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长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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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回府探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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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回府探亲

一夜无梦,洛自醉一早起身后,精神也好了不少。自软缎锦绣枕头下取了那香袋,挂在身上,清淡得接近于无的香气笼住了他,一日一夜的躁动起伏仿佛被抚平许多,心境奇异地安稳下来。

只是,当他步出卧房,绕过内廊,见前院中,洛无极浅青色的影子如落叶飞花,又如孤鹜残云般飘舞,维持平静的自信便又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在常人看来,洛无极不过在练剑法而已,他却觉得,洛无极周身萧索的气息将剑气压住了,直向他扑来。

衣袂被风吹得飞起来,袍袖中也灌满了风,猎猎作响。洛自醉定定地望着身形移动渐快,恍若疾风般的洛无极,任风将已整好的冠带吹乱。

无极说出那话之时,是否就已预料到他的回应?

是他将他逼得不得不说出口,他却完全忽略了他,只想着如何躲避,如何维护最后的屏障。自私,当真是如此理所当然的么?

洛自醉轻轻一叹。

这人是洛无极。不是他人,是洛无极。世上独一无二的存在。

于他而言,亦是独一无二的存在。

若失去他,便再也无第二个洛无极了。

似亲非亲,似友非友,似伴非伴,那,他到底是他的什么人?www.panguxs.org 盘古小说网

洛自醉恍然想到一个词,那词却如断念一般闪过心头,没留下任何痕迹。又或许,是他潜意识中不愿让它留下痕迹罢。

洛无极早便发觉他来了,仍然没有停下剑势。好一阵后,他收了碎月,顺着风势轻轻在空中一旋,落在洛自醉跟前。

替他挡住深秋带着寒意的晨风,洛无极抬手,摘下他的银冠,将他纷乱的头发绑好,再给他戴上。

两人俱是沉默。

凝望着对方,仍然只能默然地,望进对方眼眸深处。

直到唐三远远地叫道:“公子,该用早膳了!”两人才回过神,一同朝侧花厅而去。

路上,洛无极淡淡地道:“风太大,加件大裘罢。”

洛自醉依然静默,迟了一会才回道:“无妨。你也知,我畏寒只是旧习罢了。”那时常常在冬日里坐在冰冷的地板上,即使寒冷只能让虚弱的身体更加难受,却执意想让它成为孤独的刺激物。关于身体的记忆延续到如今,虽然已不会轻易着凉,这身体也强健许多,但,寒冷使得他想起过去,分外不舒服,这才如此惧寒。

现下,他也需要刺激物,让自己更清醒些。

洛无极足尖轻点,跃向卧房。不多时,便已拿了件披风回转,给洛自醉系上。

风依旧猛烈,却不再觉得冷。洛自醉瞥了他一眼,嘴角边一个微笑,犹如昙花一现。

两人用早膳时,唐三并五个小侍在一旁看得也难过,找了几个借口便都出了花厅。

洛自醉和洛无极好似恍然不觉二人之间的难堪气氛,自顾自地用过饭,便前去上朝了。

这日朝上也没什么大事。洛自醉将夏试新官就任的政绩状况一一报给皇颢后,皇颢龙颜大悦,给了太学上下一笔赏赐,堂中众臣也没有任何异议。接下来便只是一些琐事,因而,未过巳时初,徐正司便高唱退朝了。

洛自醉不急不徐出了议政殿,便见西长廊边,洛无极、洛自节、洛自持、黎巡四人似乎正等着他。

他加快步子走上前去,见洛自节眉飞色舞地,心情看来好得很,不由得笑问:“三哥可是有什么喜事?”

“不是我,是家中有喜事了。”洛自节侧首,望望洛自持,笑道,“这也不该我告诉你。二哥!”

洛自醉已猜得几分,难掩心中欣喜,笑吟吟地看向仍然冷漠如常的洛自持。

洛自持神色依然没有半分变幻,眸色也没有一丝温柔,道:“你二嫂有喜了。”

“大喜事啊!我得赶紧回府一趟了。”洛自醉顿了顿,略微思考了少许时候,又道,“今日吏部也没什么要事,不如现下便去罢。”

“正好,爹前往京北营中主持操练时,你还在休养,他念起了好几回。”洛自节笑眯眯地道,说完又瞧瞧洛无极,“前日不是无极生辰么?娘还说,早些催你们回来,家人再给无极庆贺庆贺。”

“那天皇后陛下和太子殿下来紫阳殿给他庆生辰,因而没想到要回府,是我疏忽了。”洛自醉回道。

“今早娘说要摆家宴,一同庆贺也好。”洛自持接道,仍然冷冷地。

“你倒好,如今都有了孩子,还是那不咸不淡的模样,就不能高兴些么?!”黎巡在一旁酸溜溜地道。

洛自持冷看他一眼,道:“我很高兴。”

“是啊,黎二哥,谁要当爹了都喜上心头。只是啊,我二哥真真仅是喜上心头罢了,半点不上脸。”洛自节笑应道。

黎巡闻言,似笑非笑地一把揽过洛自持,到一旁说话去了。

离他们有一段距离的三人,隐隐约约可听见“闷葫芦倒会行事”“食谱”“药膳”之类的词句。

洛自醉禁不住调侃道:“黎二哥身上的酸味,隔了老远也能闻到。”

