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川玄撤兵的消息同时报到了楼苍兰的帐中。
“倭军在鑫州集结?”
姬玉遥初入军营,有些拘谨,怯怯问道:“他们不打算南下攻城了?准备回倭国?”
楼苍兰望着沙盘沉吟,摇头道:“丰川玄行事诡谲,作风大胆,擅长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少倾
楼苍兰叫来路骁霆,吩咐道:“前往鑫州探查。撤兵或许是个假消息。丰川玄不可能就此罢手,定有后招在等着我们。”
路骁霆领命,转身时,看到姬玉遥正局促地坐在桌案旁,顿了顿,眼带笑意地离开了。
楼苍兰放下帐帘,准备与姬玉遥好好算笔账。
“听说我军务繁忙,忙到夜不归宿?”
楼苍兰抱着手臂,看着姬玉遥,笑道:“明明是你不让我回府,倒恶人先告状了起来。”
姬玉遥坐得端正,低着头,快把衣角揪出一朵花来,轻声道:“我瞧着你军务繁忙,近日都累瘦了。来回奔波辛苦,住在军营里不比住在府上方便?”
“你倒是真会为我操心。”
楼苍兰朗声一笑:“军营距离宋府不过半柱香的时辰。”
“看来这份心倒是操错了。”
姬玉遥站起身来,作势要走。
楼苍兰一把拉过姬玉遥的手腕,笑道:“军营重地岂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
说着,语气软了下来,轻声道:“今夜不许走,留在这里陪我。”
姬玉遥垂眸道:“我答应了小锁与她一同回府的……”
“操不完的心呐……”
楼苍兰啧啧叹气道:“她现在有祁辰光陪着,哪里还要与你一同回府?”
姬玉遥面露犹豫之色。
楼苍兰语气带了点诱哄:“留下来陪我,好不好?”
“好……”
姬玉遥虽是红了脸,却也不坚持,羞羞答答地应下了。
楼苍兰扬声叫来侍卫:“去知会殿下一声,玉遥今晚留宿军中。”
“玉遥不回府了?!”
江锁听侍卫禀报后,有些惊奇:“留宿军中?”
这可是自幼长于太安宫的、金枝玉叶的郡主,接受大祁最严苛的礼教熏陶,一颦一笑皆是规矩。
此时,她竟愿意为楼苍兰留宿军中。
江锁浅笑摇头,也无可奈何。
祁溶凑近江锁耳后,道:“我陪你回府,不比玉遥更好?”
江锁笑道:“谢主隆恩。”
祁溶拉过江锁的手,突然认真道:“晚晴,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江锁双手拢袖,跟在祁溶的身后,穿过弯弯绕绕的军营,带着她走入一个军帐之中。
只见帐中站着三人,一个高瘦,一个矮胖,还有一个身形适中,穿一身白衣,皮肤白如宣纸。
那矮胖军人脾气不大好,大声嚷嚷着:“要我说,那丰川玄既已撤军,我们就应当集中兵力攻打鑫州,在最快的时间内夺回失地!”
高瘦军人是个儒将,声音不大,一边擦汗,一边道:“不可,不可,眼下军饷本就不富裕,若派出兵马集结在鑫州城下,每一日的耗粮不可小觑。若能攻下城池那固然是好,那如若没有呢?”
“没有么……”
矮胖军人摩挲着自己下颌的胡须,想了半晌,突然声如洪钟地道:“有我这个兵部尚书坐镇指挥,岂有不赢的道理?!秦大人莫要说笑了!”
那高瘦军人正是前户部尚书秦粟。
而那气势如虹的矮胖军人便是前兵部尚书程继烈。
站在他们身侧的白衣一直一声不吭,盯着沙盘,兀自思索着什么。
他突然察觉身后的帐帘被掀开,便转身望去:“江公公?”
江锁张了张嘴,没有发出声音,半晌才反应过来:“崔……”
帐中白衣正是前司礼监秉笔太监崔维顺。
“江公公还是叫我白喜吧。”
白喜的脸上浮着一层浅笑。
在祁都任职时,二人是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关系。
龙船侧翻,明仁帝下旨,命祁溶入主东宫。
此事白喜也参与其中。
正是白喜将圣旨放入麈尾拂尘,他手下的小太监连翘才得以前往昭狱接回祁溶。
那时,白喜身为司礼监秉笔,蛰伏于卧龙殿,效命于明仁帝,无意之中倒歪打正着,在最关键的时候帮了祁溶。
江锁淡淡道:“白喜,你且叫我晚晴吧。”
说完,转身问道:“秦叔与程叔为何来濒州了?”
“你还好意思讲!”
程继烈提起此事便来了气,叉腰道:“我们二人在寒烟翠的地下钱庄给你们赚银子,本与朝堂之事素无瓜葛。一日,那地下钱庄竟进了刺客,要收了我与秦粟的性命,幸亏我习学多年的武艺并未荒废。我杀了那刺客,寒烟翠自是不能再待,便逃了出来,风餐露宿。后来,我们听闻朝廷要将白喜押运出城,与你交易风雷军的兵符,便化装成官兵的样子,随押运队伍一同出城。”
秦粟接过程继烈的话头继续道:“我们到得濒州的时候,听说你已经不省人事……”
话还没说完,秦粟便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所以我们就在营中等着。”
白喜接了话,温和道:“万幸等到了。”
帐外传来哒哒马蹄声。
“三弟!”
戎灼扶刀冲入帐中,吓了众人一跳。
这些天,他配合陈大刀在平州部署城防,当收到白喜回归的信件后,便马不停蹄地赶了回来。
戎灼迎着众人的目光,一把将白喜抱住,喃喃道:“怎么瘦成了这样……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戎灼这个做哥哥的向来没有弟弟稳重。
他张扬肆意,热烈地表达对白喜的想念。
“在昭狱可有受苦?”
戎灼问。
白喜摇头:“昭狱有路兄的兄弟照顾,除了吃得差了些,并未受苦。”
路骁霆托锦衣卫照顾白喜,必是江锁授意。
戎灼向江锁投去了感谢的目光。
江锁此时正思考着什么,朝众人点点头,便离开帐中。
祁溶也跟在她身后离去。
“辰光——”
江锁定住脚步,道:“你觉不觉得,白喜与师父回来的蹊跷?”
祁溶一点就通:“祁都有人知道崔维顺就是白崇将军的幼子,也知道左丹青就是你的师父。蒋肇忠才刚上任兵部尚书不久,不可能对前朝之事了解至斯。蒋肇忠背后有人指点。”
江锁点了头,微眯着眼道:“此人藏得很深,有搅动风云的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