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是不认识的人,见到了也得去救助一下,更何况是这么一个给自己送水送粮的温婉姑娘。
来不及多想,李元锦运起在山上闲时学的轻功,将真气灌注全身,迈开双腿,势如奔马一般追着那三骑过去。
世间轻功分两种,其一是从小就开始练习,抻拿筋骨负重前行,取下之后自然身轻如燕奔走如飞,其二就是内力灌注全身,尤其是腿部经脉,促动气血运行,如犁牛翻地势不可挡。
李元锦虽然用的是第二种,但是这几年在山上修真炼气,本身就是筋骨强健身体轻盈,所以奔跑起来只是速度很快,虽然没有那踏雪无痕的境界,但也没有豚突狼奔的飞沙走石场景。
那三骑为了照顾横放在马背山的姑娘,速度其实并不快,否则一路三十里地的颠簸,就姑娘这单薄的身子横驾,半条命都得留在马背上。而这样又恰恰给了李元锦机会,不过跑了一盏茶的时间,就追上了那三骑马。
傅瑢被人横放在马上,马一奔跑起来,她就觉得整个身体上下翻腾,尤其是肚子,就像给人一拳一拳使劲捶打一样,肩头又给人使劲按着,跑了没多远就感觉自身气力全无,软软的摊在马背上。
只是突然间,面前出现了一见青袍下摆,她这会脑子已经都分辨不清,也没惊讶为什么有人能在地上跟一匹马并驾前行。只是下意识地抬头看了一眼,正是刚才那个问她讨水,还用银子砸她的少年。
李元锦追上那三骑,跑在放着姑娘的那匹马身侧。骑马的人一直望着前面,没有注意到身后跟着一个凭双腿就跟马匹并驾齐驱的人,马上的傅瑢却看见了,她这一抬头,李元锦看到了她的脸,确实是刚才那位姑娘。
李元锦伸处右手抓住按着姑娘肩头的手一甩,然后自己回手抓住姑娘的肩膀,轻轻一提,就将姑娘从马背上救了下来。之后伸开双臂,将姑娘轻轻抱在怀里,骤然停步。
停下身后,李元锦赶紧放下抱在怀里的姑娘,后退了两步。姑娘四肢无力,身形不稳坐在了地上,李元锦赶紧说道:“姑娘,刚才情况危急,冒犯你了。”
那姑娘刚才还是马上,只是一阵腾云驾雾般,就已经坐在了地上,料想是面前这个少年救了自己,感谢都来不及,怎么会怪罪呢。只是她还没来得及张口说话,那三匹马已经掉转马头过来了。
押着傅瑢的那人感觉手被人一甩,然后马上的姑娘就没了,回头一看,居然被一个青袍少年抱在怀里停下了。于是赶紧喊道:“侯什长,那姑娘给人救走了!”
侯什长回头一看,果然马上的人没了,可就算他们骑马没有全力奔驰,寻常人能这样直接把人救走吗?看来这是遇到硬茬子了呀,可是自己有命在身,还是得硬着头皮转头回来看看。
三骑人马走到近前,侯什长伸手抱拳道:“这位小兄弟真是好功夫,只是不知为何无缘无故从我们手上抢人呢?”
李元锦抬手正准备回个道揖,突然之间也转成抱拳,说道:“我抢人?抢人的应该是几位才对吧?”
侯什长看了一眼坐在地上的傅瑢,姑娘马上起身躲在李元锦身后,他转头对李元锦说道:“这姑娘是我们公子请回去赴宴的,刚才已经给了她们家十两银子,怎么能算我们抢人呢。”
傅瑢怯怯的躲在李元锦身后,听到这话探出头说:“恩公,你不要听他的,我是被他们强抢来的,我爹娘根本没有同意。他们还打了我爹娘的。”说到爹娘被人打了,她伤心不已,直接哭了起来。
李元锦听到这话,双手抱胸说道:“听到了吧,人家自己都说了是被你们抢来的,我这是在行侠仗义。你们赶紧走,这姑娘我救下了。”
侯什长看着眼前这个背剑少年,虽然有些二楞楞的,但是能凭双腿追上马匹,功夫肯定不弱,自己三人未必是他的对手。可是就这么回去,那城守公子未必肯相信他们的话。
其实这姑娘能这样被人救走是最好的,反正自己也不想做这伤天害理的事情。自己投军本就是为了保护一方百姓,现在居然被逼的祸害他人,真的是憋屈至极。
那侯什长又开口说道:“少侠徒步追马,功力高强,我们三人自然不敌。可是你护得了一时,却护不了她一世,我们公子在这一带颇有势力,就算我们三人退去,难保会有其他人改日再来此地。”
李元锦也犯了难,确实,自己在这里救了人,过了行侠仗义的瘾,可之后怎么办,自己总不能长期待在这里吧?他略微沉思了一下,还是觉得得从这位公子入手,彻底解决这个问题才行。
于是他对马上的三人说道:“这姑娘我是一定要救的,但是我也肯定不会长期待在这里。要不这样,你告诉我你们公子在哪,我去找他当面聊聊,劝他放过这位姑娘可好?”
