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望!
局势之糜烂不仅超出了剑南各军的预料,也让大乾朝堂风声鹤唳起来了。
蜀王要南北两衙禁军,但是长安之军调去剑南,蜀道难,难于上青天!
战争迫在眉睫,但是长安的兵调过去,起码需要一个半月的时间,以疲军战得胜之军,大败之象!
若是禁军有失,大乾皇帝如何去威慑各道豪族,三使下道,本就让各道豪族的神经绷到了极点。
若是禁军大败,遍地狼烟近在眼前!
“不允!”朝堂上的圣人赵钰民冷漠的语气中没有丝毫感情。
哪怕那是他最聪明的儿子向他求助!
“退朝!”太子赵载承看着沉默的朝堂,直接结束了朝会。
“召五国公,三相,魏羡入宫!”紫袍公公用尖锐的嗓音响彻朝堂。
群臣神情恍惚的走出大殿,交头接耳的走在回官衙的路上,一次小小的边境防卫,却让大乾君臣失去了往日的威严。
这已经不是剑南道的事情了,此次益州武库暴露出来的毒瘤,若是不能处理妥当,大乾真怕是要伤筋动骨了。
远水解不了近渴的道理谁都明白,但是坐视不理,大乾失去的,恐怕不是半个剑南道。
可以武装二十万甲士的武器盔甲被剑南道的官员和豪族,零敲碎打的一点点运到吐蕃贩卖。
而其卖家则是吐蕃赞普,以前总是听说吐蕃赞普为人狡诈,却没有想到如今有了尾大不掉之势。
“圣人呕血,太子,您……”看着欲言又止的圣人近侍,太子赵载承只是点了点头,带着沉默的五位国公和三相转头去了东宫。
“剑南之事,不可拖!”
……
苏策站在不到三丈高的城墙上,看着城外连绵的吐蕃大营,一股无力感涌上心头。
有些时候,数量太多,真的无法用人力去对抗。
以一挡百的例子有,但是大乾从来没有以一挡百的军队,一比十,可守,这是大乾军队的极限。
人力有极,有些事情非人力可以对抗。
比如眼前这座吐蕃人的大营。茂州城地处于两座山脉的中央谷地中,横贯在谷底的道路上。
这里是吐蕃大军无法绕过去的地方,因此茂州城便是吐蕃人最先要碾碎的阻碍。
茂州下辖的几个不足万户的下县,老百姓们早在月前,已经被自己的县令县尉还有城里的百余厢军护送去了益州。
蜀王让人去看过益州武库后,就死了心的要除掉这些硕鼠。要在益州用兵,这些茂州的百姓很容易成为益州本地百姓攻击的对象,因此,赵载校只得分兵,寻找三千军中老兵,携蜀王文令,靖安各地。
剑南虽然已经开始出现一些骚乱,但是在府兵的威慑下,暂时被压住了,局势糜烂,犹如一锅将要煮沸的热水,要么掀开锅盖,要么被去了火气,压住锅盖。
只是现在苏策却已经无法去顾及这些了。
围三缺一,这些吐蕃军队的大营布置很明显有大乾的影子,只是和大乾军营的各军之间紧密相连不同,这些吐蕃人的各军营地之间有很多上百米,甚至是相隔半里的“空隙”。
看着吐蕃人安营扎寨,苏策没有派人去做徒劳无功的袭击,或者说他还没有找到一个好的时机。
最后一次确定城中没有百姓了之后,苏策松了一口气。
对于边军出身的人来说,和异族打仗的是最怕的就是己方百姓被当做叩关的“武器”。
以百姓性命相威胁,关塞不开城门,放他们过去,便是血流成河的屠杀,大乾为什么仇视诸邦,只因这些异邦人的异族人和大乾人有着血仇。
血仇没有一笑泯恩仇,只有血债血偿。
九胡人和大乾人是血仇,大乾百年征战,是有五六都是安北都护府主攻九胡人。