“方才黎将军得知此事时,还怔了怔呢。我尚是头一回见他如此惊讶。”洛无极也浅浅地弯着眉眼,道。

“他是嫉妒了。”洛自节笑回道。

确实,黎巡与柳雨星成婚也有几十年了,却是他家二哥后来者居上,先有了孩儿,怎能教他不羡慕?洛自醉瞥了一旁作商量要事状的两人一眼。不过,数百年方能孕育一个孩子,才算这世界的常理。洛家已有六子一女,如今孙儿辈也将出世了,可谓是异数中的异数罢。

几人出了皇宫,到太学接了柳雨星,这才一同回到洛府。洛夫人、洛兮泠、常亦玄和洛自持的夫人苏铃悦远远地便迎出来,人人都喜上眉梢。

洛自醉才不过问候了洛夫人和苏铃悦几句,便被洛兮泠牵到花园中走动。

洛自醉任她拉着他四处转悠,只是宠溺地笑着。他是独生子,从不知弟妹是如何的可贵。洛自省和洛自悟年纪与他相差不大,更像朋友而非弟弟。但,自洛兮泠出生后,他便总算明白洛家三位兄长疼爱底下弟弟们的心情了。他也是恨不得将自己能得到的所有好东西,都尽数给这乖巧可爱的小妹。“羽芙快满九岁了罢,可有想要的物事?”

洛兮泠仰首,细致的脸上尽是笑意:“三哥说过,倘若大事定了,四哥便能离宫。羽芙只想四哥回家住,能天天见到四哥便好。”

真是个可心的人儿。洛自醉笑着轻抚她柔顺的发,斟酌该如何回应。

离宫自是预定中事,离家却也是不可更改的。恐怕要教她失望了。

洛兮泠似乎察觉他的迟疑意味着什么,伸手紧紧攥住他的衣袍。洛自醉待要宽慰她,眼角余波瞅见洛无极越过花园,朝府内偏僻处而去,不由自主地便和洛兮泠一起尾随上去。

洛无极的身形奇快,没几步便已瞧不见他的影子。洛自醉却知道他想去何处,抱起洛兮泠,几个起落,便到了一座荒废已久的小院子外。

将洛兮泠放下,两人立在月洞门边,隔着广玉兰树林,远远瞧着洛无极。

洛兮泠奇道:“我们家中还有这样的院子么?”

洛自醉只一笑,不答。他亦是前几年才得知这院子的存在。

洛无极总是寻他不注意的时候,前来祭拜他的爹娘。他偶然注意到他的行踪,才知道这院落的所在。他也曾单独来过此。那时正是四月下旬,广玉兰盛开的时节。林子的角落里,帝悯的坟冢和洛四公子的衣冠冢并列着。玉兰清香中,拾掇得干干净净的坟茔,给人意外的宁静感。

洛无极立在墓冢旁,风拂起他墨似的长发,衣带也飘然而起。

看起来很孤单,很哀伤。

洛自醉不禁上前两步,蹙了蹙眉。

“四哥,那两座墓,是谁的?”洛兮泠扯扯他的袖子,轻声问。

“无极的爹和娘。”洛自醉答道,垂下眸。去与不去的念头在内心盘旋,稍作迟疑,他依然选择了旁观,一如以往。

“无极的……”洛兮泠似乎十分惊讶,睁大了漂亮的眼瞳。

看她这神色,大概无人告诉过她洛无极的身世罢。洛自醉微微笑了:“无极自然也有爹娘的,不是么?”

“羽芙,自醉,随我来。”倏地,洛自持落在两人身后,冷冷道。

洛自醉回首,点点头。他这二哥,无论何时何地出现,都不让人格外讶异。他们的行踪似乎向来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将洛兮泠留在花园,他们沉默着走回洛自醉原本住的小院子,在院中的石桌边坐下。

洛自持淡淡地望着洛自醉,好一会,才道:“方才无极已告知我们他的身世。这些时日,你面色甚为不佳,便是为此?”

并非询问,而是确定的语气。

“确实。”洛自醉轻轻一笑,道,“二哥,离宫之后,我想离京四处游历一阵。原本是想着和无极同去,现在却很惘然——他一定会去献辰,是否还能做我的旅伴?”

“若能又如何?不能又如何?无极始终是洛家的洛无极,不会有任何变化。”洛自持道,冷峻的神色又添了几分微寒,“况且,决定在他,不在你。你不信?”

洛自醉不语。

“除了你自个儿,你还信何人?”

洛自醉一惊,抬首望着洛自持冷漠如常的面容。“不。”

“不?”洛自持清冷一笑,道,“洛家你信么?”

