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又一个的红木箱,堆满了一整个院子,司无渊抱手站在最中央,指挥着那些黑衣魔使。
“对,放这儿,这个搬到穗穗房内去。”
柏穗安一时讶然,快步走到他身旁,扶额道:“司无渊,你在这搬家呢?”
司无渊微微侧头看向她,脸上带着笑意:“穗穗,这些都是聘礼,还有一些是给你的嫁妆。”
“嫁妆?”她疑惑道。
司无渊坦然道:“对啊,出嫁不都需要嫁妆嘛,我一并帮你备齐了。”
他私心是不希望穗穗出嫁时被人看轻,所以准备了很多的金银珠宝。
柏穗安无奈地扯了扯他衣袖:“那也不用这么多吧。”
司无渊神色自若:“穗穗,我还嫌太少了。”他眼眸注视着她,“不要有负担,这是我的心意。”
是他将她放在心尖上的心意。
柏穗安看着满屋子的金银财宝,也干脆随他去了。
她慢慢道:“我们后日才启程去仙道大会,这两天你和我住。”她说完还不自在的摸了摸鼻头。
“好啊。”司无渊倒是乐不思蜀。
“我去收拾收拾床铺。”她转身欲走,却被司无渊扯住手腕。
司无渊笑着看她,揶揄道:“做家务这种事情,还是我来吧。”
柏穗安尴尬一笑:“我说着好玩的,还是我来铺床吧。”
司无渊不给她机会,已然转身进了她的房间。
柏穗安只好跟上他,来到了许久未住人的房间。
她进门时看了看,里面很干净,一看就被人打扫过。
她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肯定是任西楼。
司无渊不客气的把这当成了自己的家,拉开衣柜前扭头问了她一嘴:“穗穗,你的衣柜,可以开吗?”
柏穗安点点头:“可以。”
司无渊这才继续,从衣柜里拿出了两张褥子,手法娴熟的开始铺床。
柏穗安惊讶道:“你一个魔尊还会铺床啊。”
司无渊微微一笑:“我以前在玄天宗时,都是自己做饭,自己洗衣的。”
她怕继续说下去他想起他以前不好的回忆,便没再说话了。
暮色渐渐模糊,整个鹿阳城灯火通明,门外巧笑嫣然,人们开始陆陆续续出来逛夜市。
柏穗安看着眼前认真铺床的青年,嘴角一弯,提议道:“我们出去逛夜市吧。”
司无渊大手理了理被褥上的皱褶,旋即道:“好啊。”
他略一施法,本相不再,而是变成了一个扎着高马尾的少年。
柏穗安看着他,一身紧身黑袍,箭袖和腰带上有墨红的纹路,马尾高高束起,神情恣意飞扬。
她走过去挽住他的手臂:“那走吧,阿渊。”
司无渊:“走吧。”
二人一起走出门口,柏穗安走时还问了任西楼要不要一起去,任西楼非常识趣的摇了摇头,他才不想去当灯泡。
灯火璀璨,街道上人来人往,小摊上笼罩着食物的香气,烟火气浓郁。
柏穗安心情很好,边走边哼歌,走到卖板栗的摊位前,闻到了浓郁的香气,一时嘴馋。
她道:“老板,我要一包板栗。”
老板手上开始装起板栗来,边装还边说:“我们家的糖炒栗子可好吃了,姑娘觉得好吃,下次再来买。”
柏穗安朝老板一笑:“好,下次还来你这买。”
司无渊站在一旁,掏出钱袋:“老板,多少钱?”
“五个灵石。”
他付了钱,用动作娴熟的接过板栗。
刚炒出来的板栗还冒着热气,柏穗安嘴馋的慌,伸手就要去拿,被司无渊止住,他道:“烫,等会吃。”
柏穗安砸砸嘴:“可我就想尝一个。”
司无渊默默叹气,从袋子从拿出板栗,“我给你剥。”修长的手指掰开褐色的壳,露出里面鲜甜的栗肉。
他将剥好的板栗送到少女唇边,笑意浅浅:“喏。”
柏穗安闻到板栗的香气,耳朵微红地低下头,咬住板栗。
板栗的清香在嘴中爆开,她嚼了几下,表情也变得享受。
司无渊询问道:“好吃吗?”