侯什长身后那两人直撇嘴,这少年是不是有点愣呢,谁会告诉你自己背后人待在哪啊,就算说了,你敢去?那不得提前给你准备好三五十人埋伏着你,你功夫再好,还能跑的出去吗?
寻常人肯定不会答应这种事,可是那侯什长本来就不愿意干这种事,现在又有一个武功高强的少侠出现,那不如就寄希望于他,看他能不能制住那王珲。至于万一这少年本事不够,反而遭了埋伏这种事,他不知是没想过,还是压根没往这边想。反正不管怎么样,王珲肯定得知道这世间还是有武艺高强且富有善心的人存在,就算这少年不行,王珲知晓这些,多少也得收敛着些吧。
当一个人干着违心的事,但又不得不干的时候,肯定会抓住任何一根能把自己拉出泥沼的稻草。至于这稻草够不够结实,会不会被他扯进泥沼中,他根本不愿去想。于是他干脆利落的说出了王珲在哪,当然说的不是城守府,而是王珲城外的那处私宅。并邀请李元锦现在就跟他们一起去。
李元锦摇头道:“那不行,我先得把这位姑娘送回家去,然后再过去。”
在傅瑢的眼里,这个救下她的人宛如天神下凡,肯定不会怕那个什么公子的,于是她柔柔的说道:“恩公,我可以自己回去,不用劳烦您专程跑一趟。”
李元锦转头看着这位姑娘,刚才被放在马背上一阵颠簸,脸色惨白站也站不稳,这会虽然好些了,但是他还是不放心的问:“姑娘,你确定你没事?可以自己回去?”
就在李元锦转头询问傅瑢的时候,刚才押着傅瑢的那人已经悄悄掉转马头,往来路上跑去了。
侯什长叹了口气,毕竟不是人人都像自己这般被迫行事,这些兄弟们还是有人被收买了。毕竟来时王珲就已经给力十两银子赏银,说回去还有重赏,所以刚才那人抓人才十分卖力,这会回去报信也是冲着银子去的。
那十两银子刚才已经让侯什长给傅仁了,他实在是抗不住自己良心,指望着给出银子让自己好受些。
傅瑢看到那人悄悄走了,赶紧对李元锦说道:“恩公,那人已经去通风报信了,您赶紧去吧。我能自己回去。”
李元锦点头同意,让姑娘自己回去,自己则站在路边一直看着,直到姑娘转过一片树林看不见之后才回头说:“行了,我们走吧。”
李元锦自然是知道有人去通风报信去了,只是混不在意罢了。反正青知青和说自己的功夫十分了得,如果放在世俗武林中,那也是一个一等一的高手了。所以他才如此好整以暇的看着姑娘走远,反正就算万一打不过,自己御剑飞走就是了。只是懊恼自己刚才还是太过紧张了,居然都忘了问那姑娘的名字。
侯什长让身后那人下马与自己同骑,将马让给了李元锦。李元锦不会骑马,本想直接一路跑过去。但是看着那匹高头大马站在那里前蹄刨地,打着响鼻,突然就起了玩心,想要试一试。
走到马跟前,怎么上去却犯了难,李元锦没骑过马,刚才那几人上马下马他也没看见。想了一下,直接纵身一跳,岔开双腿坐在马背上,伸手揽住缰绳,两只脚就这么自然垂下,连马镫也不踩。
侯什长看着他骑马这姿势,知道是个雏儿,正准备出言提醒,可转念一想说不定这人是想炫技,还是不提醒的好。于是伸手拉手下上马,双腿一夹,口中喊了一声驾,往前奔去。
李元锦有想学样的一震缰绳,喊了一声,马儿突然跑起来。这马可是城内军马,不同于寻常拉车的马匹,爆发力十足,他身子骤然往后一仰,眼看就要被马甩落下来。幸好自己身形矫捷,双腿用力一夹,将身子正了回来。
仔细看着前面人的骑马姿势,忙学着把脚放在脚蹬上,稳住身形,感受着骏马奔驰带来的疾风。马儿不断前奔,李元锦随着马身一起一伏,看着两边的风景不断退后,心里十分快乐。毕竟骑马与驾云不同,虽然速度相差不大,但是骑马的这种野性感觉,还是很能调动男儿豪情的。
可是这种豪情很快就被大腿内侧和屁股上的感觉冲淡了,由于不会骑马,他整个人就实实的坐在马背上,这种姿势慢慢走还行,真跑起来大腿跟屁股一会就磨得受不了了。刚开始只是有些麻木,渐渐地就有一丝丝的疼痛感觉传来了。