“自然信的。”

洛自持摇首,道:“你不信。单只信我们的为人,并非信任。你不信长久。”

洛自醉怔忡半晌,复又静默。字字都切入他的心结中,他无话可回。

“纵是交友,你亦不信长久。无极是唯一你曾觉得应当可以陪伴你久些的人,但他却让自己成了你避之不及的最为危险的人,亦是最不可言长久之人。所以你不安。”洛自持冷声道,道尽他内心中的惶然。

“二哥,我……”时间可抹去一切,情是最为不稳的缘分——过去的经验如此告诉他,教他如何信所谓的“长长久久”?而若患得患失,他也便不再是他。

“既要新生,前尘旧事,恼有何用?”洛自持的语气缓了缓,道,“我不知你过去如何,如今你早已是我洛家四公子,我四弟,便一生都是我洛家人。你尽可不信皇后陛下,不信黎五,不信封二,却不能不信我们。”

“我知错了。”过去,亲情伤他最深。他明明知道已得到了真正的亲人,却仍然不敢付出全心,是他错了。若仍然被禁锢在过去的不安中,即使可畅游天下,又如何谈得上真正的摆脱,真正的自由?

“任何人都非因‘洛四公子’此名号与你相交,而因你是洛四公子,方与你情谊深重。因你而来,便是你的,何必担心?”

“是。”豁然开朗。原来这九年来,他一直停留在过去。虽无牢笼,却仍是一只囚鸟。这番话虽并未解开全部疑惑,却让最根本的不安找到了出口。洛自醉苦笑着颔首。

“况且,并非朝朝暮暮才算长久。”洛自持停了停,看着他,冷然道,“你若想去游历,谁也不会拦你。只是莫想着一去不复返,觉得爹娘该挂心时,便回府住段日子。”

“是。”

接下来,两人便只静静地坐着。

洛无极来时,见到的,便是如此安闲静谧的场景。

“公子,二公子,夫人备了午膳。”他轻声道。

洛自持望他一眼,略微垂首,站起身来,径自去了。洛自醉拂去身上的尘土,掸掸袖子,朝他浅浅一笑。

察觉他的心情似乎好了不少,洛无极也开怀许多。

他素来佩服洛自持冷静敏锐,才将近来所发生的事情都告知了洛自持、洛自节、黎巡。虽将他向洛自醉表明心意一事略去不提,但,洛家上下,能一眼看透他心思的人,莫过于从小教导他的洛自持了。他也从未想过要隐瞒他。

只不过,连他也料不到,洛自持的话,能立即点通洛自醉纷乱复杂的思绪。

此刻的他,对洛自持既尊敬又羡慕又嫉妒。他终于明白,洛自醉为何如此抵制他的情意了。“爱”确实会让人的情绪变得十分微妙,且无法轻易克制。

午膳之时分外热闹。洛家除了在外的洛程和洛自清,远去昊光的洛自省、洛自悟,上上下下八口人,黎巡家两口人,说说笑笑,庆贺举杯,喜气洋洋。

用过饭后,洛自节和黎巡还觉得不尽兴,拖着常亦玄、洛自持、洛无极继续喝酒。

洛自醉酒量不佳,尽人皆知,逃过了一劫,便独自到花园的八角亭中赏景。

深秋时节,可看的美景就是院中角落那一树树怒放的木芙蓉。洛自醉啜着茶,遥望着似火似水似光似雪、颜色各异的花。

今日回府一遭,可算是对了。

二哥素来看得透人心,看得透世情。

家,是游子归处。他想说的,无非就是如此。然而,自己想了九年,却始终未想清楚。

想到此,洛自醉清清浅浅地一笑,随意瞧瞧四周,便见二嫂苏铃悦沿着湖边小径款款走来。

“嫂嫂可千万着意一些。”洛自醉当下立起来,走过去扶她上了亭子,给她斟了茶。

他和苏铃悦不算熟稔。这并非池阳礼教规定了男女绝对有别、必须避嫌,而是他实实在在不太擅长和女性来往。因而每次回府,也都只是点头问候罢了。

苏铃悦抬眼望着他,发觉他在看那些木芙蓉,笑道:“这木芙蓉原先生在偏僻处,今年春时,五叔和六叔便亲自将它们移栽到花园里。我还道他们两个并不算爱赏花之人,为何如此费心费力。原是为了四叔啊。”

“这些花开得不错。”洛自醉笑笑回道,抿口茶。

“确实不错。”苏铃悦轻轻一笑。

“嫂嫂有什么话要对我说么?”

“不愧是四叔,生了一双利眼。”

苏铃悦缓缓站起来,笑道:“久坐也不好,走一走罢。”

洛自醉依言立起,随着她向那丛木芙蓉而去。

“不瞒四叔,我家中有位弟弟,正到了入太学的年纪。只是他生性驽钝,夏试、秋试皆未过。眼看冬试便到了,想问问四叔,他该多看哪些内容。”

“嫂嫂真是见外,有位要入太学的兄弟,应当早些说才是。”洛自醉悠然笑道,“每回考试的题目都不同,我已经许久不出题,亦不知这回冬试会偏向哪些科。”太学的入学考试向来不拘一格,以文章、算术、律法、史学、书画为范围,负责出题的老师们可随意选定试题,也可能突发奇想,他实在不能给出任何有效的建议。

“这可如何是好?”

