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场合王翰林当然是不会来的,所以就派了杨辰远的顶头上司孙玉江过来安置。杨辰远昨日图一时之快,策马狂奔,将屁股磨破了,所以不敢坐实,双腿紧夹马腹,腿部虚抬,叫人一瞧那姿势好似连马也不会骑似的,城门楼下一众将官瞧见了不禁面露鄙夷之色。
来到城门下,众人搬鞍下马,向着等候已久的甲子营众将领走去。来到近前,孙玉江傲然一立,赵治清等人早已经迎了上来,甲胄哗楞地走到孙玉江面前跪倒抱拳道:“甲子营参将赵治清,率领所部将领叩见将军,甲子营众步卒因布防紧张,未能列队迎接将主,望将主见谅”。
孙玉江向杨辰远一指,道:“本将刚接了甲字军前军王将军将令,杨辰远弓马娴熟,文韬武略,才堪大用,着授甲字军甲子营校尉之职,你等上前见过了。”
赵治清抱拳道:“是!”。他一甩袍袖站了起来,微微转身看了杨辰远一眼,带着五位司马,十位军候和一众屯长、队率,向着杨辰远拜了下去,双手抱拳沉声道:“甲子营参将赵玉清率领全军将领,拜见校尉大人。”
杨辰远微笑着伸手将赵治清扶了起来,对着一众将领说道:“众位兄弟莫要多礼,本校初来乍到,还需众位哥哥多多帮衬一二。”
赵治清站在杨辰远的身侧,半躬着身子,他身高八尺有余,杨辰远因为多年营养不良仅有七尺二寸,他整整比杨辰远高了将近二十公分,不能让将主大人仰视自己,躬着身子让自己尽量不要高于杨校尉,黝黑的脸上布满了真诚的憨笑:“早就盼着校尉大人来了,您来了甲子营也就有主心骨了。”
军营中最是讲究论资排辈,自己毫无军旅经验贸然升任一营将主,他心里也明白空降部队,一向最容易招致原班人马的反对,况且杨辰远未及弱冠,坐火箭似的窜到这位将军头上,占据了原本该属于他的职位,心里不舒服实属正常,来时他已经想好了几套应对下马威的对策了。但是,看样子是用不上了,杨辰远笑呵呵地看着这个铁塔般魁梧的将军,看着他卑躬屈膝的样子,心里警惕了三分,重新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这样的笑面虎更为可怕,背后使绊子对于自己这样的军旅菜鸟更是防不胜防。
赵治清要是知道此刻杨辰远的心思,估计能气得拿头去撞墙。孙玉江见杨辰远与甲子营众将领相处颇为和睦,也是松了一口气,心里暗夸赵治清识时务。是以笑道:“既然杨校尉已经到任,本校的任务也就完成了,莫要辜负王将军的厚望啊。本校公务繁忙,就不多留了,甲子营众袍泽要多亲多近,告辞了。”
一众甲子营将领恭送孙玉江远去后,杨辰远回身对众将领说道:“本校已经到任,各位将军就不必再陪同了,战事迫在眉睫,众位各自回阵地布防去吧,咱们来日方长。”
众司马、屯长、队率躬身告退,杨辰远笑呵呵的与众人一一辞过。片刻后,只剩下杨辰远、赵治清、冯立伦和杨辰远的七名侍卫亲随。
杨辰远疑惑的看着剩下的这名麻脸司马,冯立伦赶紧躬身道:“末将中军部司马冯立伦参见将主,末将统领的本就是大人的亲随军,有什么事儿,校尉大人吩咐末将去做就可以了。”
赵治清不为察觉的皱了下眉,杨辰远点点头,冲着赵治清说道:“赵参将,本校初来乍到,想先看看甲子营的布防情况。”
赵治清笑道:“理当如此,大人请随末将来。”
一营的布防面积并不大,一顿饭的功夫就基本上了解了个大概,甲子营布防位置是青龙门东侧大约一里地的范围。看着上上下下往阵地运输货物的甲子营军卒,暗自咋舌,这哪里像是正规军,比民兵也好不到哪去。这个孩童有没有十岁,那个老叟得有六十了吧。而且装备参差不齐,有身着铁盔铁甲的,有身着皮甲的,还有穿个兽皮的是什么鬼,这样的军卒怎么打仗啊。一营军卒满员应该是两千人,杨辰远再不识数也能看得出来,这里能有一千五百人就不错了。
赵治清看杨辰远眉头深锁,低声说:“校尉大人,咱们步兵军营就是这样的,好装备、好武器都得可着骑兵来,咱们只能算是偏军。您看那些着甲的军卒,都是在敌军尸体上扒下来的,夷人是不会给咱们配备的。只能自己去抢,而且好东西还轮不到咱们步兵。还有……”
杨辰远皱眉问道:“还有什么?”
“还有,咱们的口粮只有骑兵的一半还不到,将士们一天只能吃一顿饭,都是饿着肚子在打仗啊。当兵为的不就是能吃口饱饭吗,这都实现不了啊。”
杨辰远抿着嘴不再说话,心中不断思考。就在这时,城门楼下一阵嘈杂打断了杨辰远的思绪,越过城墙向下望去,立时气冲斗牛,只见五十多名夷人骑兵,骑在战马上举着马鞭,正驱赶着甲子营军卒离开城墙,就像驱赶战俘一样。
杨辰远蹬蹬蹬下了城门楼,因为走的急切,中途差点摔倒,冯立伦眼疾手快将他扶住,才免于出丑。
来到城门楼下,冯立伦上前小声说道:“这是骑兵军营有活计要干,过来抓咱们步兵营的人去当苦力的,校尉莫要着急,这是常事。只是这样就得耽误咱们弟兄们自己的布防,只能给他们干完活,回来再干自己的,就是苦了弟兄们,完成咱们今天的任务就得到深夜了。”
杨辰远咬着牙,从牙缝里崩出几个字:“常事?他们可有调令?”
赵治清无奈道:“哪里需要什么调令,这是夷人的天下,他们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校尉不要气恼,忍忍就过去了,弟兄们多干些活的事儿,算不得什么。”
杨辰远瞪着冯立伦和赵治清,额头青筋可见:“常事儿?既然老子来到甲子营当校尉,以后就没有这种狗屁倒灶的常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