索性路程并不遥远,大概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就到了。李元锦在马背上已经完全没了刚才的喜悦情绪,下马时候身形都有些僵硬,只感觉屁股被颠的都木了,走起路来都有一点不自然。
刚才回来通风报信的人比他们早到了一会,将抓人失败并且那人要过来之事禀报了王珲。王珲顿时就犯了难,能够徒步追马的人他也见过,但是那都是些身长力大的壮汉,像他所说那人只不过是一个十几岁的清秀少年,而且还从奔马上轻松救出了那姑娘,武艺肯定是不简单的。
其实这里头还有报信之人夸大其词的成分在里头,毕竟人是从自己马上丢的,不把那人说的神乎其神一些,不是显得自己非常没用?于是在他嘴里,李元锦就变成了闲庭信步的追上了他,拽着马尾巴让马停下,然后轻轻看了自己一眼,自己的身体就不能动了,他才伸手把那姑娘救了下来。
王珲想了一下,就准备赶紧撤走,身边的一个健壮汉子说话了:“少爷,莫要听他胡说八道,生拽马尾,眼神摄人,这么不说那人飞剑出鞘欲取你项上人头呢?肯定是这几个人办事不力,让那小子钻了空子。少爷且放心,有我在此,我倒要看一看那小子是三头六臂,还是生了三只眼。”
说话之人是王珲的拳法师父兼护院教头,三十多岁的年纪,一双铁拳打遍周遭数城无敌手,可以拳裂石碑,膀断大树,江湖上有一赫号叫做“钻山拳耿铁”。
王珲听到这话有些犹豫,耿铁的功夫他自然知晓,可是这个来路不明的少年敢深入虎穴,肯定也是有几分功夫的,自己留在这里,恐怕难有完全。
呸,什么虎穴。公子这是风流乡温柔港!
耿铁看王珲面有难色,于是又说道:“既然公子担心,我还有办法。咱们不妨请一队兵马过来,带上快刀硬弩守在四周。要是那小子有两下子,咱们就出手招揽,要是他敬酒不吃吃罚酒,他还能强的过弩箭不成。反正这里离着城防军不远,片刻就到。”
王珲笑道:“耿师父好算计,我这就派人去办。”
李元锦下了马,暗运真气遍走全身活了一下血。侯什长前面引路道:“这位少侠这边请,我们公子就在里面。”
李元锦跟着他走进了大门,这是一处独门独院,院内有东西厢房各两间,北面正房处建着一栋二层小楼,楼门大开,王珲耿铁站在门口,身边陪着一个三十多岁的壮汉。
王珲见侯什长带着一个身背长剑的少年进了门,笑呵呵的上前迎道:“少侠你终于来了,我在此等候久矣。”说罢就就要伸手拉李元锦的手臂。
李元锦微微横移了半步,躲开王珲的手,王珲也毫不在意,转手又变成了请的姿势,对着李元锦说道:“快请里边坐,酒菜已经备好了,让我为少侠接风洗尘。”
李元锦看着面前这个礼数周到的公子,卖相其实还挺不错,身穿一件浅蓝色丝绸长袍,腰系玉带足登快靴,言语之间又十分礼貌,看着都不太像一个欺男霸女之人。
众人进了屋,王珲招呼李元锦落座,自己和耿铁两方作陪,还要请侯什长一同坐下喝酒。侯什长推托自己还有其他事,转身走了。屋子里就只剩了桌上三人。
平日里他身边狗腿子还是有一些的,只是今天是来办这风花雪月之事,叫那么多人干什么,当公子我这里是表演吗?
李元锦看这阵仗就知道来者...额,等者不善。王珲耿铁虽然分坐左右,可王珲的凳子离着自己远些,能够安全一些,而耿铁则离着自己近些,但是离着圆桌又有些距离,是为了万一翻脸好方便动手。这个人气血厚重,双手拳背布满老茧,看来是一位外家拳的高手。
王珲端起酒杯说道:“耿师父,我们敬这位公子一杯,为他接风洗尘。对了公子,都还未请教你贵姓啊?”
李元锦张口说道:“我叫李...缘。今日前来是有一件事想问你,还不知你怎么称呼。”
王珲端着酒杯介绍道:“在下王珲,你身边这位是我的拳法师父,江湖上有一名号叫钻山拳,耿铁。来来来,我跟耿师父敬你一杯。”他倒是毫不避讳的说出了真名,反正今天这小子不是归顺自己,就是把命留在这,再有喝上两杯酒的功夫,那队人马就要到了,也没什么好避讳的。
李元锦看着他,很认真的说道:“王公子,不知你为何要强抢民女,还打伤了她的家人?”
