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州是十分繁华的一个州城,当然啦,不繁华的话林家人也不会把林岑安排在这个位置。
林岑坐着这个州城里的第一把交椅,自然算是地头蛇一样的人物。是以被扔下船这件事,多少让他有一些屈辱感。
好在龙舟周边守着的都是他的人,倒也没有人敢轻易笑话他。
“老爷,万花楼那边怎么安排?”说话的是林岑的师爷林设品。
林设品亦是林家人,不过是偏枝罢了,关系甚至比易香香的外祖林海家还远一些。但是因着有一颗向上爬的心,才巴上了自己叔叔辈的林岑,在他身边混了个师爷的位置。
林岑揉着自己的老腰,有些气愤的说道:“撤了吧,圣上不去行馆歇息,自然也不会去万花楼了。”
林设倒是不这样认为:“圣上毕竟还年轻,估摸着也是顾着皇后的颜面才这般说的,若是之后他念头一改下了龙舟,亦不是没有可能吧?”
他一边说着话,一边上手帮林岑揉着腰,两个男人间动作亲昵,倒是有一种说不出的诡异。
“算了,我们山高水远的也见不着他几回,没必要再去讨好他。还不如留着银子多往京里送,我那个堂哥最近的胃口是越来越大了。”林岑这般说道。
林设品点点头,手上动作不停,一边说道:“说到此事,丞相那边又来了一封信,明里暗里都是追着要银子的。”
林岑闻言暗恨:“这个老匹夫,还真当我是钱袋子不成?我这些年攒下来的银钱,几乎有一半进了他口袋,居然还不知足!”
林设品笑了,他抚摸着林岑的胸口给他顺气:“老爷莫要生气,刚刚您不都还说留着银子往京都里送嘛!圣上那头巴望不上,我们便只能先巴望着丞相爷。”
林岑也不是不知道这个道理,只是图个嘴巴畅快罢了。此时他受到林设品的安抚,便也顺了气,不过心中却是欲念渐起。
只见他一把抓住胸口顺着的手,对着林设品说道:“你遣人把万花楼那个小娘们给我带府里来,既然赵子乾不享这个福,我便替他享了。”
林设品自然知晓他的意思,闻言称喏抽出手就要离去,却又被抓住了手。
“她来之前,师爷你先陪陪本官。”说着便把人拽入了屏风后面。
龙舟这边的易香香自然是不知道平州城的知州府里正上演着活色生香,对于她来说,此时最重要的就是下船游玩。
是的,易香香一如既往的不安分,到了富庶的平州城,她自然不可能真的不下船。
一群人在龙舟上七聊八聊的说着话,等到易康文夫妇等人回了自己房里,易香香便带着青玄和龙女以及狐仙和夜叉,一行人避开守卫的耳目,从龙舟侧方飘了下来。
高手出行就是方便,不过几个呼吸间,易香香等人就在街角落地。而等到他们刚刚站稳,后头就传来了声响。易香香回身一看,果然是赵子乾带着莫兆熙和掠影,以及被扔下龙舟后跟来的洛宝华出现在后方。
之前龙舟停靠时也是这样,只要易香香溜出来,赵子乾必然带人紧随其后。
跟屁虫啊跟屁虫!易香香腹诽。
不过做皇帝的要去哪里,易香香这个皇后在明面上是没什么话语权的。再说她自认自己一向开明,是以州官放火的同时,自然也允许百姓点灯。
更何况赵子乾还是她的董事长呢,可不是什么普通员工。
于是乎,平州城的街上便出现了一群俊男美女,引人注目指数高达五颗星。
对于易香香来说,和一群颜值高的人走在一起算不上什么压力。但是这也架不住所有人都开始打量他们这行人,于是她便做主决定进平州城的忘川茶馆里喝茶去。
“这茶馆倒是和我有缘分,昔日途径锦华县,我和哥哥就是在那里认识罗明浩他们的,没想到这平州城里也有一家。”易香香带着众人踏进茶馆。
小二脸上洋溢着热情,听到易香香的话后说道:“夫人有所不知,我们这忘川茶楼那是遍布礼朝上下各州城、县城的。不仅这平州城里有,就是一些偏远的乡镇也是有的。”他的言语里颇有一些自得。
易香香倒是不意外,毕竟武大商号也是遍布礼朝嘛,不过她还是很给面子的笑着同小二说:“看来贵东家果然是爱茶之人。”
当然,这句话她说得并不真心,把茶楼开得遍地都是的人,其目的还真不见得是为了赚钱。
自古以来,青楼、茶馆、以及酒家都是消息最灵通的地方,易香香当初之所以创建媚欢苑,除了捞钱以外,多少也有些收集和查探消息的缘由。
小二听到易香香的话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这个小的倒是不得而知,东家虽然偶有巡视,倒是极少来平州城。”
他这话没有撒谎,在场的其他人也明白,这和易香香不正面巡视武大商号是一个道理,没有哪个故意隐藏身份的人会敲锣打鼓的说自己来巡视了的。
易香香很是理解的点点头,接着笑问小二说:“这里可有雅间?”
