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打击一个人的物质生活和精神世界并不冲突，毕竟‘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很多人莫名的优越感就是建立在经济基础之上的。

像佘九飒这样两世为人、活了上百年的人精，不打碎她现有的优越环境，很难让她低下‘高贵的头颅’去看脚下的泥泞。

她以为自己被高高供奉在云端，殊不知腐臭的淤泥早已淹没到胸口，牢牢封住她的半身，动弹不得，只能当一个脸面好看的傀儡罢了……

乔暮正想得出神，一阵‘哒哒哒’的脚步声朝她快速跑来，听见熟悉的动静乔暮还没抬头嘴角便先一步扬起了笑意。

果然，校门口高慕莹蹦蹦跳跳的身影映入眼帘，刚入学没两天的小孩仍在兴头上，这可是她第一次和那么多小朋友一起上学！

高慕莹乳燕归巢般扑进妈妈的怀抱，叽叽喳喳地说着今天在学校里发生趣事，乔暮接过女儿的书包放进车后座，时不时应和着小姑娘的问话，小学放学早，她们得趁着晚高峰来临前先回租住的小区，新别墅刚装好还在通风，不急着搬进去。

“这周末宜奶奶请我们去做客，她家有个比你大三岁的小姐姐，莹莹到时候要乖哦。”

乔暮给女儿系好安全带，顺带在她长出肉来的婴儿肥小脸蛋上嘬了一口，方才心满意足地启动轿车，她与楚彻的养母宜晨保持联络有段时间了，对方知道她离婚后一人带孩子在帝都定居，不免心生怜惜，又加上两个孩子年纪相仿、刚回国经历相似，几次接触下来便热情邀请她们去家里做客。

“我家老头子做菜算是一绝，但轻易不下厨，非得有客人来了才出来显摆！你带着莹莹来，什么也别带，就当是给我们家谋福利了！”宜老太发了长长一段语音，找了好几个理由，生怕乔暮不好意思。

宜晨夫妻俩年逾七十，身体虽都颇为硬朗，因职业关系也不缺朋友和晚辈关怀，但大家各自有各自的生活，除了过年过节和发生大事，平时也鲜少往来，更别提经常陪聊的。

因缘际会下，能遇上一个聊得来、性子爽利的忘年交，宜老太自是欢喜。

乔暮本就很钦佩宜晨夫妇的品性，能得到对方的认可同样很是开心，半点没有不好意思地应下了邀约。

高慕莹听妈妈提过几回宜奶奶的事，闻言晃了晃悬空的小腿:“知道了妈妈，我是不是要给小姐姐带份礼物啊？要带什么好呢？”

带着这样的问题，母女俩把小区附近的商场逛了个遍，终于挑好了彼此都满意的礼物，这才踏着夜色回了家。

周六清晨，乔暮特意起了个大早，施展了曾用于开小吃店的独门手艺，做了一些老人家好消化的点心放进保温盒里，留了两碟女儿爱吃的，这才敲门去叫小懒虫起床。

时间尚早，两人不急不缓地在家整理好，便开车跨过大半个帝都往宜老太家里驶去，想到待会可能会‘巧遇’的某人，即便周六大早上高架堵了好一会儿也没影响到乔暮的好心情。

“我们的新家离宜奶奶家不远，以后你上学也方便，可以自己走回家了。”乔暮不让孩子在车上看书玩游戏，便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她说话:“宜奶奶家的小姐姐刚从国外回来，可能有点怕生，如果和她玩不到一起也没关系，但不可以欺负人家哦。”

乔暮细细叮嘱着高慕莹，两个孩子的经历太相似了，都是被亲人抛弃，都被拐卖到雪国，都差点沦为资本的玩物……

然而高慕莹还没有见识到真正的黑暗，懵懵懂懂下就被母亲接回了国，即便那段回忆让她恐惧难过，但不至于造成不可逆转的精神创伤；

而夏醒，那个早熟又勇敢的孩子，直面过一切黑暗，也亲自站出来碾碎了那些黑暗，小小年纪所承担的伤害和痛苦令乔暮无法想象，也不知该如何对待她。

顺其自然吧。

赶在午饭前一个小时，乔暮将车稳稳地停在宜晨家门口，拎着大包小包一堆东西下了车，还没敲门那位精神矍铄的老太太便迎了出来:“让你别带东西！还带这么多！你这样下次可不叫你来了。”

“不带东西怎么能叫客人，万一楚老师不把我们当客人、不愿亲自下厨我这不就来亏了么！”乔暮笑着推开宜老太要拎东西的手，轻松拎起大小包放在玄关处，笑话，她现下的臂力堪比运动员哪儿需要老人家搭手。

“你这张嘴哦，丰国总统竞选都比不上你！”

乔暮笑着揽过老人家的肩背，又拉过女儿让她打招呼，三人自然亲昵地走到客厅坐下，不一会儿，宜晨的丈夫楚梓雄从厨房端出两盘凉菜，白白胖胖的老爷子弥勒佛般和蔼地同两位小客人打招呼，乔暮顺势拿出她做的点心，请大厨品鉴一番。

“小乔这个糕点做的很地道啊！不比外面外的差！”

“何止啊，我觉得比旁边那个新开的什么烘焙做得好多了，反正我吃不惯他家的糕点。”

“人家的客户群体是小年轻，你吃不惯不正常。”

“怎么，我不能吃小年轻的糕点啊，小乔这个不就很好吃！手艺不如人就是不如人嘛！”

……

宜晨老太太较起真来那真是谁都拗不过，偏偏楚老师就爱逗她，一逗就是几十年，逗完再哄又是几十年，一辈子就这么在嬉笑怒骂中悄然度过，再回首已是百年身。

乔暮搂着女儿笑眯眯地看着两老斗嘴，耳尖的她突然听到楼上传来轻微的开门声、踢踏着拖鞋的脚步声，以及男子懒洋洋打哈欠的声音:“爸、妈，怎么一大早就吵起来了？”

宜老太闻声立刻站起来朝儿子招手，嗔道:“什么一大早，这都几点了还睡！不是和你说今天要来客人么，快来认认人，这是乔暮，这是她女儿莹莹；乔暮，这是我和你提过的儿子，楚彻！小醒才回国不太适应，我们都让她睡到自然醒，你别见怪……”

宜晨拉着乔暮边介绍边闲聊，压根没留意她那儿子呆滞的双眼紧紧钉在新来的客人身上，也没看到高慕莹小朋友突然受惊般躲在母亲身后，与楚彻大眼对小眼的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