如今曾经建立起大元帝国的九胡人,现在只能在交出全族大部分财富后,成为罗斯人的附庸。
合为附庸,不为奴,贱于民。
看着越来越完善的吐蕃人营地,迟迟不见攻打,苏策虽然觉得很是奇怪,却也没有派人出去送死。
战争的节奏没有那么快,苏策趁着这段时间,整备了一次军队。
一万府兵中,有一千轻骑,四百侦骑,四百重骑,两百具甲骑。
剩下的这都是步军,蜀王送来的箭矢决定了苏策只能重点布置,以杀伤为目的,玩不起箭雨覆盖。
因此苏策从剩余的八千府兵中抽出来一千弩手。
剩下七千府兵,分为七队,每队千人,要不是茂州城小,只是一座两里见方的小城,一队千人还真守不住。
而茂州这座城自建立初,便考虑到这里地处要害,发生战争的可能性很大。
因此,茂州半座军城的说法并不是说着玩的。
四四方方的城墙,四角有各有一座角楼,两座城门,一东一西,各有翁城,城门上有双层箭楼。
城门高耸,达到三丈有余,双层箭楼宽达三十米,翁城为圆形,东西不过百米。
而在四面城墙每隔七十五米,便有一座凸出城墙两的马面,茂州城的马面没有长安城马面那么宽大,只有五米宽,上面的平台上有一条长方形的两层阁楼,下层住人,上层作为箭楼。外围一侧的城墙都是凹凸有秩的女墙。
总共四十八座马面,四座角楼,两座箭楼,这便是茂州城的防御建筑。
至于武备,只有八十张从益州送来的三弓床弩,臂张弩一千张,弓类是府兵的常备武器,人手一两把,这是根据府兵个人的能力配备选择的。
而人员分配上面,就需要考量苏策的排兵布阵了,城门处虽然有翁城,箭楼,但是这里却需要重兵把守,这两面城墙也是吐蕃人进攻的重点。
设身处地去想,苏策若是手上有十万大军,面对万人把守的城池,最好的方法就是全力攻击两座城门处,分出偏师,待两面没有城门的城墙上的守军被抽调部分后,偏师主攻,垒土为坡,靠着兵力强盛,一处破开,整座城池唾手可得。
因此苏策给东西两面各放两千人,南北两面布置一千五百人,还剩下两千人作为辅兵,随时补充到城墙上,两千骑兵作为反击的力量。
大乾能称得上侦骑的骑兵,都是十里挑一的好手,骑术高超,因此苏策让这些侦骑暂时作为城中传递消息的骑令兵。
至于四面城墙的守将苏策手下皆是校尉,旅帅,只能矮个里面拔高个。
这些府兵都是来自各个折冲府的,相互之间也都有一定的了解。
在四十个步军校尉中,众人推选出来了十二位校尉,四主八副,一面城墙的守将由一主两副组成,二十八名校尉,四座角楼各一人,剩下二十四名校尉则各领两座临近马面。
虽然城外吐蕃大军,兵力过十万,但是茂州城中的府兵们却没有丝毫的恐惧。
这些临时抽调的府兵,都是轮番回来的府兵,也就是说,这些府兵都是出身于边军。
一个边军,除了军城外大部分的战斗都是在戍堡,关塞中战斗的,那些戍堡关塞虽然险要,但是战斗也是异常残酷,现在据茂州城而守,对于边军的人来说,厮杀的残忍无疑降低了很多。
至于苏策和军司马两人则坐镇城中,而苏策对于自己的安排比起众人都残忍。
城中除了侦骑外,剩下的一千六百骑兵,军司马率二百具甲骑压阵,苏策领一千四百轻重骑破军。
不过,现在敌人来势汹汹,何时出城偷袭,还需要一个时机。
将手下都安排好,苏策下令全军杀羊煮肉。
“苏刺史,现在杀羊早了点吧?”名叫赵募的军司马左右手端着两碗羊汤,油花下隐约有着几块羊肉。
苏策没好气的看着这会“提点”自己的军司马,四十的人了,欺负自己一个二十出头的人,没得意思。
