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之间,雷云滚滚,不知离地几千丈的高空,此时漆黑如墨,少顷,无数雷蛇汇集,压力之大,便是天人境强者也撑不过三息!
雷云正中,赫然有两个身影!
一位白发飘飘的老者,一位青衣儒衫的中年人。
他们周身氤氲着半透明的不时散发丝丝元力的结界。
“师叔,法器碎了。”
中年人向老者行一礼道。老者嘻嘻一笑,抓了抓头,像顽童般说道:
“佛主撑不住了呀,不过嘛有我在,因果界还是在滴...”
中年人皱眉叹息道:
“怪我,我应该多多照拂佛门的香火。”
老者伸出一根食指,左右摇摆,不以为然。
“一万年太久了,香火是猛药,都快死了,消化不了的你知道不?药越猛,嗝屁的越快哟...”
随即,他用这根食指转了转鼻孔。
“师叔,您能不能有点高人风范...”
“高人?还装啥子高人哟!老子都快嗝屁了!”
老者看了眼食指,轻轻一弹,鼻屎撞到头顶一根水桶粗、直落而下的雷劫,雷光瞬间湮灭,结界外滋滋作响。
很快!又一道比刚才粗十倍不止的雷劫酝酿成型,两人毛发微微卷起,老者脸色一变道:
“这地儿太闷了,环境也不好,我最讨厌静电了!徒儿咱换个地方聊!”
中年人眼前天旋地转,回过神,已经身在一片汪洋之上。这片海域无数生灵,不乏一些堪比人类武道高手的妖兽,今日晴空万里,它们浮上海面晒晒太阳,看到头顶的老头,如丧考批,朝天空喷水抗议,皆是往海底沉去。
“师叔您又来炸鱼了...”
“能量不能浪费嘛!”
果不其然,本来万里无云的天空慢慢变了颜色,老者羞涩一笑道:
“嘿嘿,佛门自绝,说明他们找到那个人了...哎哟,我一个老头子家家,天天东奔西跑的,盼这天盼的好苦哟...”
中年人翻个白眼,语气却很真挚:
“师叔,我大概知道那人是谁了,自会多多照拂。”
“嗯...佛门的因果,让佛门自己去了,还不到咱出手的时候,不必太过刻意。”
“徒儿明白!”
老者笑起来,心情极好:
“到那日,师叔我脚踏黑云,身披雷光而至,那阵仗!想想都美滋滋!”
噼啪!突然一道雷光坠下,落入海中,刚刚还在嘚瑟的老头眼疾手快,抓住两条瞬间被电熟的鱼,递给中年人一只,自己津津有味吃起来。
“吃吃吃,别客气,唔唔唔...”
中年人无动于衷,老者继续道:
“徒儿呀,你也时日无多了...害,你说你,冲动了!堂堂一个...”
“师叔,我和他既是兄弟,就没有尊卑!再来一次,徒儿也会那么做!”
“对胃!”
“师叔不必褒奖,徒儿天生光明磊落,大义...”
“阿?我是说鱼。”
...
老者见中年人面露尴尬,心头一软:
“你也对胃!怪我,没办法给你太多帮助...唔唔唔…”
中年人淡淡笑道:
“师叔何出此言,您帮人世太多了...倒是徒儿…徒儿不能在您膝下尽孝,于心有愧!”
“害!讲这些!指不定以后谁送谁呢!”
中年人一脸坚毅,转身负手而立:
“无妨!佛门了却因果...哎哟!师叔你干嘛打我?”
“你转过来好好说话!”
“哦!”
两人蹲着身子对视,一边吃鱼一边道:
“师叔我是说佛门现在找到人啦,天下要真正太平啦,咱俩死就死啦。”
“唔唔可不是嘛...你师父地下有知,保准气的活过来,哈哈哈...”
中年人心中升起一丝疑惑:
“师父他真的死了吗?”
“那当然啦!我亲手宰的,死的不能再死,不然哪有我入圣的份儿!”
老者瞥了他一眼:
“徒儿阿,师叔办事,你不会不放心吧?”
中年人赶紧摆手,
“放心放心!就是那云台有些神秘,总让我感觉似曾相识...”
“嗯...云台颇为麻烦,如今我也不方便...”
“师叔放心,徒儿要做的最后一件事,就是铲除云台!”
“反正你多多当心,莫着了道。云台行事,多少有些师兄的影子,老头子生前焉坏焉坏,死了也不让人世太平阿。如今我无暇注视人世,你只需等到佛门了却因果,到时候按计划行事。”
“徒儿明白!”
老者想起一茬,问道:
“佛门找的那人如何?”
中年人思索半天,想说一大堆,最后只吐出三个字:
“有点狂!”
“有多狂?我命由我不由天?”
“师叔!”
中年人老脸一红,听到自己当年的豪言壮语。老者哈哈大笑,天地雷劫蓄势待发。
“溜了溜了...”
...
