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的早晨，王晶晶都要去参加部门总之间的晨会，以往他列席的时候总是一脸不情愿的模样，哪怕别人正在说话也会毫不顾忌地打呵欠，但今天他的精神却很好，认真地听着每个人的发言。

“王总是不是有什么喜事？大清早精神头就很不错嘛。”人事部的部门主管和王晶晶关系相当好，早上开会的时候两人的座位又挨在一起，散会后就在走廊上聊起了天。

“哪有喜事，就是周末有朋友过来吃饭，难得休息了一天。”王晶晶笑着摇了摇头，人在注意力高度集中的时候，就会给人一种很有精神的错觉，女人们时常挂在嘴边的“专注的男人最有魅力”就是基于这个原理。

“啧，原来王总你打不起精神却是操劳过度，我们周一来开会打不起精神都是不想上班。”人事部平时没啥体力活，但是夹在员工与公司之间心会很累，有时候她特别羡慕这些吃技术饭的，谁敢给气受就敢撂挑子，尤其这种家里背景不凡的，就更舒服了。

王晶晶笑着拍了拍自己的腰，“没有的事，我有这副铁打的腰子傍身，还对付不了她一个黄脸婆？”如果脸色没那么蜡黄的话，他这番说辞还是挺有说服力的。

跟其他部门总说笑两句，回到自己部门的楼层把本周的工作任务安排下去之后，王晶晶就一屁股坐在了自己的办公桌前。别看他是个二代，进“众里搜索”靠的却是自己的技术，能当上主管也是凭本事上任。

众里搜索提供的是免费服务，但偌大的公司要养数千员工，没有进项可不成，于是用户的搜索数据都会被他们提供给广告商。这些数据主要用于分析用户脸谱，以进行广告的精准投放，只要给的价钱够高，哪怕不是正经厂商，搞老鼠会搞诈骗的也可以从他们这里买到数据。

数据分析的活技术部并不做，而是拿给市场部那些商学院毕业的家伙做，但东西是从这边拿出去的，王晶晶这个技术部的主管自然会先看到。

把时间压缩到前天凌晨一点到三点，全国有数万个搜索了“流星”或者相关词条的IP，基本上都是移动端。范围缩小到上湖市，这个数字也超过千人了，根据潘星的分析，这些IP地址背后的人不说全部都是玩家，但百分之九十肯定跑不掉。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你们千万别怪我。”王晶晶把这批人的IP地址通过虚拟主机全部转入了云盘，然后抹除自己的操作痕迹，熟练地点开了微game客户端。上班的时候他不怎么想打排位，以打极地大乱斗为主，结果周一早上等了老半天连活人都排不到，他还是电信一区艾欧尼亚的号，不在什么郊区，“要完，这游戏要完。”

上湖市信息安全中心那边，也在排查相关信息，周日这短短一天的时间里，他们就已经锁定了数十个具有玩家身份的人。变身后确实无法被普通人观测，但穿越能力对地形无效，所以只要把门锁死这些人就逃不走。

某基地的地下工事里，原本用于临时关押特殊犯人的小隔间都是空的，现在却已经快满员了。旁边的刑讯室里也是一片忙碌的景象，不断有不屑或惊慌的声音传出来，有些人甚至还崩溃大哭。

“上面的人难道不清楚吗，就算我们真能把所有疑似玩家的都抓起来，也没办法甄别他们当中哪些杀过人。”因为事件造成的影响太广，需要的来应对的人力缺口太大，所以知情者越来越多，而站在不同位置上的人，对同一件事的看法总是不一样的，“退一万步讲，找到办法来甄别他们中谁犯过罪了，又该用什么条款去给这些家伙定罪呢？”

“小郑，这不是你和我该关心的问题，先尽力把局面控制住，解决的办法总会有的。”这不像是市面上忽然出现了某种新的武器，又或者骗子想出了什么新的花招，而是对整个体系都将产生巨大影响的突发局面，在此之前谁都不可能又准备。

郑怀洲表面上赞同了这一说法，心里却非常不以为然，站在防弹玻璃的另一侧，看着里面那个年轻人的华丽腰带喃喃出声，“无论在谁的手上剑都是凶器，只有放在匣子里才不会伤人。”

“小郑，换班了，去吃午饭吧。”观察室里的工作相对来说比较轻松，只要负责监督旁听里面的讯问过程，避免闹出大事就行了。这样的工作没有连续性，随时都可以换人来做，所以中午十一点半准时有人来换班。

