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非何必良拐走商荞,商荞何至于红颜薄命?
他连最后一面都见不到,是何必良的错。
“爹,要不我和你一块去吧,一个外公,一个舅舅,他能怎样?”
商勇脑筋转得极快,何之商这个外甥有本事,有出息,认不认商家吃亏的是他们,他们这些时隔多年再出现的亲戚只能感情攻势,不能强硬。
——来硬的只会雪上加霜。
“爹爹,你和夫君一块去吧,我就在家了。”
吃了一回闭门羹,好面子的巩氏不想再找何之商了。
“就听内子的,我陪你去。”
说时迟那时快,商勇与商择簇拥着到外头去了。
巩氏叹气,“要真成了,我也不必担心那么多,偏偏是有变故,我啊,心不安。”
巩氏势利,也看得清局势,何之商此人一看就是做大事的人,他们这群八竿子打不着又八百年不联系的亲戚,何之商能有什么好印象?
不提上一代的恩怨,下一代也无一丝半点的交集,何之商凭什么认可商家?
他不承认,也没有几个逼得了他认人。
巩氏头疼地凝眉,揉着太阳穴。
她的儿子商亮见状,便开口:“娘,表哥那边,爷爷去了能成吗?”
“成或不成看情况。”
巩氏淡淡道,“就算不成功,也得换来一点好处。小姑子嫁去何家,本就事实,年纪轻轻走了也是何家照顾不周,作为娘家人还不能讨回公道?”
说实话,巩氏始终难以理解商荞看中何必良哪里了,除了长得好看啥都不会,也就老老实实一个本分人。
一个男人最大的问题不是没有底线与责任心,而是他平平无奇又太老实了。
这年头欺负的永远是老实人,何必良人好,又不能给商荞富裕的生活,巩氏理解不了商荞的坚持,更看不上所谓的爱情。
正经人成亲那不都是搭伙过日子吗?再者是传宗接代,利益联姻,谁有心情追求话本子说的凄美爱恋?
这种东西能吃饭吗?到头来一生病,身边照顾的人也没有,真真是吃力不讨好。
巩氏没兴趣,对商荞的执着自也和商择一样,无法接受。
商择与商勇亲自出马到衙门求见何之商,何之商还能如何?像回复舅母一样打回去吗?
也不合适,舅母能不见,外公和舅舅再不见,说不过去,而且只有见了一面才能让他们死心。
何之商接见了他们,这一点使商择父子喜出望外。商勇想得很简单,肯见面就能松口,到那时他的亮儿也有正经事办了。
商择想得比较简单,要么就认商家,要么就老老实实当不孝孽障生的孽种。
耿耿于怀的私奔,耿耿于怀的爱恋,耿耿于怀的早逝,这种种无疑不催化着商择排斥何必良的心。
“何大人,好久不见。”
商勇客气地行礼,“我们是一家人,只是发生了一些不愉快的事情,我们见不到面,这才让我和爹爹第一次见到你。”
三言两语便把商荞一事定性味不愉快的事情,何之商挑眉,“我娘商荞,是你们商家的小女儿,她离开了我十五年,你说这是不愉快的事情,这是不是有点不妥?”
对他而言,母亲早亡带来的打击远远超过了父亲早逝。没有了母亲,他在这世上茕茕独立,形影相吊,形单影只,伯母再爱他,也不是母亲,父亲与母亲的爱恋带给他的不是温馨浪漫,而是无穷无尽的苦涩孤独。
世上只有母亲好,母亲的爱如水,任何人替代不了。
商择商勇父子与商荞分别了那么多年,对他而言,母亲最后的岁月只有担心。
——他的成长需要陪伴。
至于对远在天边的家属,商荞并无只言片语,似乎是从今往后便无商家的影子了。
如今再出现,何之商一想便猜到了他们的目的。
“这……”商勇尴尬一笑,他差点忘了商荞早亡,何之商很小就寄养在伯父家,便回旋一二,“你娘的离开对你,对我和爹来说,都是沉痛的打击,我们也是牵挂你娘,这么多年苦苦寻找她的踪迹,才终于发现了你。”
商择私底下很想念商荞,但他死鸭子嘴硬不可能承认这一点,况且商荞私奔闹得沸沸扬扬,搞得商择脸面无存。
基于这点,商择明面上不对商荞松口多少。长达数年的只字不提,无非是另一种的不愿回忆。
何之商一听,讽刺道:“哦?找我的娘,怎么不知道我的娘就埋在郊外小墓里,给她上柱香?”
