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照鬼城占据了重台界的半壁江山, 对凡人有着极强的控制力,掌控着鬼城的灵照城主相当于一界之主,必须有着极高的修为, 这样才能抵挡域外修士的入侵。无定老祖执掌灵照鬼城已有一千五百余年, 在他的有意操控下, 重台界的凡人们不知有修士存在,彼此争斗不断, 分裂成数百个国家, 常年因战乱而尸横遍野,产生无数鬼魂涌向灵照鬼城。但不是每个鬼魂都有资格走进灵照鬼城, 只有那些有修道资质的鬼魂才能进入鬼城,其余的都会被阻挡在鬼城之外,等待着投胎转世。进入鬼城的鬼魂都会得到无定老祖下赐的功法,若是资质较高,还会被无定老祖收为弟子。庄宴正是灵照鬼城这千余年中天资最为高绝的鬼修,深得无定老祖器重, 甚至日后还有可能将城主之位传给庄宴。裴之涣还算了解重台界和灵照鬼城, 然而对于庄宴, 他知之甚少,就算是清玄仙尊对庄宴的了解也不多,只清楚他的招数和修为深浅,却并不清楚他的来历。庄宴自五百年前出现在灵照鬼城起就十分神秘,无人知晓他的身世,也没有人敢向他打听,生怕得罪这位喜怒无常的鬼君。裴之涣打算在重台界突破到化神期,原因有三,一来他在目前没有在重台界的仇人,而庄宴在神梦山修道,轻易不会回去。二来重台界没有人修神道,神梦山对重台界的掌控极弱,无定老祖亦不是多事之人,哪怕察觉到他修魔圣之道也只会袖手旁观。三来他早晚要去重台界走上一遭,倘若有必要,他会提前为卿卿杀了庄宴,为此他要在灵照鬼城调查清楚几件事,譬如庄宴有没有帮手,无定老祖又会是什么态度。上一世清玄仙尊与衡常联手杀掉庄宴时,无定老祖已经身殒三百余年,重台界的生灵和鬼魂也早就被庄宴血祭得一干二净,不存在那些问题,和现在的情况不太一样。是以裴之涣准备近日就前往重台界,而在此之前他还要去紫霄派和万魔窟一趟。回师门是为了交还首徒令牌、拜见许久未见的师尊云河老祖,去万魔窟则是为突破到化神期提前做些准备。他算了算,这一行大概要花上三个月的时间。三个月之后,无论是否突破到化神境,他都会先回到神梦山,为卿卿庆祝生辰。打定主意后,裴之涣将此事与桃卿说了,但万魔窟和重台界的事不方便细说,便只说自己必须回师门一趟,可能还会寻找破境的机缘。听到裴之涣要离开这么久,桃卿很是不舍,但接受之后也没有过多伤感,修道百年,他已经习惯了离别,饶是他自己也要经常离开师尊去外界历练,对他们修道之人来说实属平常之事。这天晚上,桃卿是在裴之涣的宫殿睡下的,转日他和宿云涯一起送裴之涣离开。神梦山有通向众生界的云水,只要穿过云水即可前往各大界域,十分方便。他们将裴之涣送到云水边,裴之涣嘱咐宿云涯道:“就劳烦你好好照顾卿卿了。”宿云涯笑了笑,点头应下来:“放心吧。”他们之前就曾商议过,无论如何都要留下一个人看顾好桃卿,尽量不让他离开他们的视线,否则难保庄宴不会做出什么威胁桃卿安危的事。裴之涣微微颔首,在桃卿不舍的目光中抱了抱他,温柔地在他耳边低声说道:“等我回来。”“嗯!”桃卿乖乖地应了一声,目送裴之涣的身影浸入云水中消失不见,难免有点闷闷不乐的。“走,我们去山里玩一会。”宿云涯向来很会哄桃卿开心,又知道他喜欢什么,于是捏了捏他的脸颊,拉着他向茂密的山林中走去,捉来几只小动物给桃卿玩。小动物们从来没被人伤害过,没什么警觉心,即使被捉住也依然傻乎乎的,好奇地趴在桃卿怀里盯着他看,似乎很喜欢他身上纯净的气息。宿云涯的须弥戒指里带了些吃食,他取出糕点给桃卿,让他喂小动物,自己就抱着手臂站在一边看,看到桃卿脸上露出笑容,他也轻轻地笑了起来。天色将黑之前,桃卿将黏在他身上的小动物们放了下来,催着它们回去休息,自己也和宿云涯一道回去了。回到宫中,桃卿叹了口气,纵使这个下午他过得十分开心,却依然无法驱散他心中的阴霾,不是因为与之涣离别,而是因为卯神使。他从未想过卯神使对他心怀情意,在他婉拒卯神使后,神使非常生气,盛怒之下甚至毁了神殿。