他们一进茶馆就招来不少侧目,饶是她再爱热闹,也是不想再被围观。
可惜,茶馆不遂人愿啊!众人只见那小二又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说道:“夫人见谅,小店未设雅间。”
礼朝的江湖茶馆倒确实极少设有雅间的,毕竟喝茶就是和八卦最配嘛,八卦最多的地方自然是大堂里头了。
易香香之前也没考虑到这点,只觉得忘川茶馆和自己有缘才选了它。不过见着小二如此热情,自己带人转身就走也不大合适,便也没有纠结。
“无妨,那你为我们寻一处偏僻些的位置。”易香香这般说道。
“好嘞,客官们请!”小二一声吆喝后把易香香等人请了进去,安排在大堂最边上靠窗的位置。
忘川茶馆摆的都是黄花梨有束腰马踢腿夔麒麟纹八仙方桌,与明式方桌典型式样近似。茶馆里一张黄花梨方桌自然是容不下易香香那么多人的,于是他们便自然的分了两桌坐下。
易香香右侧的位置坐着的是赵子乾,左侧是莫兆熙,对面则是打着哈欠的洛宝华。而青玄等人则分坐在另一张黄花梨方桌上,不过青玄因着要伺候易香香,是与易香香是靠背而坐。
小二在易香香的吩咐下上了两壶音韵,也就是现代的安溪铁观音;连带还有几份点心吃食,再配上炒得香喷喷的瓜子,倒也是显得十分闲情逸致了。
周围人皆是暗自的扫了易香香他们这边好几眼,不过倒也没有过分失礼。
而在这样鱼龙混杂的地方,人要是一坐下来啊,最新的消息就会不由自主的送入耳中,比如现在易香香就听到不远处的人们正在热切的讨论着......咳咳,讨论着他们坐的龙舟。
“你们看见码头上停靠的龙舟了吗?确实十分金碧辉煌!”身着绿色锦衣的男子说道。
他旁边的黄衣男子闻言问道:“不是说戒严了不可靠近吗?”
另外一名蓝衣男子也赶紧接话:“对啊对啊,那林知州说什么为防止不轨之人窥探帝后,把周边都戒严了!远远的望去不过只能看到龙舟一角,倒是真不知道有多么金碧辉煌。”
还不待绿衣男子回话,旁边方桌上的黑衣男子闻言嗤笑道:“什么戒严,不过是姓林的又一种捞钱手段罢了!兄台得以一观龙舟全貌,想必花了不少银子吧?”
黑衣男子的后半句话,自然是对绿衣男子说的。
绿衣男子似有惭愧,只听他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让兄台见笑了,在下从未去过京都,是以不想错过这么个机会。”
他在外围观赏龙舟时,隐隐约约还看到顶层的甲板上帝后正在说话,虽然看不真切,但也算是得见天子了。
黑衣男子听到这话倒也没有指责,也是,人家花自己的钱,和他也没啥关系。于是他便也只是点点头,未在言语。
黄衣男子听到二人的对话后才明白了个中缘由,他摇摇头叹息:“咱们这位林知州真是要把平州城的脸都丢尽了!以往他以权谋私也就算了,这会儿圣上就在龙舟上,他竟然还敢如此明目张胆,这是当真不怕圣上责罚?”