“嫂嫂可让令弟去黎府。想必嫂嫂也知道,黎嫂嫂是太学的夫子,才华横溢。她亦是主持这回冬试的考官,若有空暇,可稍加指点。嫂嫂也可问羽芙要些太学课业的笔记,应当有些用处。”

“是么?……”苏铃悦微微垂下脸庞,淡淡地叹息。

洛自醉发觉她心境好似有些变幻,停下步子,问道:“嫂嫂怎么了?其实,嫂嫂若向二哥提起此事,二哥必会早早安排妥当。”

“可惜……”苏铃悦的声音极细,洛自醉一时听不真切,正疑惑间,银光一闪,一把匕首已抵在他颈间。

锋利的刃切入皮肤,彻骨的寒自皮肉间延伸开来。

洛自醉可闻见风中淡淡的血腥味。

在他来得及反应之前,苏铃悦已点了他的穴道。她使的不过是最为简单的点穴法,可瞧出她的武艺也只是平平。但,他若要冲破穴道也得费些功夫。

早料到必有今日,只是没想到,她会选这个日子。只无极在,她便讨不得半点好处。何况二哥、黎二哥、三哥都在家中。洛自醉心中喟叹。她大约也并非原本便是那方的棋子,不然会更细致地考虑情势,而不是像现下这么铤而走险。

何时他洛自醉竟对威胁他性命的人心存怜悯了?正自嘲,忽然想起中午洛夫人笑逐颜开的模样,洛自醉不由得瞧了一眼苏铃悦尚未隆起的小腹。

选在这时候,是想凭借这孩子取得洛家的几分顾忌么?果然是聪敏的女子。这世界,孩子来得珍贵无比,纵是洛家人,也会稍稍有些犹豫。而只那几分犹豫,便能让她利用了。只是——

他家二哥的性子,她应当再了解不过。他可不是会任人拿捏的人。

再加之根本不会被任何事物左右决定的无极,同样令人捉摸不定的三哥和黎二哥……

洛自醉神色依旧自若,既不惊讶,也不愤怒。他将视线缓缓移至苏铃悦的脸上,几分淡然,几分怜惜地轻轻道:“嫂嫂切切要顾着腹中的孩子。令弟之事,还请说得详细一些。”

此刻他笃定得很。

世上再没有比洛家更安全的地方,他不需要着急,不需要觉得危险,不需要不安。

苏铃悦的目光极悲哀,又极凄切:“可惜,他纵是再想入太学,也没有机会了。只要我能伤你,他们便会放过他……可无极几乎时时刻刻不离你半步,我不知他武艺深浅,找不到适合的时机。”

何止不知他武艺深浅,大概也不知他在想些什么罢,因此才无从下手。洛自醉微微挑起眉梢。隐忍了多时,终于不能再忍了么?挑了这样一个最糟的时候。

大约瞧出他的不解,苏铃悦眼一红,低声道:“若这几日我不将你带去,我的爹娘也会遭他们杀害。我……我没有法子……”话至此,她扑簌簌落下泪来:“四叔,你是才绝天下的洛四公子,心思缜密,谋略出众,武艺绝佳,一定有办法逃出来,是不是?”

她这是要说给谁听呢?为自己找借口?还是请求他谅解?

可惜,他并非当初那举世无双的洛四公子,自然不可能轻易脱困,也不可能认同她的想法。

见苏铃悦虽泪流满面,手却分毫不动,想是已下了决心,洛自醉无奈颔首,答道:“是,我有法子逃。不过,嫂嫂为何不早些告诉二哥?倘若交给二哥运筹帷幄,此事必然迎刃而解。”

“何必告诉他?他无所不知,早便看透了我,看透了那帮人。之所以不动声色,不过想瞧瞧我要做什么。我嫁他原本便是心怀不轨,欲对洛家不利,他也定不会伸出援手。”擦了泪,苏铃悦神情肃然,道,“我也是迫不得已。四叔,走罢。”

洛自醉一叹,定定望向她身后无声无息出现的洛自持和洛无极。

方才果然不是说给他听。想必她也明白,这贸然的行为,瞒不过神鬼也要自叹不如的洛家二公子。

洛自持依旧只是冷然而立,洛无极则面无表情地拔剑出鞘,没有分毫犹豫地指向苏铃悦。

他的内力修为已达到以剑气伤人的境界,只需隔空一点,苏铃悦必死无疑。

洛自醉示意他且慢,仍淡淡道:“二哥只是在等嫂嫂道出罢了。嫂嫂既不信他,他如何帮嫂嫂呢?”

“他只对家人、友人有心,待外人无情。”苏铃悦道,终究察觉情势不对,回首看去,立刻一面将洛自醉的双手扭在身后,一面加重手劲。

匕首又切入皮肉一分,风中的血腥味愈来愈浓。

洛自醉可感觉到粘腻的血液自颈上流下,浸湿了内袍。果然是学医者,虽然血流得有些多了,却并未伤着他,他也不觉得疼痛。

“夫君,我确实是迫于情势。”便听苏铃悦道,底气较之先前,虚了不少。

洛自持仍然冷冷望着她,不语。

洛无极心知洛自醉顾虑到洛夫人,不愿他伤了洛家长孙,皱了皱眉。虽然苏铃悦确实情有可原,若换了他爹,也确实无人能伤得了他。但,事关洛自醉的安危,他只想尽快令他脱离险境。而且,洛自持尚未出手,便是默许。

不过,思及洛夫人的感受,花点时间耍些手段的确是更有效的法子。

洛无极收起碎月,盯着洛自醉颈上不停流下的鲜红的血,冷道:“就算将公子劫去,你以为他们会放过你们?你们是知情者,恐怕第一个要灭口的,便是你们苏家。”

苏铃悦没有言语。想必她早便明白,不过还存着拼死一博的微小希望罢了。

“何况,你以为,我们会让你带公子走?”