江南道,陵州。
岚县穷僻,不穷在自然资源,而是因为路太不好走。
青山镇地处偏远,十几个村落都在山林里,若想赶一趟县城,来回要十天半个月的功夫。
大牛是土生土长的青山人,村子里三十几户人家,靠山吃山,好在山中野货充足,除了自给自足,偶尔也会组织商队去县城,用山中珍馐换些日常用度。
山中的小村落里,大牛一家四口脸上喜气洋洋。
四人围坐在一张玉面檀木八仙桌前,这张桌子村里独一份,大牛花了不菲的价钱,又雇了村里几个小年轻,两百多斤的东西,硬生生从县城抬了回来。
大牛更是出手阔绰,给几个小年轻的酬劳不比买这张桌子便宜。
一番捣鼓折腾,临近几个村子都知道,大牛他出息了!
桌上摆着一面铜锅,也是大牛从县城买来的新鲜货,里面红汤滚滚,散发着浓郁香味。
大牛望着面前蒸腾的热气,自豪道:
“婆姨子,这叫火锅!嘿嘿,这玩意,只有县里的大户才吃得上。光是这口锅就不便宜呐!”
大牛涮了块肉夹给身旁的妇人。
妇人眼中波光粼粼,笑得特别开心,终日风吹雨淋,明明不到三十,皮肤黝黑干枯的却像个老婆子了。当年她不顾家里反对,嫁给一穷二白的大牛,连做饭的锅都是从自家带来的。她看中大牛的为人,老实又忠厚,就算日子苦了些,心里却是甜的。
“爹爹!我也要吃,我也要!”
一男一女两个孩子叽叽喳喳,大牛很耐心的给他们涮肉,自己夹了根青菜放在火锅里。
大牛心中乐阿!娟儿嫁给我这么些年,多苦都不怨。可日子没起色,同村人看在眼里,少不了嚼嚼舌根,他是不怕,就怕娟儿心里不好受,当年去娟儿家下聘的男人可不少,选了我,我就得对得起她的眼光!
看着娟儿眼中泪光,与她相视一笑,这才多少年,婆姨子脸上就皱巴巴了,等吃完饭,把蜜香给她抹上,嘿嘿嘿。
大牛摸了摸腰间荷包,一个小木盒子,先不告诉她,一会儿有得她哭!
咦?奇怪,那枚红玉呢?
指不定给我忘哪了,算了不管了,反正玉石有得是,明日再去拿一块吧。
大牛心里一喜,真是佛主保佑阿!让我找到那个地儿,以前应该是个寺庙吧,摔了一跤,稀里糊涂的就进去了。里面全是些美玉法宝!随便拿一件到县里卖,家里一个月都吃喝不愁咯!
谁说佛祖不能信的?那些人焉儿坏!没佛祖我能有好日子吗!?
哎哟!差点忘了这事,一走十好几天,进门应该拜佛祖阿!
吃了一口青菜,大牛晃晃悠悠站起身,妇人担忧道:
“大牛你身体不舒服吗?”
大牛摇头晃脑,嘟囔着:
“没事没事,我去拜拜佛像!”
他一步一个趔趄,朝门口佛像而去,娟儿停下筷子,没闻到酒味阿?两个孩子开开心心吃着火锅,时不时抬起头指着大牛,笑话大牛:
“爸爸!嘻嘻嘻...”
“爸爸喝多了...嘻嘻嘻...”
大牛眼中泛红,终于走到佛像面前,身体竟然有些颤抖,呓语道:
“你怎么倒了呀?阿?阿!!”
他的声音很凶,孩子们笑不出来了,妇人不知所措。
大牛也察觉到怪异,头脑沉重,他使劲甩了甩,忽然!一块血肉从他脸上掉了下来!
一点儿也不疼!
两个孩子看呆了,娟儿捂住嘴巴。
“怎么...怎么回事!”
大牛艰难保持镇定,伸出手去扶面前的佛像,赫然发现他的手已是鲜血淋漓!
“幻觉...幻觉!”
他扶正佛像,佛像又倒下,再度扶起,再度倒下,他的血染在佛像上,佛像闭目,仿佛流出血泪!大牛又惊又恼!
“为什么阿!你坐起来阿!!”
他的声音变了!变得阴森而诡异!身形忽而一顿!
“桀桀桀!你永远别想再起来!”
竟是双手掐住佛像的脖子,狂笑不止,下一刻,佛像在他手中化为齑粉!
大牛手中空空无一物,呆呆看着已是血肉模糊的双手。
两息后,转过头。
幽幽看着妻儿。
“接着吃阿,为什么不吃阿?”
声音无比骇人。
孩子们看见面前血人,哪还认得出是自己的父亲!吓得钻进母亲怀里!
娟儿更是惊恐万分,嗓子却像被什么东西锁住了,一丝声音也发不出!
“不好吃吗!?”
大牛一步一个血印,重新坐回凳子,手伸进滚烫的铜锅,捞出一块肉吃下去。
“唔唔唔...”
接着!他把桌上的生肉一口吞下!
娟儿泪如雨下!
大牛缓缓抬起头,一双无比空洞又无比血红的眼睛直勾勾看着她!
血水从嘴角流淌而下,他拉起娟儿的手,边嚼边道:
“娘子,我…
好饿好饿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