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鹃姑姑带铃兰拜别裴现,离开了竹林小院。
铃兰很早听闻裴现的事,想起四时会的线报,说裴现和他的女儿居住在裴府内。可方她只见过裴现一人,并没有看见裴现的女儿。
裴现的居所邋里邋遢,整个阁楼里也没有女子居住的痕迹,这就说明柔兰并不在此地。
越想越觉得奇怪,铃兰忍不住询问杜鹃姑姑。
“姑姑可知那柔兰娘子?”
此话一出,杜鹃姑姑收起笑脸,警惕地看向铃兰。
“你问这个做什么?是谁指使的?”
铃兰摇了摇头,担心杜鹃姑姑怀疑她,连忙解释:“没。就是随便一问。常听人说,裴现和柔兰两父女都住在裴家。今日见过了裴现,可是我从未见过柔兰。”
杜鹃姑姑沉默片刻,看了一眼铃兰,似乎在犹豫什么。随后她深深一声叹息,道:“说起来,裴现也没见过几面长大后的女儿。”
铃兰不信:“他可是裴相的亲眷,想见到谁还能见不到?”
杜鹃姑姑嘟囔一句:“他见到也不敢认。”
这勾起了铃兰的好奇:“是抛弃妻女,还是始乱终弃了?或许是他炼那等害人的毒药,惹得女儿割席了。”
“不是。”
杜鹃姑姑立刻否认,娓娓道:“说到离魂丹,起初并非毒药。”
“安史之乱结束后一年左右,郭令公发现,阵营里经历过此战的士兵,战后出现了可怕梦魇或是幻觉,脑海中不断闪回战时的受伤或者战友死亡的记忆。”
用现代医学的角度,这是创伤后应急障碍,简称PTSD。
铃兰想到这里,忽而有了自己的猜测。
“姑姑,这听着有点像是离魂丹的症状。”
杜鹃姑姑点头,“这原本的离魂丹的功效是忘却受伤或者死亡相关的记忆。这也是郭贵妃亲自委托裴现制作的。”
铃兰想了想,离魂丹类似于电影里说的“醉生梦死酒”,用过之后可以忘却过往的痛苦记忆。
杜鹃姑姑又道:“只是,这裴现拿自己女儿试药,却不想导致他女儿差一点丢了性命,他心里一直对这事存着愧疚。”
“拿自己女儿试药?这可真是人渣。”铃兰啧啧两声。
“不是。那孩子得了怪病,嘴里总说着荒谬的话,还要去寻一个未曾住过本地的人。她母族的人怀疑她是安史之乱的亡魂回来报复,差点要杀了她,因此裴现不得不喂药给她。”
铃兰问道:“有多怪的话?”
杜鹃姑姑摇头,没有出声回答,脑海中浮现当日的场景。
一个稚嫩的女声附在她耳边,轻轻说道:“郭贵妃杀了皇上。”
大年初三那日,裴府迎来了贵客。
整个大唐最尊贵的女子莫过于郭贵妃,而她能在这个时候驾临裴家,正代表皇上对裴家的看中。
桑雯房间内,郭贵妃和桑雯闲聊起家常,提及为长公主遴选驸马之事。
郭贵妃愁眉不展,道:“本宫有意与裴家结亲,裴家是世家,与端儿倒也般配。可惜中立没有适龄的近亲,端儿总不能年纪轻轻,却配个风烛残年之人吧。”
桑雯笑着安慰:“车到山前必有路,再过几年说不准就突然有那么个人选出来了。”
郭贵妃感慨一句:“端儿倒是好办,皇上给她指一个也不会太差。难办的是椒儿.....”
桑雯听到“椒儿”两字,神色骤然一变,但还是说:“以她现在的身份,您替她指婚便是了。”
郭贵妃为难地说:“她自小就有心悦之人,说和那人早就有过约定。可她自从生过那场大病,把彻底忘了这事。”
“娘娘是怕她婚后忽然想起来?”