洛无极说话素来平静,平静得过分,仿佛所有一切都胸有成竹。

洛自醉轻轻挑起唇角。

他能感觉到,苏铃悦正在轻轻颤抖。

“啊呀,弟妹,别做傻事了。回头是岸,洛家素来宽宏大量,定不会将此事放在心上。你爹娘的事情,交给洛二便可。”便听黎巡笑道,“天下没有他做不成的事,只有他不想做的事,你应该很清楚才是。”

“二嫂,我们都是一家人。出了这样的事,洛家绝不会袖手旁观。”洛自节的声音也响起来。

只差最后一击了。一个唱黑脸,两个□□脸,她多多少少有些动摇了。洛自醉已运气冲破了穴道,望向仍旧冷漠的洛自持。

洛自持瞧了他一眼,继续冷冷地看着苏铃悦,道:“你以为怀了洛家的孩子,洛家便不会动你?”

他的声音如刺骨寒风,没有一丝情感。

这出戏可算是圆满落幕。该说他们几人配合默契,还是所见略同?唯一的观众浑身轻颤,显是洛自持一语道中了她最在意的事。

洛家不能惹洛二,果然是三哥的箴言。

洛自醉趁势轻巧地脱开被苏铃悦制住的手,飞快点住她的穴道。

洛无极取了随身带的伤药,立刻上前,压住他的伤口止血。幸而洛自醉的伤势远远没有看起来严重,不然他绝对不放过这女人。即便她是洛自持的结发妻子,是洛家长孙的娘亲。

他静静地望了望苏铃悦,见她复又泪流满面,顺手解了她的穴道。

一直静默着立于一旁的柳雨星和常亦玄走近他们,将她扶开了。

洛自持、洛自节、黎巡见洛自醉只是皮肉小伤,也都放了心。

只是洛自节瞅了一眼洛无极,再看了一眼他似乎是习惯性地环在洛自醉腰上的手,想是觉得有些不对劲。

“你们怎么这么快便发觉了?不是正在斗酒么?”洛自醉发觉他的目光,不着痕迹地自洛无极怀中脱离,浅浅笑道。

洛无极有些失落,却依然神色如故:“她是哪边的人,都心下明白,当然不能让你与她单独相处。”他们虽说确实是在斗酒,坐的却是花厅的屋顶上。以他们的眼力,花园中发生的事情自然一清二楚。

“小无极,你是何时知道的?”黎巡面上虽带些意外之色,语中却满是笑意。

“我查过她。不过,是四年之前的事了。”洛无极回道。

洛自醉倒真有些意外。当年洛自持成婚之时,皇悦曾说过的那些话,他始终无法不介意。刚开始,他还以为苏铃悦是皇颢下在洛家以防万一的棋子。但没过多久便明白不可能。皇悦故弄玄虚,挑拨离间,只为了掩饰苏铃悦的真实身份。确认之后,他没有告诉任何人。一者,洛无极年纪尚小,没有必要知道;二者,洛自持是何等人物,他并不认为他会随意娶一个女子入洛家门,即使那女子性情再合他意;三者,洛自节也断然不会如此轻易接受这位二嫂成为洛家人,定会调查出事实;四者,洛自清和常亦玄不插手,便是相信洛自持和洛自节的能耐。他也十分信任他们;五者,洛程对儿子们十分放心,也不必让他不悦。洛夫人甚为中意这位新妇,更不必令她伤心。至于洛自省和洛自悟,当时年少冲动,知道得愈少愈好。不过,经历九年,他们定也心中有数了。

他和洛无极这九年回府的次数并不多,他没有想到,洛无极居然会很快起疑。那时他才不过十二,就能思考得如此周全,且没有惊动任何人,实在难得。

“做得好。”黎巡赞道,偏过头又问,“洛二,你何时知道她是长公主派的人?”

“与你同时。”洛自持道。

“那就是她无奈倒向那方的时候?不过,她还有个弟弟,这你我倒是疏漏了。户部籍册上也没有她弟弟的名字。”黎巡沉吟道,“教馆中这样的女子还有数十个,这几年又增了不少。”

“稍等,二哥,你居然将计就计?婚姻大事,岂可如此随意?”洛自节长叹。

五人一面说话,一面走向洛自持的院落。

走近院中前厅时,洛自醉倏地道:“二哥,方才你那番话说得过重了,可能惊着二嫂了。情绪起伏过大,似乎不太好。娘如此高兴,就盼着孙儿出世,不能让她伤心。”

“就为此,你心软了。”洛自持淡淡地道。

洛自醉点了点头:“二嫂确实有苦衷。看在我那侄儿的份上,我原谅她这回。”

洛无极没有多言。

洛自节轻叹道:“换了是我,也定能毫不犹豫地说出那句话。”

