只是一门心思的逃跑,虽然身上有那淡淡的慧识指引,但是他也在一道又一道的阴阳之间来回遁走,将自己逃走的轨迹变得更加错综复杂,以此来混淆贞识的感知,拖延他追踪的速度。
与此同时,天真也集中自己的满身真元,开始一寸一寸的清扫自己的身体,捕捉那在他身体上不断游移的慧识。之前贞识的慧光几乎遍布在整个阴遁虚空之中,天真满身上下都有浅薄的慧识沾染。
天真将那些慧识扫除下来之后,还很细心地攒了起来,等到目标足够大之后就信手一扔,逼迫着贞识还必须前去仔细查探一下,追击的速度自然就会受到阻碍。
贞识面色淡然的将手中的慧识纳入身体之中,竟然有些赞许的说道:“这来人真是有意思,不仅境界高强,而且心思细密,手段也复杂的很,不过他越是这样,我就越能将更多的人排除掉,一点一点锁定他的身份!”
贞识说话之间,又一次捏碎了自己手中的一颗明黄色持珠,同时嘴唇微动吩咐了几件事情,之后面朝北方一指,对着登云阙说道:“师兄,往这边去追!”
两个人再度拔地而起,朝着北面疾驰,其间贞识又去查探了两个地方,均没有找到那人的踪迹。神念之中能够感知到的慧识也越来越少,若是再不能寻到那人的话,贞识就无法再继续追踪了。
所以这一次,贞识和登云阙都是卯上全力追击,但饶是如此,贞识神识之中对于慧识的感知也还是越来越薄弱,终于在追到了一处高山之巅的洞穴中后,贞识彻底丢失了感应。
两个人追了大半天的时间,到头来还是一无所获,登云阙不禁有些懊恼,也突然就想到了一件事情,刚忙转头问道:“贞识师弟,你现在已经没了慧识的感应,若是那人暗中跑回去了怎么办?”
贞识微微摇头道:“不会,慧识只是让我能够千里追踪他,之前斗法的时候,他的神通就已经被我的慧眼勘破了,只要他敢再进到我三十丈之内,我都能立即察觉出来。”
登云阙常常叹气道:“那样就好,可惜直到最后,都没能知道那人究竟是谁,想要好好防备着他也不行。”
贞识站在他边上,双眼微微开合,依然没有放弃追踪,还在以慧眼仔细的观察着四周,方圆百丈之内的东西被他一眼望尽,不管是林间、石缝、地底、水下...任何地方都难逃他的视线。
释门五眼神通,分为肉眼、天眼、慧眼、法眼和佛眼,肉眼凡胎视界有限,而且还会被东西遮挡,但是修成天眼之后,就能够见远近、前后、内外、上下、昼夜,一眼望去视线之内的所有东西都纤毫毕现。
而修成了慧眼之后,便能看破假象识得真空,而且还能短暂的回溯时空,看看之前发生的事情。此时贞识除了观望这片山林,更是在用慧眼观瞧,那人丢下最后的一丝慧识后,究竟往哪个方向去了。
只是那人遁法神奇,贞识也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来看看,就在他久观无果,已经心灰意懒的时候,却发现北面大约三百丈外,隐隐有一个人影闪了一下。
贞识不敢马虎,立刻招呼登云阙一起赶上去看看,三百丈的距离转瞬即至,两人果然在山林间发现了一个身穿白衫,满面丧气,身上还有打斗痕迹的人在此!
这人出现的如此蹊跷,而且形象完全符合在密室中短暂交手的那人,不等贞识仔细辨别,登云阙已经大喝一声道:“贼人,总算让我们找到你了!”
说罢双拳并起,在空中便已挥拳而至,长长的拳罡化身从天而降的两条金色骄龙,朝着那白衣人摇头曳尾,撕咬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