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道:少主是想说,他们是利用窗户进来的,同样也是利用窗户逃走的?”
……但问题是,窗户上没有任何血迹。”黑衣人说:陈晔在先前逃跑时,就已身受重伤,我曾大致看过那伤口,倘若他真的选择跳窗逃走的话,难免会牵动伤口。所以,他不可能会在窗沿附近连一滴血也没流下。而且,最主要的是,”
说着,他看向之前关押守卫的那个房间,示意说:那些守卫从刑房出来后,直到回到房间里,一直是蒙着眼睛的状态。他们不清楚自己在哪,也不知道周围几间房到底有没有人。陈晔也是一样,他从袭击世子殿下后就一直被关在房中,不可能知道他的孩子到底被关在哪里。他是怎么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准确无误地找到东西这两间房的?”
他说:就算是瞎猫乱碰,这运气未免也太好了。”
尽管他这么说,但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这和运气好”没有任何关系。
……有人在帮他们。”
宁步尘走了两步,说:窗口的血迹尚可以小心遮掩,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向我们掩盖住跳窗逃走的这条线索。就算他身受重伤,伤口会撕裂流血,他也能狠下心往伤口上塞一块布团止血。”她目光一直注视着叶星屋里的那扇窗,说:但屋檐瓦片滑而倾斜,外面又刮着大风,他若是想要快速逃离这里,未必能一路上都不留下任何痕迹。所以……”
楼下的喧扰声渐渐弱了下来,三楼走廊一片沉寂。
她目光缓缓转向叶星,眼神中未带有一丝一毫的情绪,但语气却恭恭敬敬地问:
少主,不知……床下那几团沾着血的纱布和衣服,是怎么回事?”
第153章 153
寒风呼啸, 挂在檐角的灯笼剧烈晃动了两下,被卷进了昏白的雾里。暗红的光点在窗纸上一闪而逝,屋内随之陷入昏暗。叶星重新点燃了蜡烛, 放到桌边, 没有回头,换药时弄脏了衣服,所以随手换了一件,还没来得及处理。”
借着火光, 宁步尘蹲下身, 拿起其中一件堆在床角下的白色长衣----的确如此。衣服除了左侧衣袖之外干净如新,未曾沾过一滴血,衣襟上还隐约散着她所熟悉的药香。另一件外衫也是一样,除了左侧袖管之外, 再没有任何多余的血迹或是布料磨损的刮痕。
这些都不是陈晔的衣服。
宁步尘轻轻翻动着血衣衣领,下意识想。
气味不会骗人, 衣服上药香的浸染并非短时间内能够伪造,想要做到这个程度, 在衣服上倾撒药粉是最快的方法。然而, 衣襟处没有任何涂抹伤药时留下的粉粒。这些血衣并不是少主匆匆从衣柜里取走用来擦拭遗留血迹的伪装。
这些被随意堆放在床角下的东西似乎没有任何的可疑之处。
宁步尘拿起一段毫不起眼的纱布,用指腹轻触了触上面混着药粉的血迹, 过了少顷,说:……少主这段时间以来一直在房中养伤, 伤口怎么会出这么多的血。”她稍微侧首,用余光扫了眼周围, 像是关心地问:少主是搬动了什么重物吗?”
屋外, 背靠着墙壁的沈之明稍微侧首,不动声色地看了眼龙潭镖局的同伴。同伴心下了然, 五指悄然贴近腰侧。
宁步尘一时没听到少主的回答,房间内一片寂静,只能听见倒茶时细微的水声和风拍打着木窗的呜咽声。她低头看着掌心里的纱布,忽然想起了练武场上的那些日子。这种无声而诡谲的僵持往往代表着双方即将抽刀厮杀的前兆。她又闻到了那种若有似无的血腥味。
但叶星却没有任何动手的打算。
她仿佛没察觉到屋内紧张的气氛,待茶水缓缓倒满,才端着茶杯,转身朝着桌旁边那个木箱偏了偏头,这是之前放在衣柜上的箱子。”她稍微抬起左臂,淡淡看了一眼,说:这里面的东西比我想象中的还要沉,我不小心没拿稳,箱子掉下来的时候,边角磕到了伤口。”
宁步尘知道那木箱,这些都是在四楼少主的房间整理出来的东西,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里面都是些客栈布局和关于应付狼群的策略图……现如今这些也都没什么太大的用处了。”
单薄的日光透过窗纸,在两人之间缓缓照下一道苍冷的光柱。
宁步尘放下血衣,在站起身时右手已经扶住了刀柄,之前几日少主连看都未曾看过它一眼,怎么突然想起来要拿了?”
外面太吵了,连觉都睡不好,于是就想着出去看看情况。”叶星喝着茶,没有任何犹豫地回答:里面不止有客栈的图纸,还有一些我之前从镖局里带来的暗器和备用伤药。我先前随身带着的那两把匕首都扔在了客楼里,正好想到这箱子里有,便准备拿来用。”
宁步尘余光看了眼半掩的房门,说:方才我们只是在搜找陈晔,没和那群住客发生什么冲突。少主若是想知道什么,推门唤我们过来汇报就好。”说着,她将目光转向叶星脸颊处那道浅淡的血痕,应该不至于警惕到要备着暗器出去的地步吧?”
警惕一点总没有坏处。”叶星放下茶杯,语调轻而缓地说:那些住客当中的大部分人,都亲历过狼群分食旁人的惨剧,也提着刀奋不顾身地与狼群正面对抗过。无论是身手还是胆识,他们都远比你我想象得更厉害。如果还将他们当做两个月前,江湖上可以随意拿捏的普通百姓来看的话,下场悲惨的只会是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