洛自醉微微笑了笑,倘若是他,大抵也是如此罢。不过,幸而这回顾虑了洛夫人,也顾及了苏铃悦,他们似乎有机会以退为进了。

此事动静并不大,当时花园中也没有下人,洛夫人和洛兮泠并不知情。

洛自醉、洛无极、洛自持、洛自节、黎巡坐在洛自持屋中的前厅里,静静地饮茶,等待。

不多时,便见常亦玄自内厅出来,道:“没有大碍,只是情绪有些不稳。幸得黎家弟妹在,正开解她。”他边说边走近洛自醉,仔细观察他的伤口,又道:“无极,你这伤药可算是极品了,着紧些使。”

在洛无极眼中,只要洛自醉受伤,无论大小都不可怠慢,因此也只是微微颔首。而这伤药得自黎唯,交给他时,也只说是金创药一类的药膏,他也从未在意过。

黎巡笑看着洛自醉道:“好好的洛小四回府探亲庆贺,转眼间便成了如此态势,啧啧。”

洛自醉啜口茶,仍是浅浅地笑着:“如此态势,却是极好的态势。”

“是啊,可巧的机会。不过,洛小四,你能撑得住么?”

起初要杀他的人,现在却只想绑他,为着什么事,洛自醉也已猜得八九不离十了。“想必他们一时也不会拿我怎样。重霂对他们何等重要,我若不说出他的下落,他们又能奈我何?”

果然又是那白毛狐狸,洛无极暗忖。认识重霂至今,这狐狸就从未给他们带来过好事,尽惹麻烦。“我随公子去,定不教他们伤公子分毫。”

“无极若跟去了,我们便放心了。只是,得尽快将他们杀尽才能免后顾之忧,省得他们再打什么主意。”洛自节道,“而黎二哥若调遣禁卫军,必会引起他们警觉。”

“不错,而且不向圣上禀报也说不过去。死士、家丁、侍卫倒是其次,主谋可得在我们到之前堪堪毙命才可。”黎巡道。

洛无极出声道:“交给我罢。除了我,也没有旁人了。你们都不好出面。”

洛自醉点头称是。若面见皇颢请圣旨,黎巡一人前去似乎显得事态并不那么紧急。而洛自持同去了,便会造成洛家慌忙的假象,也可迷惑一阵敌人了。且此事交付给洛无极,也可说是万无一失。他对洛无极的功夫极为有信心,虽然他从未在他眼前杀过人。

洛自持始终没有言语,只是慢慢地品着茶,神情依然冷淡。

这时,就见柳雨星轻巧笑着自内厅步出,静雅无比的气质,温和的气息,令人只觉得如沐春风。“我知道你们想的便是这个。已经问过了,铃悦妹妹所说之处,应当是陈家在京郊某地的庄园。前一阵,战大哥恰巧去探过一回,不会有错。”

“就是那里么?……陈家,太子殿下可盯了他们不少时候了。”黎巡笑道,以手指沾了些茶水,在案几上画了几笔。

除了洛自持和洛无极,几人都凑上来瞧那简单的京郊地势图。

待他们看完了,黎巡又画了一个庄园图。“当时战也只是顺道去瞧了瞧,没查得太仔细,里头的布置并不是很清楚。”

“帮了大忙了。”洛自醉道,一一记下。

陈家,一家之主位任工部尚书,是近年来长公主派堪称左右手的人物。要劫持他栖风君,须挑个镇得住他的地方,除去周简宁三家,也确实非陈家莫属了。

洛无极已经暗暗盘算过一遍,心中虽想着是重霂带来的麻烦,面上仍然平静如常。

洛自持看了看他,冷道:“既是如此,第一步,自醉、无极、自节、羽芙、大嫂、雨星同铃悦去集市。第二步,铃悦绑了自醉去陈家京郊庄园,无极和自节小心暗随。尽量拖到天黑时分。第三步,自节接应了铃悦便回府,我同黎二去宫中请旨灭叛贼。最后,自醉明早仔细挫挫他们的威风。”

“是,办他们还不到时候,让他们心畏应该没问题。”洛自醉望向内厅走廊口站着的苏铃悦,一笑道,“嫂嫂,一会儿不必手下留情。”

苏铃悦脸微微一红,继而又变得青白。

接下来仔细布置的事情与他们无关,洛自醉和洛无极便离开了洛自持的院子,又回到花园八角亭中。

“无极,去过那庄园罢。”方才洛无极并没有过来瞧地图,可见已经知道得更多。

“前一阵皇戬被他们激得惨,我们一同去逛了逛。”洛无极回道。也着实是巧合,此回是上天要灭那陈家了。

“噢?逛了逛?依你看,我会被关在何处?”

