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无片瓦不怪你,
下无寸土我自己情愿的,
我二人患难之中成夫妻,
任凭是海枯石烂我一片真心永不移。”
...
夕阳西斜,点点微光照在无垠的湖面上,岸边绿柳成行,鸟鸣幽幽,蝉鸣更幽幽。
许采臣背着书篓,一路哼着不知从何处听来的《天仙配》小调。
“许郎,放学了呀!再有一个月是不是就要去府里赶考了?”
晨兴理荒秽,带月荷锄归。
面容黢黑扛着一把锄头的老农咧嘴大笑,远远地冲许采臣招呼道。
许采臣快走几步与老农并肩而行,“石头叔,是一个月后开考,再过十来天我就得出发嘞,不然赶不上乡试。”
“好啊,好啊,好啊!我们许家庄总算也要出一个举人老爷了!”
许石声音更为洪亮了几分,黑色脸庞泛起一丝激动的红润。
那可是举人老爷啊!再进一步就是官儿!
哪怕原地止步,以后也不用再纳税参加徭役,到时候,整个村子都跟着受益。
看看隔壁聂家庄,出了个聂老爷,吃香喝辣。
“还早着嘞,石头叔!”许采臣扫兴道,“一山更比一山高,多少人七老八十都考不上举人,我怎么可能一考就中。”
许石狡黠道,“你可是咱们十里八乡出了名的读书种子,那些人怎么能和你比!”
一路闲聊,不过片刻便到了许家村外。
炊烟袅袅,饭香四溢。
许石指着一户简陋但却十分干净整洁的小院,玩笑道,“嘿,你家里没人每天回来却有可口饭菜,莫不是那话本里面的狐妖女鬼也看上了许郎,打算以身相许?”
许采臣苦恼道,“石头叔可别打笑我了,子不语怪力乱神,这世上哪来的狐妖女鬼,怕又是哪家大胆的姑娘吧。”
虽然这些年总是能听说各种似真似假的离奇故事,但许采臣自己就为书坊写过几本鬼怪之书补贴家用购买笔墨,怎么可能会信这些,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更何况类似的事情前年他就经历过了一次,学堂读书归来时候遇到了隔壁聂家庄聂老爷家的大小姐聂小倩。
然后聂小倩就每天跑到家里偷偷为他洗衣做饭,以许家的小媳妇儿自居。
幸好大乾风气开放,不像前朝理学盛行,不然凭聂小倩的做法非得被人戳着脊梁骨骂。
当时许采臣几乎以为招惹了不干净的东西,特意找了一位游方的老道算了算。
老道说,许采臣命中犯桃花,将来必定与女鬼、蛇妖、仙女、妖狐纠缠不清,几有性命之危。
你要说命犯桃花,许采臣是信的。
他家虽贫,却有一副貌比潘安的脸,丰神俊朗,老少通杀。
再加上勤奋上进,是个读书的好种子,前途无量,命犯桃花几乎是注定的。
哪个女人能拒绝这样的男人呢?
但命犯妖魔鬼怪,许采臣只能说子不语怪力乱神。
而且,他口味真没那么重!
仙女就算了,蛇和狐狸怎么搞哟!
后来,许采臣特意早点回家发现了正在做饭的聂小倩,将她亲自送回了聂家庄聂老爷家。
再后来,聂老爷被朝廷起复带着聂小倩一起进了京,渺无音讯。
年少的欢喜总是足够热烈却很难持久,更何况二人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聂老爷可是京中大官,据说三品朝上。
许采臣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中举,满足下死鬼老爹的心愿,然后仗剑走江湖,多多认识几个江湖女儿。
至于江湖儿子,不重要,根本不重要。
归家。
按照惯例浇浇花草喂喂捡到的白毛狐狸,有人做饭不用自己动手,省略,拿出长剑演练上一套剑法。
剑光如匹练,摄人心魄,显现出精湛的剑道修为。
练完剑法,许采臣打开被扣在锅里依旧温热的饭菜,三菜一汤以及一大盆晶莹剔透的米饭,香气四溢。
对于他人的心意,许采臣心安理得地接受了,大快朵颐,吃的不亦乐乎。
凭他的经济条件,单单读书已经捉襟见肘,再加上习武之人饭量大,剩下的钱买些粗粮都费劲,所以吃这方面向来是凑合,怎们方便怎么便宜怎么来,往往十天半个月见不到一次荤腥。
如果不是他不去学府之时会去捞捞鱼打打猎,一年都见不到一次荤腥。
更何况,到底是多么冷漠的一颗心,才能狠心拒绝一位少女的心意,伤害一颗晶莹剔透的米...划掉,真心,连一点希望都不给对方留下呢?
许采臣可以对着自己的良心发誓,他绝对不是贪图菜香饭好吃,只是不想做一个伤心人。
“嗝”
一口气炫完全部饭菜,许采臣找出一个盆将碗筷全部放进去用水泡起来。
想了想,又抽出一张纸写了行字压在盆子下方:饭菜很好吃,我很喜欢,另外可以点菜吗,想吃生炒鸡。
许采臣可以再次对着自己的良心发誓,他真的不爱吃生炒鸡,只是想让每一个对自己好的人开心起来。
还有什么是比男神/女神主动对你提要求更让你开心的呢,难道非要她说出“没完没了了是吧”。
这些,都是从聂小倩身上吸取到的教训。
许采臣永远忘不了自己把聂小倩送回家后对方伤心的样子,也永远忘不了连着吃了好久大餐后突然换成青菜稀饭的感觉。
尤其当时的他武功小成,饭量骤增。
如今,老天又给了他一次机会,他一定不会再让富婆为他伤心。
夕阳沉入山峦,墨蓝色的天幕缀着疏星朗月,许采臣于院落中点上一豆烛火,又燃上一把艾草,星光月光灯光火光摇曳辉映,小院倒也亮堂堂。
“所谓诚其意者,毋自欺也。如恶恶臭,如好好色,此之谓自谦。故君子必慎其独也...”
许采臣摇头晃脑,朗朗读书声回荡于四周。
一只白色小狐狸双脚直立站在桌上,一边侧耳倾听跟着摇头晃脑,一边用前肢研墨,爪子上的白毛都变成了黑色。
人性化的眸子时不时偷看两眼许采臣,满是娇憨。
书生夜读书,白狐夜研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