“好，麻烦刘组长了。”组长是个干练的中年女性，平时在工作中非常要强，实际能力也非常不错，哪怕脾气有点古怪，也深得后辈们的尊敬，郑怀洲是被调过来刚一年的新人，不敢和对方表现得太过亲近。

离开观察室前往食堂的路上，不过几十米的路上就要经过四道关卡，郑怀洲靠着刚领的特殊证件通行无阻，却暗暗地观察着此处的巡逻机制。

和一般机关不同，这里打饭的窗口不用排队，因为每一个来吃饭的人动作都非常麻利，用餐的时间也被错开。打好饭坐下来，装作不经意地在食堂里扫视了一圈，只见左前方不远处有个人很正常地在用右手吃饭，但他的手表却戴在右手上。

郑怀洲立马便明白这就是自己要找的人，双方对视一眼后立刻埋下头，各自飞快地吃着塑料餐盘里的东西。

监视工作非常无聊，特别是这里不允许使用任何通讯设备，手机一进门就要被收走，对于手机重度中毒患者而言简直残忍。这一行是干三天休一天，吃喝拉撒睡都在里面，好在明天早上他就可以换班出去了，再忍忍就好。

准点下班，郑怀洲夹着做记录的板子来到了走廊上，东西都是要放到旁边的办公室去，整理之后统一归档的。刚走出去几步，就被迎面走来的大汉撞个满怀，笔和纸张散落一地。

“对不起，同志，走的急了没看到你出来。”撞人的大汉看上去有些憨，主要是眉毛又短又粗给人造成的错觉，细看的话就会发现他的面相实际上非常凶恶。

“没事，没事。”郑怀洲掸了掸制服裤子上的灰尘，又赶紧蹲下来把东西全都捡起，重新整理好，“都是大男人，魔鬼训练都抗过来了，被撞一下能怎么的。”

“哈哈哈，确实是这个道理，你人没事就好。”壮汉笑着点了两下头，然后便径直离开，转过一个拐角没影了。

如果夏洛克·福尔摩斯在场的话，就会发现这个男人身上有着非常不和谐的地方：明明下意识地伸出右手去扶人，却把手表戴在了右手上。当然，御手洗洁这个时候又要跳出来唱反调了，现实中不是没有右撇子出于好看或者个性强行把手表戴再右手，所谓的基本演绎法只是基于直觉的幼稚言论而已。

郑怀洲并没有想这些，他只觉得带头大哥真会选人。

除了极少数如厕所和寝室之类需要保护隐私的地方，地下工事里几乎不存在监控死角，在那种地方接触不出事还好，一旦某个环节出问题就很容易被拉出一串，所以交换信息反而在公共区域更为合适。

这个壮汉的身材足够魁梧，俯下身来可以遮蔽相当面积的一块区域，只要监控没有切实拍到，哪怕被怀疑了也不打紧，针对内部人员的调查总会慎之又慎。

郑怀洲的木板文件夹里，此刻已经多出了一张白纸，放在里面根本看不出任何问题。经过专业训练的人，可以把一定量的内容强行记载脑海里，不借助任何载体就可以传递信息，他就曾经接受过这样的训练。

对着灯就能看出纸上记载的是一份名单，后面还有简略的联系方式，在这页纸的中间位置，赫然写着“王晶晶，180XXXX0008”的的字样。

记好这些内容之后，郑怀洲随意写了些似是而非的东西在上面，然后跟其他记录内容放在一起，这样就算有人起了疑心也根本抓不到他的痛脚。

睡了一觉，起来值了个夜班，早上一到郑怀洲就去交接了。面对负责安检的同志笑眯眯的，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早啊，我出去放风去了，同志们再辛苦几天。”

“嘁，也就休息一天而已，明天这时候还不是得乖乖回来。”负责案件得也是老油条了，能够从人的情绪判断出来他或者她有没有夹带东西出入，有说有笑的人大概率是没问题的，简单摸了几下就放行了，“记得去拿手机。”

“当然，回见。”郑怀洲当然不怕被查，因为他要夹带的东西都记在脑子里了，去保管处拿了自己的手机之后，哼着小曲一路离开了单位。

“难得休息还正好是星期四，KFC走起。”来到市区后随便找了个商场，打出这行字又拍了张能看出地址的照片，郑怀洲便发送出了这条朋友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