“那庄园依山而建,他们顾虑你的身份,最可能将你关在凿空的山中。”栖风君,洛四公子,不论哪个名号,都足以让那些人提心吊胆。

洛无极目光微闪,望着洛自醉的侧脸。他半点不愿洛自醉受伤,受人折辱,不过,这人却似乎不太放在心上。

很相信他么。

相信他,却不能接受他。不知该喜还是该悲。

洛自醉不经意偏过首,正见他深沉的眼神。

其中,杀机四伏。

洛自醉从未见过他这样的眼神,不过,当然不觉得可畏,反而更加安心。

两人坐了一会,便见洛兮泠奔过来。

“羽芙,一同去集市可好?东市离家近些,就去东市罢。”洛自醉唤道。

“现下便去么?”洛兮泠高兴得很,扑到他身边。

“已过申时初了罢,立刻就去。”洛无极道。

“多去几人也好。我要直接回宫,三哥、大嫂、二嫂可与你一同回来。”洛自醉又笑道。

“太好了。”洛兮泠自是不知他们此行有何风险,如清风一般跑远了,留下一串笑声。

申时中,洛自醉换了身衣袍,与洛无极、洛自节、洛兮泠、柳雨星、常亦玄、苏铃悦去了东市。

威名远扬的洛家附近,无人胆敢盯梢。但到了东市,已有数双眼睛紧紧跟着他们。

看在这些四处隐藏的人眼中的,便是洛自节和常亦玄径直去了药店,洛自醉、洛无极、洛兮泠、柳雨星、苏铃悦则一家店一家店地瞧,似乎要给洛兮泠买东西。不久之后,东市的人多了些,柳雨星拉着洛兮泠、洛无极去看些小饰物,洛自醉与苏铃悦落在他们后头。

自然,没多久,苏铃悦便趁人不注意,“劫”了栖风君洛自醉,往京外而去。

她轻功并不好,直到天擦黑的时候,才带着洛自醉悄悄来到陈家京外别庄。

无人察觉到远远跟在盯梢者后的两条人影。

苏铃悦在别庄外院中将洛自醉放下了。

四周灯火通明,洛自醉似漫不经心地扫过周围,三四十名庄卫封住所有他可逃的生路,为首的,是个管事模样的中年男子。

“做得好。”那人对苏铃悦道,视线却紧紧贴着洛自醉,仿佛担心他凭空消失。

“我爹和我娘呢?”苏铃悦急切地问道。

管事抬抬手,便见两名庄卫押了一男一女上前。苏铃悦不由得戚戚唤了声爹娘,两人神情苦楚地应了一声。

的确是曾经在家中见过几面的苏氏夫妇。洛自醉瞥了那管事一眼,道:“不知你的主子是何人,居然威胁无辜人。”

“无辜人?”那人冷笑道,“栖风君可小瞧你二嫂了。在她成为洛二夫人之前,便应许了我主子,迟早要杀了你。”

洛自醉只轻轻挑起眉,神色依然自如:“我既然来了,你主子便得信守诺言,现在就放他们出庄罢。”

管事微怔了怔,朝那些庄卫点了点头。庄卫松了手,苏铃悦忙将苏氏夫妇带过来,深深望洛自醉一眼后,跃上墙头,消失在暗夜中。没多久,便有十几名庄卫跟上去。

洛自醉叹道:“小人,真小人。”

这时候,洛自节应当早带着苏家人脱险离开了,他也只是感叹一番罢了。

“栖风君还是想想自己得好。”管事冷着脸道,作个请状。

洛自醉听了此话,只笑了笑,便随着他往内走。庄卫小心翼翼围拢他,半刻不放松。

不多时,那管事便领他进了一个阁子。阁子建在山旁,想必阁内正是已经凿空的山腹。洛自醉依旧悠闲自在,缓缓走入阁里。

阁子里生了香炉,袅袅上升的轻烟犹如一层薄薄的烟幕,散发出独特的香味。香炉后坐了一个人,轻笑着看着他。

这人有些面熟,不过,洛自醉向来对那些世家公子没什么兴趣,从未仔细辨认过他们。如今他也无法立刻将他与什么名号联系起来。于他而言,这不过是个有些眼熟的陌生人罢了。

他大约也从未注意过,大半世家公子望向他的眼神,不是倾慕便是妒忌罢。

“洛四公子文武双绝,名动天下。虽武艺似乎大不如前,还是不得不防,请见谅。”那公子道。

洛自醉在一旁的案桌边坐下,但笑不语。长公主派有不少毒物,大抵都是重霂的功劳。这熏香的功用,与化功散类似,现在他已提不起半点内力。方才那些庄卫有意无意撒向他的软骨散,也让他四肢无力。他们果然太瞧得起他了,居然双管齐下。

“此次冒昧请栖风君前来,多有得罪之处,还请包涵。”

“阁下不必如此多礼。我虽记性不好,但还知道阁下是何人。想必阁下也不会将我再放出庄了,不如长话短说罢。”

“四公子爽快得紧,倒是和以前一样。”那公子笑道。

“究竟有何要事,不妨说来听听。”想起来了,这人正是工部尚书的长子。居然丝毫不避讳,可见绝不会让他活着了罢。

“那我便不拐弯抹角的了。前些日子,我们丢失了一名童子,不知栖风君可知其下落?”

“我这些时日从未出宫,怎会知道什么童子?”洛自醉笑笑,回道,“再者,就算我出过宫,吏部到太学这条道上便不知能看见多少名小童子呢。”

“栖风君可知自己如今身陷何种境地?”陈大公子笑容里多了三分寒意,以指节敲着他身前的香炉,道,“你我都知那小童子是何人,又何必装作不知情?”

“我确实不知阁下在说什么。”洛自醉满脸平淡,任谁也瞧不出他此刻的想法。

他的神色甚至足以令人深信,他此刻出口的话,都是真实。

陈大公子摇首道:“除了皇太子殿下,应当无人能攻破那庄园了。栖风君既是殿下的太傅,岂会什么都不知?”

