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乐陷入纠结,他抬起头,清澈的杏仁眼中写着奇怪:“我还有一件衣服……?”
他什么时候有一件衣服放在祁安家里?
祁安淡淡嗯了一声,提醒说:“上次我买的可乐不小心把你的衣服打湿了。”
哦,原来是那天,易乐恍然。
那天可乐把他的衣服打湿后,易乐就命令祁安给他洗干净。
第二天祁安提了一句衣服没干之后,易乐就将其忘在脑后。
后来,易乐又因脚趾受伤一直没去上学。
于是衣服在他记忆中的存在感更低了几分。
直到现在被祁安提醒,易乐才想起来。
能把湿透的衣服换掉自然是极好的。
但……作为易少,他会去自己看不起的人家里吗?
易乐更加犹豫,他低下头,盯着打车的按钮半晌,按了下去。
就算嫌弃身上衣物脏污,易少也应该不会去祁安的家。
易乐暗暗点头,几秒后在打车软件跳转界面时同意了祁安的提议。
有50个人正和他一起排队候车。
等排到他,要猴年马月去了。
易乐不想感冒发烧,那太难受了。
他旋即微微扬起下巴,揣着鼻音命令说:“你带路,走快点。”
鞋底踩过冰凉的水,有多余的液体漫进袜子里,易乐迎着风,浑身冷飕飕的。
他摸了摸浮起鸡皮疙瘩的手臂,思索一会后,怀着内疚的心情充分发挥出易少该有的主观能动性。
易乐把祁安快一半的身躯都挤出雨伞,抱怨道:“你怎么走这么慢,我要冷死了。”
一边说着,易乐一边加快脚步。
他旁边的祁安见状,也稍稍走快了一些。
骤雨不歇,几秒之中,就把祁安露在伞外的半个臂膀打湿。
祁安面色不变,他侧过眸,盯着易乐冷到发白的脸色。
即便是这样狼狈的状况下,小少爷的容颜也不见黯淡,他白得晃眼的脸与浅色的唇瓣散发着一种惹人怜爱的破碎感,不停地吸引周围人的视线。
可小少爷本人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他忙于赶路,时不时冷得哆嗦一下。
祁安不着痕迹地便将头上的雨伞更往前倾斜了一些,仿佛这样,就能隔绝他人的目光。
视野范围随着伞的倾斜变窄,恍惚间,彼此相处的空间似乎也紧跟着变小。
祁安轻轻动了动鼻子,他嗅到潮湿的雨水味道,也嗅到来自小少爷身上的淡淡香气。
与之前小少爷脱下来的衣物上的气味一模一样。
即便那衣服上沾满可乐的甜腻,也无法掩盖被浸透的淡香。
甚至它在被洗了数次后,也依然能干净如初。
祁安两周前的一天就把晾干的衣服带回了学校。
但衣服的主人却没有回来。
于是祁安把易乐的衣服折叠整齐,放进了抽屉里。
三四天后,祁安抽屉里从别处收回来的、不知转过几手的教科书便把古旧的臭味尽数染在了易乐的衣服上。
仿佛美味但却散发刺鼻腌鱼味的食物。
祁安又把易乐的衣服带回了家,洗干净后,就一直晾在逼仄的阳台上。
他没有易乐的联系方式,自然也不知道该哪天把衣服归还。
他只是在打完工回家时,偶尔盯着那件随风飘扬的白衣服,思绪飘远——
易乐什么时候回校?
他……会回校吗?
祁安垂下眼睑,转动眸子,再次看向急急忙忙的小少爷。
没想到这一次,他却与易乐圆乎的杏眼直直对上。
祁安的睫毛颤了颤,他的眸子不动,静静地盯着易乐看。
“你……”易乐刚刚匆匆忙忙地路过一个小卖部,他突地想起什么,胸膛中的愧疚之色更浓,出口的话却是不太礼貌的语气,“你今天不用打工?”
祁安神情平静,“我请了假。”
请假?
没有正当的理由请假肯定会被扣工资。
易乐抿了抿唇,想了一会也没想到补偿的方法。
而且,“补偿”这个词……应该早就被易少从字典里剔除了。
易乐有些恹恹,疾走的步伐都不禁慢了些。
走了会,易乐就抬眼偷偷看祁安的脸色,他盯着少年分明的下颌线,又想起什么。
易乐问:“昨天你怎么突然不见了?”
昨天在画廊里,易乐与司妈妈、司晗吃了一顿饭回来,就找不到祁安的影子。
司妈妈……
易乐思绪一顿,再度掀起眸仔细观察起祁安的脸与五官。
果然,不是他的错觉,祁安的模样确实和司妈妈有几分相似。
尤其是眼睛和鼻子。
相似的深邃,相似的挺直。
“昨天……”祁安的脑中掠过昨日画廊主管同他说的话。
主管满脸歉意,“祁安,不好意思,我才发现服务员招多了。”
“画廊需要安静。我会直接给你发一天的工资,你今天就先回家吧。”
主管给出的理由,并没有什么说服力。
但祁安也没有理由驳斥。
祁安拿了工钱回家,漫不经心地想:
司晗还真是讨厌他到连一眼都不想看到。
祁安不理解的、没来由的讨厌。
不过……他现在也不怎么喜欢司晗就是了。
脑中闪过司晗温声与易乐说话的模样,祁安的心头掠过一丝冷意。
“昨天下午有些不舒服,就先回家了。”祁安回答。
易乐哦了一声,压下担心嘲笑说:“你的身体太虚了。”
虚……
祁安侧眸,他看着全身都在发颤的小少爷,想:虚的人应该是另一个。
十分钟内,冒着大雨的两人走进一个老小区,并踏入窄小的楼梯间。
雨水自两人身上和伞面簌簌往下滴落,一会时间,就把楼梯间踩满深色的脚印。
“要爬多少楼呀。”易乐爬了两层楼就开始喘气,他皱起眉,不甚开心地说:“你这怎么连电梯都没有。”
忽视掉小少爷的埋怨,祁安跟在易乐的身后,说:“我家在五楼。”
“这么高,你要累死我呀。”一边嘟囔着说话,易乐一边扶着把手往上爬。
到达五楼后,小少爷娇气的身子就变得格外沉重,尤其是双腿。
易乐急急喘着气,他不满地打量了一圈有些生锈的门与墙角的蜘蛛网,语气不稳地道:“快点开门,我好累。”
祁安依言走到门前,打开锁。吱呀一声,门开了。
泛着淡淡霉味的旧家具味道瞬时涌入易乐的鼻腔,不太好闻,但也算不上难闻。
易乐跟着祁安走进门,他停在玄关处,目光犹豫地扫过鞋柜上的所有物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