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基亚南方的夏天酷似蒸笼,天地间裹着一层水汽,闷,湿,且热。
这种气候的显著差异也带来了南北民众生活习性的大不同。
典型的就比如说,洗澡的频率,南方人就远高于北方人。
在河间地的集市上,设有专门的澡堂为往来的商旅和自由民提供付费服务。
本地的贵族更是夸张,只要条件允许,每天都要沐浴个两、三回,洗出风格、洗出花样。
“水银蒸汽浴”这种“科技与狠活”由南方首创并流行,是有现实的土壤的。
哪怕最贫苦的佃农,在结束一天的劳作之后,也会在莱茵河中过个水慰劳自己。
这种差异也反应在了亚当·托雷斯等西南贵族的身上。
在和亚当的日常来往中,李维敏锐地感觉到了自己这位远房表哥对“箭牌卫浴”的浓厚兴趣。
这种兴趣和李维的北境小老弟们把卫浴装修当作奢侈品的心态截然不同;而是更多地出于对洗澡本身的热衷。
亚当还很热心地提出了一些自己对于卫浴系统的本地化需求,倒是意外为李维开辟了新的商路。
但最让李维大开眼界的,还属流浪骑士们进行日常洗浴的场所——妓院。
是的,这些由大篷马车与粉红色营帐组成的流动营妓,提供“由上至下的、由外及内的、全方位的洗浴服务”。
只要给小费,妓女们甚至可以客串厨娘和洗衣妇,为流浪骑士们准备晚餐、清洗衣物。
主打的就是“给顾客一个家的温馨”。
望着不远处那些身着浴袍进进出出的嫖客,李维不得不感慨一句,“洗脚城”的威力竟恐怖如斯、独断万古、一统各大宇宙位面……
李维出现在妓院附近当然不是为了“发扬土木狗多嫖虫的优良传统”。
而是根据葛朗台提供的情报,李维要找的人就藏身在妓院里。
虽然有点出乎意料,但一向识时务的葛朗台,想来不会拿自己的狗命作赌,只为了跟李维开这么一个恶劣的玩笑。
否则李维不介意让葛朗台亲身体验一把“打生桩”的中式传统建筑习俗。
感受到李维目光中的不善,葛朗台连忙挤出一丝讨好的笑,口中连连解释:
“英明的子爵大人,您有所不知,这些个所谓的通俗小说作家最喜欢打着取材的名义逛妓院了。”
“尤其是我的这位同乡兼挚友。”
「看得出来,你俩确实是“挚友”。」
李维心中吐槽,冲着左右的骑士们点了点头:
“进去搜,不必顾忌,我已经打过招呼了。”
……
女人尖细的惊呼声和男人惊恐的喝问声先后响起:
“你们是谁?!谁让你们进来的?!”
“不要打扰我学习河间地的方言!”
“该死!我可是国立作家协会的会员,一名尊贵的爵士!”
利剑的出鞘打断了男人的咆哮。
作为葛朗台的“挚友”,这名中年男人显然也是一个识时务的“俊杰”。
“有话好好说,各位骑士老爷,不知在下是何时何地冒犯了各位,”中年男扯过自己的浴巾,笑容谦卑,“我先向诸位道歉。”
李维掀开帐篷,走了进来,将一本《北境流浪见闻录》丢在中年男人的眼前:
“这本书的作者是你吗?皮埃尔·维克托先生?”
中年男的眼珠子滴溜溜地一转,捡起《北境流浪见闻录》像模像样地看了几眼,故作茫然地抬头看向李维:
“这位年轻的爵士老爷,我想您是找错人了,我从来没有去过北境,我……”
“别玩弄这种文字的把戏了,皮埃尔,”随后走进来的葛朗台颇有些幸灾乐祸地打断了中年男的表演,“你出版这本书的钱还是找我借的呢。”
“我想想,当初那封言辞恳切的求助信放在哪里了。”
葛朗台看向皮埃尔的笑容并不遮掩——自己的不幸固然沮丧,他人的倒霉倒也足以安慰一二。
名为“皮埃尔”的中年男脸色涨红,指向葛朗台的手指不住地颤抖,破口大骂:
“我就说,你怎么会这么好心邀我来河间地作客?!”
“你这下水道的老鼠,卑鄙的背誓者,令人作呕的蛆虫……”
皮埃尔一连骂了三分多钟都不带重复的,当中还夹杂着不少现场众人都听不懂的俚语。
李维心中一乐,看来这厮确实是没少在床上“学习”各地方言。
“笃笃。”
李维的剑鞘轻轻敲击着地面。
皮埃尔识趣地闭嘴,又换上一幅谄媚的笑脸:
“都是误会,误会,我确实是皮埃尔,也是这本书的作者。”
“不知这位年轻有为、英俊神勇的爵士大人如何称呼?”
李维有些恶趣味地扯了扯嘴角:
“皮埃尔先生,在您的这本书里,您可是和我并肩作战过的战友啊,几年不见,怎么就认不出来了呢?”
皮埃尔的面色肉眼可见地灰败下去,一张老脸比上了绞刑架还要难看,嘴皮子也是止不住地哆嗦:
“李维、李维子爵、子爵大人,您、您安好,我,我……”
皮埃尔已经宕机的大脑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说辞。
“葛朗台先生,”李维走到皮埃尔的面前,却是对着葛朗台说到,“请告诉我们的皮埃尔先生,冒犯一位伯爵嫡子的荣誉,假借他的名义谋取利益,依照王国律法,应当付出怎样的代价?”
皮埃尔的头牢牢地扣在了地上,试图去亲吻李维的靴子:
“李维子爵,请您的仁慈与怜悯给予渺小的鄙人,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很好,”李维亲切的笑容在皮埃尔看来如同深渊的魔鬼,“有两件事,我需要皮埃尔先生亿点点小小的帮助。”
……
早在当初,梅琳娜就曾提醒过李维,“北境视角的文学叙事”南方人并不买账。
李维想到的解决办法也很简单粗暴——北方作家不吃香,那就抓几个南方流行小说作家给自己当喉舌。
“我入关之后自有大儒为我辩经”。
眼下的荆棘领“天命所在、众望所归”,离一统大陆也就差了那么一点点距离,提前预支几个笔杆子也是合情合理的嘛。
这事进了日瓦丁不太好下黑手,背景太深厚的也不好威逼利诱,思来想去,还是葛朗台为瞌睡中的李维送上了“枕头”。
“我定调子,你来写,河间地有一些品德高尚的骑士,我要你为他们扬名,明白了吗?”
李维笑眯眯地看着皮埃尔。
直接歌颂自家荆棘领的骑士意图太过明显,李维打算从自己在河间地收服的流浪骑士切入。
“明白,明白。”
皮埃尔忙不迭地点头,心中松了一口气,这事他擅长啊,他可是连续写了三本畅销骑士小说的当红作家。
“这第二件事嘛,”李维凑到皮埃尔的耳边,“我对《见闻录》里,那些精美的插画非常感兴趣。”
“希望皮埃尔先生能如实告诉我,索菲亚大教堂的「插版画」印刷技术,是怎么出现在阁下的通俗小说上的?”
皮埃尔的心陡然一沉,四肢再也支撑不住,整个人都瘫软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