“阁下的意思是,前一阵,你们的一个庄园遇袭,丢了一位重要的小童子。正巧,刺杀太子殿下之时,殿下不在宫中,你们便疑心此事是他所为?”

陈大公子盯着他,冷冷点头。

洛自醉沉吟一会,清清淡淡地道:“我确实并未听闻过此事,陈公子信不过我么?”

“教我如何能信栖风君呢?”陈大公子轻叹道,眼中闪过几分厉色,“栖风君若不想说,我自有办法令你说出来,还是少受些苦头得好。”

“陈公子真是好胆色,不但劫持我这宫妃、一品大官,居然还威胁我。你可知你已犯下诛九族的重罪?”

“栖风君不必担心我陈家,还是早些说出来得好。毕竟,你养尊处优多年,必定也受不得刑。就算你一身傲骨,无刑可催,折辱你的法子,我也多得是。”顿了顿,陈大公子轻轻笑道,“天底下仰慕洛四公子的人,不知有多少,我亦是其中之一。”

“能得大公子仰慕,荣幸之至。”洛自醉恍然未听清楚他的话,仍笑得清浅。

陈大公子轻轻皱了皱眉。

一阵周旋之后,一名庄卫奔入阁中,贴近他,说了些什么。

陈大公子望向洛自醉的视线顿时变得冰冷:“不愧是洛家人。将计就计,这招用得实在妙。不过,四公子从未想过自己的处境么?”

三哥已经回府中了罢。洛自醉仍只是笑着,未答他的话。

陈大公子终究有些微着恼了,站起身来,欲张口叫人将洛自醉带下去,动作却忽然停滞住了。

洛自醉望着穿过他胸前,剑身闪耀着蓝色火焰的碎月,笑了笑。

洛无极如旋风一般,拔出剑,将洛自醉揽入怀中。

他的身法太快,庄卫还未反应过来。

只见碎月剑轻轻在空中挽了数朵剑花,那些庄卫便无声无息倒在地上。

洛无极搂紧洛自醉,提气跃出阁子,几个起落,潜入一座院落。

他虽然带着一个人,却似乎并无半点阻碍,轻飘飘地踏步,闪入内卧房。

内卧房的榻上,一个男子被杀气惊醒。

借着细微的烛光,洛自醉看清了,这人正是陈家次子。

洛无极手起剑落,没有给他呼救的机会。

接着,如疾风一般,洛无极横扫整座庄园。

无人发觉他的存在,四处搜查的庄卫,只找到愈来愈多的尸首。

敌手的性命,于洛无极也只是落叶罢了。

洛自醉始终注视着他的面孔,不曾发现半分犹疑,半分感情。

陈家之主自然不在庄园内,很快,洛无极便杀尽了陈家的主要人物,跃上庄园的高墙。

极目远望,洛自醉看见渐渐接近的火光。

“工部尚书呢?”

“见你的确被带入这庄园后,我便赶回京内。工部尚书今日未出府。”

“怎么找到那阁子的?”

洛无极凑近他,闻了闻,道:“这两日,你身上有种香味,似乎和迷踪香相差无几。”

洛自醉这才忆起,他今早似乎带了宁姜送他的酩香花袋。想到此,不禁一笑,道:“无极,回宫后,寻个时候,替我谢谢宁姜。”

洛无极瞧见了他挂在腰上,甚为不起眼的香袋,拧起眉头。

池阳文宣帝淳佑二十一年九月二十七日,工部尚书陈家图谋不轨,挟走栖风君。

刑部尚书洛自持、禁卫将军黎巡紧急参见文宣帝。文宣帝震怒,颁下圣旨,抄斩陈家。

禁卫军兵分两路。由三品定远将军封念逸率军包围京中陈府,亲自杀了企图反抗的工部尚书;禁卫将军黎巡赶至陈家京外别庄,救下中毒的栖风君,斩杀了陈家余孽。

栖风君即刻被送回宫治疗。解毒之后,皇后陛下仍然甚为担忧,令栖风君在凤仪宫歇息一晚。

作者有话要说:被世界杯迷得七荤八素的银……

昨天意大利……偶流了半桶的口水

今天估计又要流了--……

亲们,所谓的不好的消息

详细解释如下:

本人……生性懒惰,去年考研,沉迷drama动画小说,惨败收场。心有不甘,而且不打算这么早便工作,所以打定主意再考一年。

偶已经大四了,马上便要被学校赶出去,电脑肯定得处理了。

家中无电脑(偶老爹好过分),所以,接下来的大半年,要上网应当十分困难。

思及此,想先跟亲们说一下,让亲们有个心理准备。

七月偶大概还能找时候在网吧上网,可能会缓慢更新。

八月,偶再看看情况--……

之后……还得看看情况……

百分之六十的可能,在九月左右暂停更新。

亲们,偶绝对不会弃坑,也绝对会争取兼顾的。。。。只是偶那老爹太保守了,泪奔。

默默希望偶在九月前能更新完毕

哈米?世界杯?世界杯的缘故啊。。。。

更新缓慢

哈米,找借口,不素不素啊

远目——

偶很想六月份把中卷更新完的说。。。。。

预告:风雨欲来风满楼,此章是前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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