她狂点头:“好吃!”
他看着少女高兴的模样,完全忘记了,刚才自己说的等会吃,又开始拿起板栗开始剥。
柏穗安先他一步在袋子里拿了颗板栗出来,朝他一笑:“现在不烫了,我给你剥一个。”
她剥好一个,也像他刚才一样递到他嘴边,恶劣一笑:“给我的小剑侍阿渊的奖励。”可说完耳朵不争气的更红了。
司无渊一时失笑,怔怔地看着她,少女手还悬在半空,手指上的板栗还散发着香气。
他俯身,咬住那颗板栗,舌尖不自觉的碰了一下她的指腹。
柏穗安被弄的一麻,瞪了他一眼。
司无渊欺身凑近她:“那我以后更听话好不好?”
柏穗安这下耳朵直接红成一片,她指尖点着他肩膀,假笑道:“我逗你的,你离我远点,这里人很多。”
司无渊微微离开了她一些,神色坦然:“怕什么?又没人管。”
柏穗安咬牙切齿:“我脸皮薄行了吧。”
司无渊笑了笑:“好吧,我既是穗穗的剑侍,就得听话。”
柏穗安扶额,这人怎么这样?
“走吧,我们去别处看看。”她拉着司无渊穿梭在热闹的街头。
司无渊看着少女带着自己的背影,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放松。
她一头墨发倾泻,衣袖上的丝带随风飘扬,雪白衣衫如皎皎月华,叫人失了魂。
他就想这么跟着她,直至海枯石烂。
可身前的少女却突然停下脚步,表情惊讶的望着前方。
他回过神来:“穗穗,怎么了?”
她指了指前面:“看见故人了。”
他也循声望去,看见好几个女子,穿着绯色衣衫,腰间皆别着长剑,其中一个笑容明媚,对着旁边的人说道:“紫芸师姐,我们现在就去仙道大会吗?”
被唤作紫芸的少女点头:“燕椿,快别玩了,我们该走了。”
柏穗安的目光一直停留在紫芸的身上,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这么几年,她几年前相比,成熟了许多。
想来罗青衫去世,凤鸣宗的担子全落到了她身上。
司无渊耐心询问道:“穗穗,你认识为何不上去打招呼?”
柏穗安失落的摇摇头:“她认识的是罗青衫,不是我。”她扭头一笑:“没事,我们走吧。”
司无渊微微颔首:“穗穗,你不开心吗?”
柏穗安怔然:“没有,我只是有些感慨罢了。”
当初还带着少年气的紫芸,现在也能独当一面了。
她怕司无渊担心,伸出手与他十指相扣,扭头朝他甜甜一笑:“走吧,我真的没有不开心。”
司无渊摸了摸她的头,跟上她的步伐。
夜色寂寥,二人买了些糕点,柏穗安还提了一壶酒给师父。
师父他,最爱喝酒了。
穿过正街,拐入小巷中,只有几盏稀疏的灯亮着。
柏穗安犹豫半晌,终是选择了开口:“阿渊,我要问你件事。”
司无渊微微侧头:“问吧。”
她神色变得严肃:“为什么不告诉我?这平安锁里面是你的魔丹。”
少女脚步停在原地,握住他的手松开。
手心微热的温度突然离去,司无渊眼眸闪过一瞬的慌张,他看着她,有些不自然的解释:“穗穗,我只是觉得对我来说,送你魔丹是我愿意,你不用觉得负担。”
柏穗安一下气上心头:“那魔丹代表着你的命!你怎么能连告都不告诉我,就随意的把它就送我了。”
司无渊顿时慌了:“穗穗,我不想让你拿着魔丹而感到不安,所以才没告诉你的。”
柏穗安蹙眉,低声道:“司无渊,你还觉得你没错吗?拿自己的性命当儿戏。”
她快要气死了,要是她哪天一个不小心把平安锁弄丢了,那他是不是也得跟着丢了。
司无渊看着她,急切地说:“我错了,我不该瞒着你,不该擅作主张。”
柏穗安觉得事态很严重,得给他一些教训,没理他,转头进了三清派。
她本来就一直想着这个事情,只是一只不知道如何开口,也不知道该以何种立场去谴责他,可想了想,还是要说的。
只留下司无渊一人在门外愣住。
他一时懊恼,不知该怎么办,也跟着进去了。
柏穗安提着酒,敲了敲师父的门。
“咚咚咚——”
无为山人打开房门,带着朦胧睡意道:“穗安呐,这么晚了不睡觉,有事找师父啊?”