王珲为了拖延时间,放下酒杯装作很惊讶的说道:“怎么,他们居然打伤人了吗?真是岂有此理!实不相瞒,我对那为姑娘倾心已久,可是苦于她家里不同意姑娘嫁入豪门,怕她受委屈。我苦思不得才出此下策,本来是想要让他们去请那姑娘来见一面,倾诉衷肠的,岂料他们居然借我名字行凶,真是可恶。”
李元锦看着他义愤填膺的样子,眉毛轻轻一挑说道:“哦?看来王公子还是个痴情人,那是我破坏了你的好事喽?”
王珲笑道:“怎么能这么说。李少侠不明就里,才会以为自己是行侠仗义,一片侠义肝胆我也是钦佩万分,十分想交你这个朋友。来,我敬你一杯。”
李元锦还是没有端杯子,又反问道:“既然公子这么爱慕那位姑娘,请问你知道那位姑娘叫什么名字吗?”
王珲端着杯子犯了难,平日里自己从来只看姑娘面容身段,反正都是露水情缘,记什么名字啊。
其实他这会要是胡诌一个名字也能再拖延一会,毕竟李元锦也不知道那姑娘叫什么。
李元锦看他沉默不语,说道:“既然是朝思暮想的姑娘,公子你怎么连人家性命都不知道呢?”
王珲支支吾吾的接不上话,旁边的耿铁却一拍桌子说道:“哼!我们公子三番五次敬酒你都不喝,反而在这扯七扯八,简直无理!我们公子乃是城守大人的儿子,莫非还能强抢一个姑娘,岂不是坏了城守大人的名头?!你三番五次挑开话头不肯饮酒,莫非是怕我们酒里有毒?”他见王珲说了真名,知道他无意隐藏,就直接道破了他的身份,意图压一压这个李缘。
李元锦转头说道:“这位耿师父对我不肯喝酒之事如此介怀,还以有毒激我,莫非这酒里真有不对?其实我是不会喝酒的,就请耿师父与王公子满饮此杯吧。”
酒里确实有毒,是本着能有毒就绝不动手,多几层安全防范的原则下的。本来若是这李元锦肯喝,两人为了打消他顾虑陪着他喝了也无妨,反正解药就在身上带着。谁知道这小子反将了他一军,要是只是他们俩喝酒,那这毒岂不是下到自己头上了。
耿铁一推桌子站了起来,冷哼哼的对着李元锦说道:“这位李少侠真是好大的架子,看来是仗着自己武功高强目中无人了。不才小小也有个钻山拳的名号,更是打遍周遭无敌手,今日倒想跟你讨教几招!”说罢直接走到院子里,对李元锦勾了勾手指。
李元锦转头看了看王珲,王珲放下杯子双手环抱,笑而不语,打定主意要看一场好戏了。李元锦也是笑了笑,起身离桌,走到院子里在耿铁对面站定说道:“耿师父,何必如此,要不我们就这么算了,回去喝酒岂不是更好?”
耿铁看这小子漏了怯,冷笑一声,摆开拳架,突然之间双腿发力,脚下的青砖都被他踩断了几块。他弓步登足,右手一拳,向着李元锦面门打来。
李元锦在山上时常跟青知青和对招拆招,但是实战却是第一次,心里难免有些小紧张。但是一看耿铁出拳,心里就定了一截,这人出拳虽然力大,但是身形步法完全跟不上,速度太慢,轻而易举就能躲过。用青知的话说就是下盘不稳,出拳强而不迅。
李元锦稍稍退后半步,耿铁这一拳就落在空处,劲力卸了七成,再想往后跟拳劲不足,还会被人顺势打入中门。于是赶紧停步转身,抬起左腿向着李元锦胸口踢去。
李元锦又侧身轻松躲过,如此多了耿铁几拳之后,耿铁勃然大怒,骂道:“就只会躲躲躲,莫非你的功夫是耗子教的?”
李元锦闻言停住脚步,耿铁见状暗叫一声好机会,骤然双拳齐出,一拳打向李元锦心口,一拳打向面门。
李元锦运转真气,就出了一拳,正正对在耿铁打向自己心口的右拳。只听“咔嚓”,耿铁惨嚎一声,右手软绵绵的垂了下来。
李元锦将右拳放在自己面前仔细端详了一下,装着很是惊讶自己出拳威力说道:“师父跟我说出拳要小心,不要伤到人,原来是真的。师父还说行走江湖要起一个响亮的名字,耿师父的钻山拳就很霸气啊。啊对了,我突然想到一个响亮的名字,我就叫打铁拳好了。”
“打铁神拳李缘,听着很霸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