考虑再三,他没有将此事告诉别人,只一个人默默地惦念着,而后几日风雪大作,他与之涣待在一起,没时间考虑这件事,现在闲下来了,他就忍不住开始胡思乱想,越想越是忧愁。神梦山灵安慰他不必担心,神使不会对他做什么,可他还是安不下心来,那可是高高在上的神使,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动动手指就能摧毁他们,他却毫无招架之力。而且他自己被赶出神梦山也就罢了,他最担心的还是师尊,师尊现在只治好了眼睛,经脉还尚未恢复,若是错过这次机会,想要等到下回可就难了。桃卿忧心忡忡地就寝了,翌日清晨,在宿云涯的陪同下,他早早赶到祭拜神梦道主的神祠,与一众神道修士共同拜祭莫道主。他之前就对卯神使许下过诺言,要为了神使日日拜祭莫道主,无论最后结果如何,他都不能食言,必须将自身的愿力奉献给莫道主。一连数日,桃卿从早到晚地待在神祠里,虔诚地拜祭着莫道主,宿云涯就站在神祠外等他。在等待桃卿的时候,宿云涯曾打量过神祠的结构,发现整座神祠修建得十分奇特。神祠的墙壁、地面和穹顶皆是雪白的,雕刻着繁复的暗纹,面积不算大,即使他不走进去也能一眼看到桃卿。但它的高度却修得极高,足足有十五丈,巨大的神梦道主玉像高十二丈,面貌被隐隐的云雾笼罩,令人无法窥见他的真颜。玉像两侧各修建着两座丈余高的玉像,皆是五官模糊的神女和神君,后方的整面墙上修建着数百个小神龛,每个小神龛里皆摆放着一尊小玉像,却不知供奉着何人。桃卿同样好奇那些小神龛供奉的是何方神圣,于是悄悄地问了一个神道修士。这个修士颇为喜爱桃卿,见他感兴趣,便欣然地答道它们都是莫道主的化身。莫道主居神梦山久矣,却并非闭明塞聪,而是派遣过诸多化身普度众生,这也是神道修士众所周知的事实。桃卿惊讶地望着那些小神龛,一眼扫过去,怎么也有三四百之数了,莫道主竟然这般慈悲为怀,心系苍生,不愧是如今的神道魁首、天下共主。他不由对莫道主心生向往,只可惜莫道主不问世事,若是没有卯神使的引荐,莫道主是肯定不会接见他这样籍籍无名的魔门修士的。天色渐晚,桃卿结束了一天的祭拜,摇摇晃晃地从蒲团上起来,慢慢向门口挪去,尽管蒲团十分绵软,但在上面跪坐了一整日,他的腿难免会疼。神道修士们也陆陆续续地离开了,他们都无法看到祭台坐着一道微微透明的身影,仙姿玉色的少年凝视着桃卿的背影,聚起神力轻轻点了一下。桃卿只觉得仿佛有一股暖流在他的体内流淌而过,缓解了他双腿的不适,不禁露出了惊讶的表情,在原地跳了一下,发现真的不痛了。他眨了眨眼睛,觉得只能是宿云涯做的了,便开心地凑过去和宿云涯说起了话。祭台上的少年沉默不语地看着,倏地一下,他的身影消失了。不多时,天上下起了绵绵细雨。“真是奇怪。”神道修士们仰头看着灰蒙蒙的天际,呢喃说道,“近来的雨水怎么越来越多了?”过了几日,白鹿找到了桃卿,先是温柔地蹭了蹭他的身体,再向他传达意念,它得知了桃卿想要为顾雪庭修复经脉的事,此事无须找莫不臣,它也可以为桃卿解决。它在灵池中注入了灵力,只需顾雪庭每隔七日去灵池沐浴一回,损毁的经脉就可以渐渐恢复,大概要花费两到三个月,顾雪庭天资越高,经脉恢复的速度就会越快。桃卿又惊又喜,向白鹿千恩万谢,白鹿舔了舔他的手心,叫他不必客气,若是想要感谢它,那就去见一趟卯神使,安慰安慰他,他近来一直很失落。桃卿闻言不由内疚起来,在最初的慌张过去之后,他就一直对卯神使心怀愧疚,明明卯神使帮他良多,他却伤了他的心,可他确实没有办法因为感激就接纳卯神使。“我一定会去见卯神使的,只要神使愿意见我。”他认真地对白鹿说道。他会的。白鹿点点头,步履轻灵地离开了神祠,桃卿心中欢喜至极,这就想拉着宿云涯回去向顾雪庭报喜,却被病弱苍白的年轻人拦住了脚步。“是你?你又想干什么?”桃卿皱着眉看向对方,语气中充满了不喜,能被他用这种态度对待的人寥寥无几,冯子懿就算是一个,他实在是厌烦他,连一眼也不想看到。