若是想劝,杀羊前干啥去了,吸溜吸溜的现在吃的满嘴油花的,这算哪门子提点。
这些府兵都是剑南道的兵,身材并不高大,但是却很凶悍,比起之前苏策带过的兵,这些轮番过的府兵们,杀气很重。
不过却很乐观,没有北方府兵的沉稳,但沉稳不足,却是悍勇。
“都是好兵,你喝完汤,去嘱咐那些校尉,此战在守,莫要贪功,府兵的命金贵!”苏策端起刚才军司马端来放在案牍上的羊汤,喝了一大口,羊肉燥热,正适合战前来一碗。
听到苏策嘴里说出“金贵”两个字,军司马不着痕迹的点了点头,兵不知将,将不知兵,这是兵家大忌,不过,这位刺史的话,很暖人心,起码不会用府兵的命给自己垫出来一个富贵荣华。
军中什么样子的人都有,苏策这样的主将已经不多见了,将领不惜兵,兵便不会卖命,能做府兵的都不是傻子,苏策以前也是府兵出身,对此深有感触,军中有打胜仗,被抄家的,多是因为用人命堆战功,这样的人在军中活不长。
军司马没有多留,四十岁的赵募,不是乾赵的赵,而是剑南道的将门,不是闻名天下的将门,只是剑南道中一个对抗六诏的小将门,但是这并不妨碍,他在剑南道府兵中的地位。
有时候勋贵面对将门,事情不能做的太过的原因,也是因为将门在府兵中的地位,军中中下层悍勇之人多出于将门,而军中崇尚强者,这些将门在府兵中的地位很是特殊。
都是刀口上的人,勋贵和将门早已经有了默契。
苏策知道军司马给端汤,要的就是自己的一个态度,一万战十万,府兵敢战,但是值不值得却需要府兵们自己考虑。
而将门不出爵位的根子也同样在这里,勋贵圣人压制将门何尝不是因为将门在府兵中的地位特殊。
成也在此,败也在此。
不过现在苏策需要的是上下一心守住茂州。
而选中赵募作为军司马,也是兵部看重赵募在剑南道府兵中是一个很有威望的人。
知进退的人,没有人讨厌,苏策和赵募三言两语已经试探完了彼此。
“老狐狸!”
“小狐狸!”
……
两人一人在屋外,一人在屋内,喝着羊汤暗自骂了一句。
战前的平静总是有限而奢侈的。
第二天天微亮,茂州城西面箭楼的鼓声被敲响了,苏策作业披着甲胄将就了一晚,这会睁眼。
“刺史,箭楼来报,敌军出营列阵!”
苏策从榻上翻身起来,摇了摇有些混沌的头:“再探,令,四守将,不可放敌军上城墙。”
两里地的城墙站不下太多人,因此都是分成两批轮番上城墙,而被选为辅兵的都是年纪轻的。
府兵中有竞争,更有泽袍之义,都是老府兵在前,按着年龄往下排,这不是争功,而是争多一个先死的前列。
“咚!咚!咚!”
……
随着列阵的吐蕃军队一点点迫近城墙,苏策也骑马赶到了西门。
望着眼前满脸通红,黢黑,披着皮袄的吐蕃奴军走在前面,苏策眉头皱了起来。
吐蕃人的军阵有些卑鄙,奴军在前,护持在中,射手在后,这明显是要消耗茂州守军的武备,而茂州的武备可经不起消耗。
“攻!”
吐蕃军中传出来一声大喝,苏策不知道喊的是什么意思,但是看着抬着粗糙竹梯的奴军一窝蜂涌了过来,苏策哪里还不明白刚才那声大喝说的是什么意思。
吐蕃奴军来攻,苏策气的牙痒痒,但是面对吐蕃军队的消耗战法,苏策只能硬着头皮去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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