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呵呵笑道:“老花匠的儿子被关在井底,足足待了一个月,除了每日送来饭菜,再无人理睬。说来也是好笑,不知道是怕了江南,还是老长时间没有摸着牌九,那小子自此以后竟是再也不敢赌博了。”他另有一节没有言明的是,那一个月里,每到晚上,他都以口技之术编出滥赌鬼下了阴曹地府遭受种种刀山火海折磨的惨剧,着实把那老花匠的儿子吓得魂不附体。
他久处独室,少与人言,孤寂无聊之余才会以口技之术一人变出数人,演义种种情事,聊以自娱,如今既是有孟去病相伴,不免打开了话匣,滔滔不绝,说到后来,方才想起,笑道:“说了半天,该是接着教你内功心法才是。”
孟去病既是吃得饱了,复又专心跟随他习练心法。这密室深处地底,照不进阳光,不辨日夜,他们两个人一个是痴迷于武道医理,热心相授,一个是生机一线,不敢丝毫怠慢,一教一学,浑若忘了时光,一直到孟去病将种种运气吐纳的诀窍俱都领悟,方才罢休。说起来那人所教内功本自繁难,远非仓促所能学全,好在眼下只为替孟去病疗治瘫症,用功之处又是唯在足部的三条经脉,这才删繁就简,算是教了孟去病一套急就篇,如此一来,就像盖一楼台,地基尚未筑得牢靠,便要往空中搭建,何处可省略,何处又是不得不教,其间种种耗费心力之处,却是孟去病不能领会的。
待到孟去病将呼吸吐纳之法演练一过,再无差错,那人拍手笑道:“仓促之间你竟能学全,倒是块练武的材料。”他面色一肃,说道:“现在我要将内力输入你体内,你就按照我所教的吐纳之法,将其导入丹田,此间须得心神合一,不可有丝毫杂念,否则你终是不能将我的内力化作己有,莫说冲不开你足部的经脉,反倒变成了受我内力所击,轻则受伤匪浅,重则怕是性命堪虞。你怕不怕?”
他见孟去病只是摇了摇头,没有说话,便也不再多说,将孟去病扶到地上,盘腿坐好,自己也依样坐于其后,两只手掌伸出,分按在了孟去病的“神堂”、“意舍”两处穴道。一会功夫,孟去病感觉到丝丝的热气从这两处穴道进入体内,便依照着那人教过的心法,眼观鼻、鼻观天,凝神聚气,将那热气导向自己的丹田。
初时热气有如涓涓细流,一旦导入丹田,便越聚越多,渐成一股暖流,孟去病感觉周身暖洋洋的,有种说不出来的舒适。再过得片刻,渐渐觉得身上燥热起来,不知为什么突然心思涣散,想起当年孟霁云二人一骑带了他骑着白马在塞外游历,途中一座山丘,恰好看到山巅处山火喷发,滚烫的岩浆滚滚流下。他当时心生好奇,央求孟霁云带他去山火喷发的近处看个究竟。
孟霁云初时不答应,架不住他的央求,便将白马拴好,用布带将孟去病牢牢系在背上,施展轻功,往山上奔去,越往上走,越是热浪翻滚,四周都是烧着的枯枝败叶在空中飞舞。等到孟去病心里害怕,想要退回去,岩浆流动,竟已是将去路堵死。那一日若不是孟霁云急中生智,寻着两棵长长的树枝当成高跷,强自从岩浆流淌处闯了出去,两个人怕是要命丧当场。事后孟去病吓得哇哇大哭,好生后怕,孟霁云反倒劝他,说男子汉大丈夫既是想到要看,便去看看,就算冒上风险,又算得了什么。
孟去病想到这里,突然觉得丹田处一阵剧痛,原本舒缓聚集的真气竟是变得不受控制,四处冲撞,好似要从他体内冲决而出。他大吃一惊,惊惶之下,竟是忘了呼吸吐纳,那人输入的内力越发的激荡,犹如将要冲垮堤岸的洪流。这时候他听到那人猛地大喝一声,沉声颂道:“穿金与造石,水火可与并。生处伏杀机,杀中有生意。非体亦非用,体用两不立。非理亦非气,一言透天玑。”一字一句贯注内力,直达孟去病的心底。
孟去病心头一震,心想:是啊,运功之际,我怎么胡思乱想起来。他当即收敛心神,复又全神贯注,呼吸之间张弛有度,将那人输入他体内的内力引至丹田,储积起来,初时尚是一股外力,难以驾驭,渐渐与其身体水乳交融,如同一体。他试着驱力在手太阳经、手少阳经上的穴道上运行一过,竟是大有流转如意、圆融无碍之感。
他心中正觉欣喜,又听到那人喝道:“内力既已输入,现在我来替你重塑气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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