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谢敏的父亲赶到医院时,谢敏刚被送到病房不久,也许是儿子通红的脸吓到了父亲,见到谢敏的时候,父亲的脸一下子变白了。
容若站在病床前,问了声“伯父好”。
父亲认出这个高大斯文的男孩子就是那天陪谢敏到他家的那个,想起儿子说这是他同事,有点疑惑地问:“你是谢敏同事吧?谢敏是怎么了?”
“我没事。”谢敏咳了几声,说,“就是感冒了。”
“感冒会半夜送急诊?”父亲不相信地看着儿子,又问儿子的同事:“你贵姓?”
“免贵姓容。容易的容。”容若说,“昨天和谢敏一起去双车回来后,他就一直发烧,晚上咳了几口血痰,就送医院来了。”
父亲最疑惑的是为什么那么晚了,这个同事还和儿子在一起。儿子解释着:“他看我发烧,担心我,就留下来陪我了。”
父亲“哦”了一声。
本来还想和父亲说上些什么,但由于疲倦,谢敏很快又睡过去了。
那种疲劳感,就像很久很久没有睡过觉似的。总觉得不断有人叫自己要快点起床,可是身体很沉重,就是起不来。他看到了很多梦境,知道自己在做梦,可是就是醒不过来。
直到那个梦中,他看见容若牵着他的新娘子,笑得寂寞地对他敬酒,那种悲伤才让他醒来了。
谢敏终于睁开眼睛了。原来一直叫自己起床的不是别人,就是自己。睁眼后看见父亲和一个医生在他的病床前说话,他们没有注意到谢敏醒了。
父亲正在问医生他的病是怎么得的。
医生说:“可能是熬夜抵抗力低了,又淋雨,这种病一般是身体平常很健壮的人容易得。因为不注意。”
父亲问:“那容不容易医?”
医生说:“抗生素有用的话,应该不用担心。不过他病得比较重,而且这个病本身也是比较重的肺炎,每个人情况都不太一样。”
父亲还想问什么,护士来叫医生出去,说是有一床病人在寒战,要他去处理一下,医生就走了。
“爸。”谢敏叫了一声父亲。
看天色,好像已经中午了。父亲昨晚四点就过来,直到现在没有离开,他一向是要睡午觉的,尤其最近身体又不是太好。
“谢敏,你醒了?”父亲在他床边的椅子上坐下,“好一点没?”
谢敏本想说自己好很多了,可是又开始不停的咳嗽,父亲递过面纸时,又是那种量不多但是铁锈一样红的痰。父亲皱起眉头。
“怎么搞成这样?是不是我住院你累到了?”父亲说。
“不是。前天去玩的时候淋雨了。”谢敏又咳了几声。因为说多了话还是怎么的,他觉得有些费力,看了一下左右 ,问,“容若呢?”
“你说你同事吗?早上我让他回去了。”父亲说,“你怎么这么麻烦人家?非亲非故的。”
谢敏说:“小时候就认识的,高中还一个班的,关系很好。是老朋友。不要紧的。”
父亲过了会儿,没答话。谢敏说:“爸,你回去休息吧。我没事。”
父亲又犹豫了一下子,说:“谢敏,你小妈可能没空来照顾你,我请一个陪护过来”
谢敏阻止父亲继续往下说,他说:“爸,你自己身体要紧,我没问题的,一个人也可以。”
父亲欲言又止,最后问:“谢敏,你那个对象呢?她怎么也不来?”