冯子懿被纸傀儡搀扶着手臂,身上披着厚厚的毛斗篷,低低地咳嗽几声,阴柔漂亮的面孔毫无血色,虚弱地对桃卿说道:“我有重要的事要与你私下商议。”“我没什么和你好说的。”桃卿才不觉得他能说什么,绕过他就想走开,宿云涯也已经看到了冯子懿,似笑非笑地就要跨入神祠,但冯子懿的话却打断了他们两人的动作。“是关于你师尊顾雪庭的。”冯子懿紧紧盯着桃卿的背影,低声开口道:“好,如果你不愿同我单独相处,那我就在这里说也无妨,我是无所谓的……你师尊对你心怀不轨,他爱慕你,那日我看得清清楚楚,而且我有证据。”作者有话说:萨摩耶:汪呜呜qaq(飞机耳)(耷拉尾巴)(耶耶什么都不知道qaq)屑兔:(伤心难过掉兔毛)(决定忘记桃桃)(怄气)(忍不住偷窥桃桃)(见桃桃和猫猫好继续发疯)(哐哐撞墙)(伤心难过掉兔毛)第177章 冯子懿说话的声音不大, 却如一道惊雷般在桃卿耳边炸响,令他瞬间回过头去,又惊又怒地望向冯子懿。“你怎敢毁我师尊清誉,侮辱我们的师徒之情!”桃卿怒火中烧地质问着冯子懿, 他当然不相信冯子懿的说辞, 说什么师尊爱慕他, 真是令人作呕, 如果不是星桥拦了他一下,也许他已经冲上去打人了。面对他愤怒而嫌恶的注视, 冯子懿脸色更苍白了几分,却仍是坚持道:“现在你愿意和我谈一谈了吗?我会向你解释清楚的,我真的有证据。”说着他取出一块留影石:“证据被我记下来了, 就在里面。”桃卿冷冰冰地盯着冯子懿好一会, 率先走出了神祠, 他不想和冯子懿在这里争论,以免污了莫道主的视听。至于冯子懿所谓的证据, 他会看一看, 但他不会相信他说的任何话,既然冯氏当初可以栽赃构陷之涣, 那今日冯子懿就可以栽赃他的师尊,他们什么腌事干不出来。冯子懿被纸傀儡背负着走出神祠,宿云涯走在他们两人之间,三人一起来到山腰间的一座凉亭。桃卿冷冷说道:“你想给我看什么?”就他所知,留影石的画面是有办法造假的,虽然很难, 却并未全无可能, 他倒要看看留影石里有什么, 如果捏造得太恶心,他一定要毁掉这里面的记录。冯子懿握着留影石看了宿云涯一眼:“你回避一下。”“星桥不走,他和我一起。”桃卿拉住宿云涯的手腕,他和师尊清清白白,身正不怕影子斜,才不怕星桥看到什么:“你想让我看什么就动作快些。”冯子懿原有些迟疑,闻言只好说道:“那你们看着吧。”他放出留影石中储存的影像,画面渐渐浮现出来。最先出现的是冯子懿的面容和手指,应当是他在调整着留影石。接着他将留影石放置在了一尊小巧精致的纸傀儡上,傀儡只有手掌大小,形如蜘蛛,生有八足,刚好将留影石驮在背上,顺着桌腿爬了下去,于夜色中潜入顾雪庭的宫殿。看到冯子懿竟然偷偷将留影石放在师尊的宫殿里,桃卿气得随手丢出张符就要教训他,冯子懿堪堪躲了过去,软下语气说道:“事后我会向你赔罪的,你先看完。”桃卿凶巴巴地瞪了他好几眼,这才继续观看留影石,在冯子懿的操纵下,纸傀儡顺着没有合拢的门缝溜进卧房,又悄悄地爬上房梁,悬于顾雪庭的头顶。只见画面中映照出了顾雪庭俊美清雅的面容,他端坐于桌前,右手举着毛笔,在宣纸上细细地勾勒着线条。不过数笔,少年的身姿便跃然纸上,正是桃卿。这幅画像虽然工笔简单,但画中少年眼神灵动,顾盼生辉,显然顾雪庭早已在心中勾勒过无数遍桃卿的模样,才能一下笔就如此栩栩如生。顾雪庭凝视着画像,眸光温柔如水,指尖轻柔地顺着画像抚摸下去,看了许久,才轻轻将纸张合上,继续画下一幅,却还是桃卿,只是换了不同的衣饰和神态。翌日清晨,窗外飘起了大雪,顾雪庭几日未能出去,大多数时间都是在屋中看功法秘籍和杂书,要么就是为桃卿作画,每一张画好的画像都被他妥善地收好,放到较为隐秘的位置。偶尔顾雪庭会走到神玉之前,将手掌放到上面,想要与桃卿联络一下,却因为他身无灵力,神玉没有任何反应。看到留影石中顾雪庭黯然的神色,桃卿心疼坏了,更生气和不解地质问冯子懿:“你到底想给我看什么,难道就是我师尊的饮食住行吗?”“这还不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