郭贵妃点头。
“不妨找到那人,若是身世相配,就安排他们成婚。”
“没那么简单。”
“这是为何。”
“是个代北虏姓,又是个庶出,也没什么出息,而且.....”郭贵妃睨着桑雯,欲言又止。
半晌,她面色凝重起来,说道:“椒儿虽为私生女,但好歹父母皆高门,总还不至于比下人的女儿嫁得还差。罢了,此事容后再议。”
正当两人聊得起劲,门口的丫鬟进来禀报,说是铃兰和杜鹃姑姑来了。
桑雯识趣地说道:“贵妃娘娘,今日妾在府上还要筹备上元节的事,就先退下了。”
郭贵妃点头,准许桑雯离开。
等她离开后,铃兰走进房间,知道对面坐着的是郭贵妃,始终垂着头。
尽管这不是她第一次会见郭贵妃,但她从未看清过郭贵妃的长相。
郭贵妃亦然。
郭贵妃手下有一支亲自选拔培养的探子,称为安宁司,专门潜入在大唐的各方势力之中,阻止危害大唐安全的活动发生。
用现代的话说,有些近似于国土安全局。
潜入四时会的共计五十人,铃兰就是其中之一。
但能混进去四时会的人少之又少,侥幸混入四时会的人,也有一部分暴露身份而牺牲,而铃兰却爬到了兰字科。
即便是如此,铃兰也没机会让郭贵妃正眼相瞧过。
郭贵妃见四周退下,开门见山地问铃兰:“女蛮国一行如何?”
铃兰小心翼翼地回答,“还可以。”
郭贵妃道:“任务是保证忘忧节不出纰漏。可忘忧节还是出了岔子,宫内的开幕庆典听说是毁了。”
铃兰解释:“四时会原本想在庆典上袭击南诏女王,属下已尽力保护南诏女王,她离开时仍然毫发无伤。只是我没有预料到那桩意外。”
郭贵妃不满铃兰的回答。
“本宫只在意结果。”
铃兰辩解:“至少没有挑起女蛮国和南诏的矛盾,大唐周边风平浪静,比什么都重要。”
郭贵妃笑了笑,道,“整个安宁司就你小聪明多。这段日子以来,往长安的来信也有所减少,大伙都怀疑你被四时会策反了。”
铃兰连忙否认,“哪有这回事。两年前好不容易才晋升为一等的零字科,四时会也不过二等兰字科。”
安宁司的阶级分为四等,其中最高的一等为零字科,铃兰以及凌蓉等都在这这一等级,能够近身对接郭贵妃。
铃兰肯定不会叛变,她现在隶属朝廷管制,有编制的铁饭碗哪里不比当朝不保夕的混混强?
她恨不得把心剖出来给郭贵妃瞧瞧。
郭贵妃见铃兰再三赌咒的模样,叹了一口气,“你最好是。切不可感情用事…尤其小心元邈。”
她说完这话,赐了铃兰压岁的红包,便叫铃兰退下了,让她把杜鹃姑姑叫进去。
杜鹃姑姑见铃兰走出来,看着有点魂不守舍,问铃兰:“是得了训斥?”
铃兰道:“没什么大事。都解决了。就是吧..........”
杜鹃姑姑看铃兰,初见她时刚过自己的膝盖,这几年个头窜起来不少,也到了该成婚的年纪。
她不觉得笑了笑,“她肯定也有提点你小心身边的男子。”
铃兰眨了眨眼,惊讶道:“姑姑怎么知道?”
杜鹃姑姑语焉不详:“因为,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她怕你一头扎进老鼠洞。”
她琢磨了一下,还是不该说得太直白,只道:“你这孩子看谁顺眼就当人家是好人。这天真的劲儿,缺个人治治。”
铃兰笑道:“就不能一次找个好人家,守着我天真到白头?”
杜鹃取笑她,“那你得嫁个一婚的,富贵的,有财力物力天真的二世祖,反正不会是元邈这样的。”
说完这话,杜鹃姑姑不容铃兰反驳,转身就进了郭贵妃的屋。
铃兰总觉得杜鹃姑姑和郭贵妃似乎都对元邈很是不满,但她也不懂这原因。
不过她大过年的,她也懒得费脑细胞深想,走了两步就打开了郭贵妃赐的红包。
里面装着的除了些银两,还有一对玉石耳坠子。
玉石摸着暖如人的体温,颜色润泽透亮,即便铃兰不懂玉石鉴赏,都知这坠子价值不菲。
她心里想着,这郭贵妃真是大方,逢年过节或她生辰时,都送她些礼物。这样的老板太过良心,她两辈子提着灯笼也找不见。
铃兰在两耳别上耳坠,边摸着那暖玉,边回想了一遍郭贵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