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过了多久,孟去病苏醒过来,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小床上,身子下面垫着厚厚的褥子,甚是舒适。他环顾四周,发觉自己是在一间小屋当中,屋内陈设简单,惟有一床一桌一椅,房门密闭,没有窗户,只有一盏油灯静默地燃烧。
这时候他听到床尾处传来淅淅索索的声响,轻轻抬头看过去,看到床尾蹲着一个人,背对自己,看不到面容,惟能看到头发斑白,想必年纪不小。孟去病满心疑团,不知自己置身何处,为何月娘、山君和山君夫人全未看到,反倒只有一个中年的男子,更不知道这人是敌是友。心念及此,他悄悄屏住呼吸。
就在这时,他看到那男子肩头耸动,似乎将要站起,赶忙闭紧双眼,装作尤未从昏迷中苏醒,唯有竖起耳朵倾听。只是他听了半天,都只听到唏嗦有声,全然搞不明白那男子到底在做些什么。
稍稍过得片刻,他突然觉得自己的脚底传来一股热气,这一下着实让他吃惊不小。只因他自患瘫症以来,腰部以下早就没了知觉,时隔多年,这是他第一次感受到从自己的脚底传来的感觉。不惟如此,这股热气越来越热,到最后几近灼痛,他终于忍不住啊的低呼起来,猛地睁开眼。
那个中年男子似乎浑没料到他会突然苏醒,吓得一跳而起,蹿到了门外,速度之快,实是孟去病此生所未曾见过,以至于他有些恍惚,不知道此前看到的人影是不是昏迷后醒转产生的幻觉。只不过稍稍过了片刻,那个人小心翼翼地从门后面探出头来。
孟去病见他面色苍白,似乎久处暗室,未见阳光,两道眉毛又粗又密,简直要在眉间联成一片,眉毛下面一对眼睛怯生生眨个不停,看着极易受到惊吓。孟去病方才见他身法如电,显见得身负极高的武功,却不曾想竟是胆小如此,胆气稍稍壮起,撑起半个身子,问道:“你是谁呀?”
那人反问他一句,“你是谁呀?”孟去病说道:“我叫孟去病。”那人说道:“我叫孟去病。”孟去病这才明白,他是在学自己说话,心里有些好笑,说道:“你若是一直照着我说话,我们可就没法说话了。”那人马上跟着说道:“你若是一直照着我说话,我们可就没法说话了。”
孟去病每说一句,那人便跟着说一句,模仿得一字不差。到最后,孟去病有些气馁,身子往后,倒在了床上,一语不发。那人见了,终于走到屋里,开口问道:“你是不是生气了?”孟去病摇头说道:“我没有生气,我只是想问你月娘、山君和山君夫人都去了哪里?为什么看不到他们。”
那人偷偷一笑,转过身去,突然孟去病听到月娘的声音,说道:“多谢公子舍命相救,大恩大德,小女子没齿难忘。”孟去病吃了一惊,抬起头来,在屋里四处搜寻,却哪里看得到月娘的影子。
随后他又听到山君怒声大吼道:“月娘,你敢背着老子与这少年私通,老子一定饶不了你。”孟去病看到那人的肩头不住地耸动,似乎十分得意,渐渐心里明白了,只是犹自将信将疑。这时候那个人转回身来,呵呵笑道:“我就是月娘,月娘就是我。我不光是月娘,我还是山君,是山君夫人,是小厮,是马匹,是敲门声,是琴声,是走路的声音,呵呵,所有的声音都只来自我一个人。”他每说的一个声音,便模仿的几下,果然惟妙惟肖,栩栩如生,把孟去病听得是目瞪口呆。
那人逐一演练一过,面有愧色,说道:“我许久不曾与人交谈,一个人独处的时候便喜欢扮成好几个人,学着他们的语气说话。我本来没想吓你,只是恰好被你听到,就想着故意逗逗你玩,却没想到你这位小哥十分热心,竟是不管不顾地要冲过来解救月娘,倒是害得你受伤不轻,当真是过意不去。”
孟去病恍然大悟,原来什么可怜的月娘、好色的山君和凶蛮嫉妒的山君夫人全都是假的,是眼前之人凭着自己的口技演得一出好戏,倒是枉费了自己满腔的热情,一时之间颇有些失望,旋即在心里暗自想着:唉,亏得到头来只是他一个人耍的恶作剧,若是真有什么山君,凭着我这久患瘫症的身体,别说救人,此刻怕是早已成了鬼。
那人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嘿嘿一笑,说道:“虽说这只是一场玩笑,可是你还是很了不起啊,小小年纪不但侠义心肠,而且胆气过人,我连着使出‘赤炎掌’和‘寒冰掌’都没能把你吓回去。嗯,眼下你虽是患有瘫症,可若是调理得当,瘫症也并非不可医治。”
听了他这番话,孟去病心头一震,旋即想到方才他不知用了什么法子,令自己的脚步感受到了热气,急忙问道:“你有法子治好我的瘫症?”那人说道:“也罢,既然是我害得你受伤,总要有所弥补,就让我治好你的瘫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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