当何之商衣锦还乡时,本有些破旧的商荞墓被到当地官员一清扫,倒是干干净净,漂漂亮亮。
只不过这不是何之商想要的,他筹谋着把商荞墓迁移到另一处山清水秀地,骨灰也撒入江河里,只留灵位在寺庙单独供奉,商荞生前一直说过她要走遍大江南北。
愿望未成,何之商代她去完成。
至于何必良墓,也类似的处理,要火化撒骨灰,与商荞一道长眠江河里。他自己想陪着商荞到处走走,奈何财力有限,不允许他这么做。
只不过这个想法被官员强烈反对,这年头认为只有恨到极致了才要挫骨扬灰,非常不吉利,何之商那么做实在是挑战人的接受度。
何之商暂时还没有想到商荞何必良迁到哪家寺庙比较稳当,墓碑擦拭了,也打扫了,周围的风光很好,这会儿商择父子找他,旧事重提了。
“你娘在哪?带我看看。”
商择出人意料地要去祭拜商荞了,这个被他一直视为不孝忤逆女的人,她离开了人世十五年。
商择被勾起了爱女之心,商勇见状便道:“爹,我陪你吧,兄妹一场,总该送送的。”
对商荞,商勇真心疼爱过,也愿意给何之商做样子,亲自去祭拜她。
“跟着我来吧。”
何之商不为所动,人死了才想着去祭拜,又有何用?
比起何必良,何之商反而最恨的是商择。
商择一己之念赶走了商荞,放纵商荞跟着何必良远走高飞,来到申州相夫教子,过着清苦的日子。
到头来,商荞积劳成疾不幸早卒,他责备何必良没有照顾好商荞,问题是,商荞的坚持他视而不见,只一心一意要把她许配给另一个公子,商荞如此反感也无济于事。
那个时候,她选择何必良,倒不如说是一种报复,你看上的我偏不要,甚至要狠狠打你一记耳光,后面产生了感情那是后面的事情了。
一开始,商荞也未必多喜欢何必良,二人井水不犯河水,要不是商择几次三番的强硬许配,商荞或许真不会倔脾气发作,跟着何必良走。
商荞要的是尊重个人意愿的爱情,商择要的是门当户对体面的生活,商择与商荞一开始就不一样,后来的分道扬镳也是意料之中。
微风徐徐吹过,枝叶半散落,入冬的季节寒风刺骨,这时候的微风拂过脸颊,不令人生疼。
商择商勇见到一简简单单又干净整洁的墓地周围种着大树,寒冬大树上的叶子都掉光了,就剩下树干。
墓碑上用红漆写着四个大字——商荞之墓,小字部分是子何之商立,她与何必良合葬,旁边的正是何必良之墓,五个字也是何之商亲自手写的。
当年安葬父母时条件简陋,是伯父出钱才能让他们入土为安。
如今再修墓,不过是一些不够整齐的弄干净一点。
商择的眼眶顿时顺着商荞之墓四个字而湿润了,“闺女、闺女……”
事到临头,他也只能喊喊几声闺女了,商荞回不来了。
何之商面色平静,商勇看样子真诚得多,把他带回来的几盒点心水果放在商荞墓前,肃然道:“妹妹,这是你生前爱吃的,你要多吃吃。”
何之商见到是京城有名的老字号点心铺出品,眉头一松。
商择摸了摸墓碑,喃喃自语,“女儿啊,你咋那么倔强?为什么跟着何必良那个臭小子走?你不管你爹了吗?”
商择最介意的是亲生女儿为了男人不要父亲,明明他们才是血浓于水的亲人。
商荞的过早离世,终究让彼此的遗憾更深了。
何之商没有说话,商勇倒是劝商择宽心,“爹,妹妹没看错人,何必良是她的良人,她不是那种贪图享乐的人,也不是爱荣华富贵的虚荣女子,她自始至终要的,不过说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爹,你何必再气妹妹?”
再怎么说,何必良也善待了商荞,与她相濡以沫了。
商荞日子清贫,却知足常乐,自得其乐,与何必良走街串巷时,她的快乐不是作假的,因为那是自由的呼吸,痛快的生活。
压抑的人一朝释放,如飞燕翱翔天际。
“她喜欢何必良,我看是鬼迷心窍。”
商择气恼何必良,“何必良从头到尾,家世不好,才干也无,就靠我闺女养着他,堂堂男子汉,没用的东西。”
何必良靠着祖传豆腐技能学会了制作豆腐,与商荞一里一外,不说多么红红火火,好歹是也有了一定的收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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