蓝衣男子摆摆手说:“原本也就不是我们平州的人,他怎会怕丢平州城的脸?再说如今龙舟周边把守的官差也都是他的人,在下听闻圣上和皇后娘娘只是途径此地补给船上器物,并不会下船,自然也就无从听说林岑的劣迹斑斑。”
他这话一说完,听到的人都叹了气。
易香香也跟着叹气,没想到龙舟还成了打卡景点,这么好的商机自己怎么没发现呢?扼腕啊扼腕!
她放下手里的杯盏,对着那绿衣男子笑言:“公子想看龙舟全貌,随便找一家酒楼登高望远就是,何须如此麻烦?”
众人闻言回头望向易香香,因着她说了话便都开始了明目张胆的打量。只见说话的小娘子梳着妇人发髻,虽然长相普通但也是明眉皓齿,令人心生好感。再观其身旁之人个个容色出众,穿衣打扮也是略显不凡,并且显见是以那冷面男子和这小娘子为主,便也不敢怠慢。
绿衣男子作揖回话道:“夫人有所不知,那林知州已将数家能望到龙舟的酒楼悉数包下,如今也正排队呢!”
易香香闻言愣了。
这个林岑,倒是真会“做生意”!
狐仙见状扭头问道:“这个林岑如此目无王法,就没有人去告他一状吗?”
这么明目张胆的敛财,真是过分不要脸了!狐仙心想。
绿衣男子见扭头问话的狐仙如此貌美,一时间有些呆愣,旁边的黄衣男子倒是义愤填膺的接话道:
“哪里有那么简单,那林知州背靠京都丞相府,如今侄女又是宫中得宠的贵妃娘娘。这要是真有人想上京告状,还不定能不能活着出这平州城呢!”
“再者说了,他伤天害理的事虽然干得也不少,但是却半丝把柄未曾留下。若单单以敛财一事上报,伤不了他什么筋骨的。”
林家人做事圆滑,这事易香香倒也是知道的。就拿林芷梦来说,京都里谁不知道她是个温婉知性的女子?甚至在她们正式对上前,她也觉得林芷梦是个好的来着。
但是接触以后的种种,从林芷心到田瑶对自己的无礼和故意刁难,易香香倒是完全不觉得林芷梦无辜。
当然,若是没有利益相关,林芷梦也算是个好人。但如今易家和林家关系对冲,就像易香香要维护易家一样,林芷梦也是要维护林家的。
易香香闻言叹息,只希望若是易家以后也树大根深了,底下的子息可一定要争气,别让她也被人在背后戳着脊梁骨骂。
她这般想着,便听到那黑衣男子又开了口:“岂止是贵妃娘娘,听闻皇后娘娘的外祖家亦是姓林,和林家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亲戚,如今朝堂之上林家可是大权在握!”
易香香惊诧,冤枉啊!我们不过是出了五福的亲戚!
好在也有人为他们易家辩白,只见与黑衣男子同桌的白衣男子说道:“虽然说皇后娘娘外祖家也是林家旁支,但估摸和丞相府没什么关系,不然也不会有皇后与林贵妃不和的传闻散开。而且如今朝堂上除了林家还有康家,就实权上来说,这两家再加上易家反而成了三足鼎立之势。”
不得不说,白衣男子还是非常有政治嗅觉的,易香香频频点头。
洛宝华自然也是看得通透的,不过他听到这里后还是问出了一个关键问题:“林家既然如此霸道,你们这般公然的指摘林岑,不怕被他知晓吗?”
他这么一说,众人倒是面面相觑了起来。
啊哈,一激动还真是忘了这茬!不会有人去林岑面前告状吧?众人汗颜。
一开始就嗤笑林岑的黑衣男子闻言冷哼:“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他林岑也不是不知道别人怎么议论他,真的要抓的话,平州城的大牢可能关不下这么多人!”