柏穗安立马拿起酒来:“师父给你的,春风楼的桂花酿,新品哦。”
无为山人一听到酒就来劲了,乐呵呵地接过:“好徒弟,没白养,夜深了,早些歇息。”
柏穗安笑答:“师父你晚上别喝多了,晚安。”
她才一走到自己寝房门口,就看见司无渊杵在那,目光微闪,像只犯错的小兔子。
柏穗安心一横,假装没看到他,走近了屋里。
简单洗漱过后就上床了,也不管司无渊。
司无渊也去洗漱一番,然后对着躺在床上的少女试探说道:“穗穗,我错了,我可以上床睡觉吗?”
柏穗安翻了个身,背对着他,简直都要气笑了,平常不正经,这下倒是变老实了。
她冷冷道:“打地铺。”
司无渊假意没听见,一溜烟钻到了被子中,抱着少女,轻声哄道:“穗穗,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不该自以为是,也不该拿自己的命当作好玩。”
青年的手臂温暖结实,柏穗安低叹口气,同他置什么气呢?他对她这么好。
她投降了,转过身去注视着他漆黑的眼眸,正色道:“真的知道错了?”
司无渊郑重其事的点头:“真的,我已经深刻反省了。”
柏穗安又道:“以后不要拿自己的命开玩笑,我会害怕。”
她是真的害怕,害怕自己好不容易活了,他又不见了。
生离死别,她不想再体会了。
司无渊轻吻她的额头:“嗯,我知道,是我的错。”
他感觉到了那种感受,就像当初穗穗瞒着他,不告诉他,她的病。
他想起自己当时,气得几欲吐血。
想来,穗穗也是这般吧。
柏穗安心中的石头放下,头昏脑胀的,她道:“我不生气了,睡觉吧。”
司无渊微微低头:“你送给我的平安锁,我有一直戴着。”
柏穗安轻声说:“嗯,我知道。”
她回来时第一眼就看见了。
“那个平安锁没什么特殊的含义,就只是驱邪避祟,给你保平安用的。”她缓缓道。
司无渊笑了笑:“穗穗,你知道我收到平安锁的时候有多开心吗?从来没有人给过我这些,他们都知道我才是那个邪祟。”
柏穗安抬起头来,亲了亲他的下巴:“还有,我是为了那时算命对你说的话道歉。”
“这位同修,我看你命格不好,乃七杀格,是天煞孤星的命。”
她虽然想不起来了,可听司无渊说过的。
她觉得自己不该那样说,特别是那时司无渊正处于一种极度压抑,甚至是深渊的情况。
她觉得自己的信口雌黄,会让他伤心。
司无渊此刻眼神格外的温柔,他轻轻道:“穗穗,我的命本来就是这样的,是你,是你捡起了破碎的我,给了我希望。”
柏穗安反驳:“司无渊,没有谁的命该是哪样的,你就是你自己,是司无渊。”
司无渊捧住她的脸,吻了上去:“穗穗,只要有你在,我就会想活着的。”
只要有她在,他就觉得世间是有光的。
柏穗安眼角含泪,任由着他亲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