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
柘城外,靠近惠济河的一处田庄里,有着一座颇为宏伟广大的庄园。
这处庄园,正是被誉为归德八大家之一里的高家。
关于归德八大家,民间有个俗语,叫做:沈宋侯,叶余刘,高杨两家在后头。
这个高,说的便是高君弼的高家。比起其他几家,高家在归德里的崛起速度绝对是最快的,也是手段、实力、姿态,最为强硬的。
当然,这个排名多多少少已经有些过时。
特别是对于高家当今的家主高君弼而言,除了位于商丘城内的侯家会有一些忌惮外,其他几家他并不放在眼里。
无论是一代名臣沈鲤之后的沈家,还是担任过南京兵部尚书的余城余家,亦或者有现任遵化巡抚宋权担当门庭的宋家,都是如此。
为什么呢?
因为,这些人都是文臣,而且是离任的文臣。是一群依靠着大明中枢权威才让自己士绅名望化为实力的文臣士绅。
而他高家……那是手里握着刀把子的高第的高家。
眼下的高第是关宁军的大将,而高君弼,则是高第的父亲。
大一统王朝末世,中央权威被不断挑战的后果就是,官府基层的控制能力越来越弱,不仅关宁军阀已经难以遏制,就连次一些的左良玉,乃至更次一等的刘泽清都使唤不动。
中枢都这样,地方士绅,那就更加考验除了地方官员官位以外的真正手腕实力。
侯家之所以例外,并不是因为现任侯家的头面人物侯恂曾经担任过户部尚书,只是因为侯恂对左良玉有知遇之恩。
左良玉敬重侯恂,听闻归德府有民乱,调遣了一些精锐家丁,让侯家训练了一支颇为强壮的民壮护院,这让侯恂现在哪怕无官无职,也能够让侯家真正在归德府有足够的影响力。
这种影响力,不仅是官府上的,也是武力上的。
同样,高君弼的强力,也并不是因为高杰的官位。
一个武官,哪怕是位列一品,在一贯奉行文贵武贱的大明,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
在这渐渐乱世气象越来越显著的年代,手中的实力,特别是刀把子的实力,才是真正决定性的力量。
因为高第的原因,高家大宅在归德府里,常驻着数十个久经训练,披坚执锐可以列阵厮杀的精锐家丁,以及上百个伤病老弱退伍,但关键时候依旧能持刀冲阵,拉弓杀人的老兵。
须知,这些将主自家的家丁,那才是真正训练到位,身强体壮,杀人技娴熟的士兵。
普通的军队和将主的家丁比起来,那就是民壮和精锐战兵之间的区别。
这些,就是高家在归德府实力强横,态度强硬的根本。
无论是商铺经营遇到竞争对手,还是乡村兼并遇到一些不舍得低价卖田地的农夫,只要这些老兵、家丁出马,就没有搞不定的。
不过,比起寻常的兼并土地,经营商铺,乃至于开暗门子,赌场这些,都让高君弼有些嫌弃来钱不够快。
好在,柘城发现的一件事,让他兴趣十足,认为是赚大钱的好机会。
书房里,高君弼前面的高九福恭恭敬敬地跪着,将自己近日打探到的情报一一汇报出来。
他挨了济世营一顿毒打后涨了记性,没有直接回去哭诉,而是将完整的情况打探清楚后,这才回了高君弼汇报。
“柘城焚烧了疫鬼,但疫情丝毫没有减弱。病死的人越来越多,据说,就连城北的杜家嫡子也染了瘟疫。”
“城内封城日久,老百姓逃散众多。不少人连家宅都不要了,直接就行贿守城兵丁,一到夜里就坐着箩筐逃命而去。他们不光是怕了瘟疫,更是买不起粮食。”
“商丘派来了人盯着,县衙里也勒索这些人,抓到一个就抢光钱财,能跑掉的人越来越少。”
“眼下城内粮价翻倍,不过咱们家想要运粮食进城却是有些麻烦,怎么个姿态,还请老爷示下。听说,这是刘家的生意,县令也得了好处,不肯让旁人沾手。他们趁着封城治理瘟疫的名头,大肆抬高粮价售卖,赚得是盆满钵满。”
高君弼嘿笑了一声,说道:“刘心乾是吗?这老小子就是一个举人,背后只是归德卫指挥使刘显。这刘家的面子,别人要顾,我们却不用顾。你照着市价,把咱们的粮食也送进去卖,和他们价钱相仿即可。他们要是敢拦着,我也绝不手软。”
高九福连声应是,又带着一些兴奋,一些委屈说道:“小人还为老爷寻到一桩可靠的财路。那济世营,有价值黄金万两的好宝贝……”
说着,高九福将自己深入济世营,打听到土霉素片可治瘟疫的消息说出。
又将自己强买不成,被济世营打一顿丢出的事情添油加醋告了一个歪状,最后磕着头补刀说:“这些贼厮,真是好生不晓事理。打了小人事小无关紧要,可小人喊出了高家的门面,也还是不管不顾,都说打狗还要看主人,他们这样做,不把我们高家放在眼里啊……!”
“哎,小人被打死都不要紧,只是竟然没能护住咱们高家的面子,没能打开一条财路,那才是罪大恶极,小人真是罪该万死,请老爷责罚……”
高君弼阴沉着脸,先是狠狠踹了一脚高九福,将他踢在地上,满地打滚后又连忙跪回去磕头,随后站起身踱着步子,沉默不言。
良久,高君弼从一个抽屉里拿出五两银子,丢给高九福,又轻轻一脚踢他说:“真是废物,带着人连一群乡野游医都应付不了。行了,你起来吧,这五两银子,你拿去,好生养伤。你既然是我高家的人,为高家办差伤了身子,这点钱拿去好好养养身子。”
说完,高君弼又缓缓吐出一口气,说道:“不过,这所谓的济世营照你这么一说,的确有些不一般。敢打我高家的脸,不应该不知晓我高家的实力。他恐怕是仗着募了几百个流民村夫,就觉得一般人不敢拿捏他。可惜……他碰上了我。”
“一群外乡人,来了柘城,还敢嚣张。真是不给点厉害看看,不知道马王爷有几只眼!高九福,你且听我如此安排……这样,那样安排。好了,听明白没有,听明白就给我速速去办!”
“这神药发财的暴利,就应当我高家才配享用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