易香香听到这话后冲洛宝华使了一个眼色,后者便很上道的继续问道:“听兄台之言,状似和林岑结怨颇深?”
黑衣男子闻言紧着眉头不语,与他同桌的白衣男子见状出言解围:“诶,兄台有所不知。乃是我们昔日一位同窗好友,前些日子家里出了变故,确与林知州有关。”
洛宝华将八卦之心发扬到底:“噢?所为何事?”
白衣男子没想到对方这么打破砂锅,一时间十分踌躇。
黑衣男子见状言说道:“这也没什么不好说的,姓林的他都敢做,我们还有不敢说的道理?”
他显见是真的生气,对着白衣男子说完这话后转身对易香香等人说道:“你们是外地来的,是以不知道那林岑有多恶劣!前些日子他见我那同窗家的妹子貌美,便逼良为娼把人弄进万花楼挂成了头牌,要她在今日在那里给圣上献艺!”
在万花楼给圣上献艺,存的是什么心思,昭然若揭。
易香香闻言望向了赵子乾,洛宝华等几个知晓其身份的人也暗摸摸的观其脸色。
果然,赵子乾的脸黑如锅灰啊黑如锅灰。
易香香暗咳一声:“可是圣上未曾下船啊。”
黑衣男子闻言依旧冷哼:“那又如何?小姑娘仍旧没逃过这无妄之灾,现在已经被拧进了知州府,而被下了大牢的同窗也依旧在牢里关押着!”
白衣男子听到这话也跟着摇头叹息:“我们也是刚得到的消息,说是小姑娘被抓进了知州府,估摸着......诶,若是能去了万花楼献艺,倒更比去知州府里强,那林岑如今已经有十八名小妾了,小姑娘这一去怕是......诶......原本我们亦是想闯闯那知州府,可一边因着家里牵制,而林岑又以同窗性命相挟,倒叫我们不知如何是好!”
赵子乾听到这里后扫了一眼掠影,后者便不动声色的从侧门离开忘川茶馆。夜叉接了易香香的暗示后,也跟了出去。
“看来这林大人倒确实有些目无王法了。”易香香浅啜一口茶水,慢悠悠的说道。
黄衣男子颇为同情那黑衣男子和白衣男子,听到易香香的话后点点头:“可不是嘛,简直是无法无天!可惜,我们也奈何不了他!不说龙舟敛财,就拿二位兄台同窗之事来说,即使告到京都去又能如何?林岑狡辩说是人家自愿,而且也定会捏住七寸逼得人不敢多言。”
洛宝华一边招手喊来小二加水,一边幽幽地说道:“可怜林震老太师,一世英名都被底下这些个不争气的小辈给败坏了。”
白衣男子也深有同感:“家父亦是说过此话,林震老太师当年叱咤京都,虽然古板,但也还是讲理的。”
众人闻言皆是叹气。
易香香有些五味杂陈,她对林震没什么好感,毕竟当初林震在宫宴上没拿正眼瞧过易家人,颇为傲慢。当然,这也不能否认他年轻时的风光以及对礼朝的贡献,这大概也是赵子乾迟迟未动林家的原因之一吧。
她用绣帕掩着嘴唇,低声对赵子乾说道:“你还不便与林家撕破脸,这个坏人还是我来当吧!”
赵子乾叫掠影去干嘛,易香香就是用脚趾头都能想到。不过此时他们是去通州挖宝,之后还得解决梅州的问题,朝廷正是用人之际,赵子乾不宜在此时惩治林岑。
这皇帝做得真是憋屈啊!易香香替赵子乾委屈。
但也没有办法,自古以来都是元老难办。就像现代的大公司里,小辈们接手集团最不好处理的也是那些所谓的股东董事。易香香曾经做过一小段时间秘书的工作,当时她可是见识过老顽固都多顽固。
当然,那份工作她没做多久,因为她那会儿长得实在好看,整个公司都以为她和总经理有一腿。
赵子乾自然知道易香香是什么意思,他都拿老婆的钱了,自然也不介意老婆帮自己出气,便也带着莫兆熙先离开了忘川茶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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