勿需谁提醒季江,他也知道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医院死了太多人,现在还活着的,应该都躲起来了。怪物们失去目标,只能在楼道里乱窜,甚至自相残杀。
他们还能在这里躲多久?
还有多久会被它们发现?
一块标着倒计时的牌子无形的立在空气里,让病房气氛越来越紧张。
大婶儿五分钟前离开了她的床位,跑到季江妈妈的病床上,和他们俩挤在一起。尽管只能缩在床尾,手脚无论如何也伸展不开,她也坚持这么做。
这一张小床,就像大海里的一叶扁舟。现在起风了,起浪了,他们的舟开始摇摆,并且随时可能会沉船。
……
异化有其特殊性。同种生物的异化结果并不完全相同,数量越多,出现个例的可能性越大。这样的特殊性对人类而言往往意味着高危险性。因为“特异”标志着更强的能力与更神秘的特质。
白秋看着群魔乱舞的街道,心头沉重。
温婉如站在他身边说道:“烤鱼店的防御工作还要加强。”
白秋说道:“不着急,慢慢来。现阶段我们的主要任务是活下去。”
白秋坚定的语气缓和了不少温婉如的焦虑。她设想过无数次末日的场景,设计了数十种方案。但,当这一切切实的出现在眼前时,那些东西突然就变得可笑了起来。
是因为人类统治地球太久了吗?
温婉如不知道,恐怕也没有人能告诉她一个答案。
博洋站在两人身后,小声问道:“你们不害怕吗?”
温婉如说道:“人心更可怕。”
白秋柔声说:“这些东西,不管见多少次,都没法儿习惯它们。害怕是人之常情。”
博洋没能得到想要的回答,遂追问道:“你害怕吗?”
白秋顿了顿,方说道:“比起它们,我有更害怕的事情。”
温婉如与白秋的身影倒映在博洋的眸子里,他露出了似有所悟的表情。
“不说了,时间不等人。”白秋继续说道:“这些飞蛾数量庞大,大概率会出现特异种。所以我们动静要小,尽量不要惊动它们。”
温婉如说道:“怎么做?”
白秋观察一阵,说道:“往黑暗里走,离光源越远越好。”
博洋立马说道:“可是,这里全是路灯。”
温婉如说道:“有没有可能把灯打烂?”
白秋摇头,“我不擅长这个,你们可以吗?”
温婉如与博洋一起摇头。
温婉如问道:“飞蛾在你穿越以前不常见吗?”
白秋知道温婉如为什么有此一问,解释道:“我们尽量不在夜里活动,飞蛾是夜间动物,我们接触不多。只知道一般飞蛾的特性它们都有。”
温婉如皱眉道:“飞蛾以植物为食,你确定它们会攻击我们吗?”
白秋点头道:“非常确定,几乎所有的生物在异化以后都会攻击人类。”说完,补充道:“你们不会想知道它们进食的样子的。”
温婉如顿时浑身一震,“喙管?吸人血?”
白秋对她眨了眨眼睛,“脑髓。”
温婉如感到一震恶心,如果条件允许,她甚至想找个地儿吐一会儿。
博洋不懂就问,“你们在说什么?飞蛾怪用什么吸脑髓?”
白秋又对博洋眨了眨眼睛,“异形电影你看过吗?嘴里吐出来一根管子样的东西?”
白秋话音未落,博洋已经捂住嘴往回走了几步。
“我宁愿死。”温婉如说道。
白秋耸耸肩膀,“至少我们知道飞蛾驱光,这里路灯多,而且亮,它们一定晕得厉害,但等它们习惯以后就说不好是个什么情况了。”
光。温婉如灵光一闪,“我知道怎么办了。”
白秋请教道:“怎么办?”
温婉如说道:“多亏你的提醒。它们驱光,我们就给它们光。”
……
门口的东西已经徘徊好一会儿了。季江甚至能在门缝的这一边看到它的影子。
季江妈妈与大婶儿闭着眼睛,但黑暗并不能给与她们安全感。
出于某种直觉,季江认为门口的怪物不会离开了。不一定什么时候,也许就在下一秒,它就会破门而入。然后他们三人的下场就像医院里的其他人一样,和他们残留在这地方的惨叫声融为一体。
妄图和怪物一较高下的想法是不切实际的,季江在这一点儿上深有体会。
但他必须做点什么来拖延时间。
季江把目光投向墙角,那儿有一个摆放病人物品的立式双层柜。柜子里除了衣物杂志外,还有锅碗瓢盆等物件。
也许,他是说也许,他可以把柜子里的衣服拿上,从通风口把怪物引向远处。他不确定这么做效果如何,但必须行动起来了。
当面对的敌人从成年人变成怪物以后,压力翻了不只一番。毕竟人心尚可揣摩,而怪物?季江不知道。
必须有一个人去做这件事,而这个人除了他就没有别人了。
季江盯着门下的空隙,眼神逐渐坚定。
他必须去。
母亲抓住他。在季江把手松开的一瞬间,季江母亲就知道他要去做危险的事情了。她想劝季江别去,但她知道季江此举并不是为他自己。
她无声道:“小心。”
季江点头。
他没有穿鞋,光脚走到病房角落。打开柜子的动作要非常小心,因为动作稍大一点儿就可能发出噪音,让外面的怪物听到。季江曾做过类似的事,所以尽管紧张,但并不十分担心。以往打开柜门只需要一秒钟,现在则需要四十倍的时间才能做到。
但真正的挑战还不在此处。
拿了四五件衣服以后,季江需要借助东西才能爬上通风管道。通风孔板四个角装了螺丝,这是另一个问题。季江小时候长得并不高,是初三那年突然抽条了,短短半年时间就比同龄孩子高了一个头不止。但这样的身高加上凳子仍然不够。
季江母亲指了指床头柜。
柜子的宽度刚好可以放下凳子,一厘米不多,一厘米不少。
病房以及病人的私人物品中没有螺丝刀,但季江的钥匙串上有一个父亲赠予的多功能工具钳。季江一边注意门外的动静,一边卸钉子,很快就汗流浃背了。卸到最后一颗钉子时,他一手撑住板子,另一手缓慢的扭动钉子。
脚下的凳子好像动了一动,季江差点儿从凳子上摔下来。
季江母亲以及大婶儿被他这一歪,吓得魂不附体。
事实凳子并没有移动,是他太累而产生的错觉。
重要的是板子没有发出声音,但最后一颗钉子已经摇摇欲坠了。
季江深深吐出一口气,小心再小心的把钉子取下来攥在手里。他的手很稳,一点儿额外的声音都没有出现。
他当然不可能带着板子进入通道里,所以季江母亲主动走到他身边,把板子接到手里。
她再一次无声说道:“小心。”
季江点头,然后手臂用力,钻进通风管道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