谢敏刚想说什么,那时门口走进一个人,谢敏的表情变得十分开心,父亲心想应该是儿子的对象来了。但是回头一看,却是儿子那个个子高高的同事。
“小容,你怎么又过来了?”父亲很是吃惊。
“早上办入院的时候还没办订餐,”容若笑着说,“我送点饭过来。伯父,您先回去吧,我在这儿就行了。”
父亲看着儿子的同事,心底升起一种怪异的感觉,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但是又说不上来到底是什么。
“那多不好意思。我给谢敏叫个陪护就行了。”父亲犹豫着说。
“不要紧,谢敏平常很照顾我。”容若把保温的饭盒放在床头柜上,说,“这几天我在这儿就行了。您放心吧。”
谢敏笑着看着自己的“同事”,以前怎么没见他这么能言善道的。
父亲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子,好像忽然精神很多的样子。比起父亲而言,他似乎更希望自己的朋友在这儿。父亲心里那种感觉又出来了。
“那真是麻烦你了。谢敏,你要好好谢谢小容。”父亲说。
“是。小容,谢谢你。”谢敏笑得很开心。
父亲走后,容若把谢敏的病床摇高,从病床的角落取出一块板子,安在床边的护栏上,就变成了一张简易的桌子,谢敏说:“我还不知道可以这样的。”
“方便在床上吃饭用的。”去年他好歹在嬷住院的时候照顾过她一段时间。
不是饭,是粥。熬得比平时还要烂的瘦肉粥,还配了一尾新鲜的清蒸鲈鱼,一盅冬瓜海带汤。
“你回家做的?”谢敏说完,又咳了几声。觉得有些累,靠在摇高的床上,问。
“去你家里做的。”容若看了看谢敏右手的点滴。拿出勺子,在粥沿划了半勺,放在嘴边吹凉了,送到谢敏嘴边。
谢敏的颧骨处越发红了。
病房里还有两床病人,可能是觉得他们有点怪异,但是又不好意思说什么。
他不在乎起来还真是什么都不在乎。
谢敏张开嘴,乖乖吞下那口粥。
尽管容若的手艺很不错,但其实他食欲并不好,不是很想吃东西。可是由于容若一口一口地喂着他,直到最后一口吃完前,他都舍不得说自己食欲不好。
容若收拾好桌子后,发现半靠在病床上的谢敏又闭上眼睛了。他轻轻拍着谢敏的脸,叫了几声“谢敏”。
“嗯?”谢敏睁开眼,他听见的叫声那么急切,他看着容若焦急的脸,抱歉地说,“我又睡过去了?”
容若明显地松了口气,摸了摸谢敏的头,说:“你要是困了,就睡吧。”
“嗯。”谢敏从被下伸出手,悄悄握住容若的手。容若反手,把他的手紧紧握住。放回被子中。
谢敏很想说:不要露出那种快哭出来的样子啊。我没事的。但也不知自己到底说了没有,很快又陷入了睡眠。
谢敏又一次睡醒的时候,听到容若小声地在说电话的声音。因为觉得鼻子上有些怪怪的,也不知为什么,老是能听见喷气的声音。
他能听见容若不知在和谁说电话,说:“怎么办,上呼吸机都好几天了。”声音里满是慌乱。
谢敏看时,鼻子上不知有什么东西高了一块,阻碍了他的视线,透过那个白色的东西,他能看见容若侧着身子坐在床边。
头发很乱,胡子拉渣的,眼镜没有戴,一只手握着电话,一只手捂着嘴把音量压低。
电话那头不知回答了他什么。他一直沉默着,直到最后颤着嗓子问:“真的会没事吗?哥。”
那边又不知说了什么。谢敏看见眼泪不断地从容若的眼角滑下来,滑到下巴,滑到脖子上。他也没有哭出声,只是眼泪不停地那么掉着。
谢敏想抬起手擦他的眼泪,却动不了。
你别哭啊。容若。别哭了。
谢敏迟钝地感觉到了疼痛,那是从胸口一直痛到心深处的疼痛。
他知道,这种疼痛,就叫作 爱情。
容若切了电话,转过头,看见了睁开眼睛的谢敏。眼泪依然没有止住,只是哽咽地叫了一声:“谢敏。”
“和我在一起,好不好?”谢敏说。
那么奇怪的声音,像是被谁捂住了鼻子。都不像自己的声音了。
“好。”容若握着他的手。
既然这样,你为什么还要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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