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苍翎已然做起准备,夏渊笑哼一声,朝身边纪千霖一伸手,纪千霖会意地将自己那块黑璋原石双手奉上。
夏渊遂也携原石飞入半空,与苍翎相隔百尺凌空盘坐。
二人再无交流,各自调息凝神,双掌都汇聚起烈火般炽热的元气,将黑璋原石托于掌中,同步炼化起来。
风嚣仰头观察了片刻,这二人的炼玉手法果然天差地别。
他过去虽未曾亲眼见过这般炼玉场面,但也能感到夏渊那方明显平和许多,每一步都有条不紊,大约走的是某种公式化的炼玉流程。
而在苍翎周身环绕着的,却是一股横暴的戾气!
她身为荒妖族人,一双浊黄的眼瞳本就令人生畏,随着她手中那块原石被元气烧得通红,那双眼中射出的寒光竟逐渐变得能击碎原石一般,显露出近乎疯狂的神色!
双方没有任何接触,可在这两种气场的对撞下,风嚣只觉神思恍惚,仿佛自己并非在旁观炼玉,而是正见证着一场观天境强者的对决——
一边是一板一眼跟着既定的步骤出招,招招都是信手拈来,如久经沙场的老将般熟练而从容。
一边则毫无章法,每一次出手都是随性而起,倏然而去,颇有率直任诞的名士之风。
这样的针锋相对没有持续多久,随着时间的推移,两块黑璋原石肉眼可见地软化后,二人都归于安静。
仰了半天的头,风嚣忍不住揉了两下酸痛的脖颈。
四周围观的人嘈杂过一阵也安静下来,多数都散了去。
凌花时朝纪千霖喊了声“喂”,开口道:“黑璋玉信没个十天半个月炼不成,我们可就先回了,你自便啊。”
“恭送前辈。”纪千霖笑着一拱手,还不忘斜眼看着风嚣强调道,“还请前辈帮忙提醒着风嚣兄弟,别跑太远,临开墟境时要是找不到人可会耽误时机。”
风嚣一听,也笑着回应道:“你还是多担心担心那位夏老前辈吧,他要是炼制失败,我不战而胜,那多没意思!”
纪千霖还想说什么,但他身边一直默然不语的另一位强者,这时候突然开口:“千霖,别费无谓的口舌,回去等。”
那人的话语中没有一丝温度,也绝没有生人勿近的冷漠感,是一种好像眼前的事都与自己无关的陈述语气。
偏偏是这种语气,莫名令风嚣不寒而栗。
纪千霖闻言立刻敛去了笑意,恭敬应答道:“知道了。”
再不与风嚣说任何话,纪千霖招呼了他带来的那批人一声,只留下几人继续关注炼玉进度,剩下的便都随他离开。
风嚣也被凌花时叫到一边。
“你就不必担心苍翎了,那边我会让人盯着,以防姓纪的耍什么小手段。”凌花时正色道,“炼玉完成之前,你需要准备一件更重要的事。”
“什么事?”风嚣问。
“确定自己要创造一个怎样的墟境。”
“我该怎么做?”风嚣十分茫然,“老实说,起先我以为炼制玉信和开启墟境都是炼玉师的工作。”
凌花时嘴角一勾,轻按住他的肩膀,“别急,我这不正要和你说明么。”
这般亲昵的小动作,让风嚣颇有些不自在,下意识后退半步。
凌花时的手落空,脸上微笑滞了一瞬,又很快恢复。
“这两件事炼玉师的确都能做,但毕竟对方定制了比赛规则。”凌花时解释道,“你也不必想太多,墟境跟随创造者的心念成型,只要创造者还能思考,哪怕她只是一个孩童,也能做到开启墟境。”
“可我记得苍先生说过,开启墟境对神识强度有要求。”
“苍翎眼界太高罢了,神识的强或弱,其实只影响墟境的大小和稳定性。况且……”凌花时别有意味地看了风嚣一眼,继续说,“谁说神识强度和年龄或者武师境界挂钩?就算没有涿州人掺和这一脚,最后可能仍是由你来开这个墟境,在这件事上,我和苍翎不一定能比你做得更好。”
风嚣听得似懂非懂,又问:“开启墟境的具体步骤呢?”
“没有步骤。”凌花时说,“我也无法准确描述出开启墟境的方法,只能告诉你‘全靠想象’,等你亲自上手尝试时才会明白。需要注意的是,每块玉信只有一次开启墟境的机会,你没有试错的机会。”
风嚣一时语塞。
他本以为有如此经验丰富的炼玉师在侧,定能给出很多建议,没想到会听到这么不靠谱的回答。
“那……先找别的玉信试手呢?”
“开启墟境也不是一天两天能完成的事,对创造者体力元气各方面消耗巨大,何况你要开的是黑璋玉信,不保存好实力,是撑不了多久的。”
“……”
风嚣在心中叹了口气,既是如此,便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关于要创造一个怎样的墟境,来芜州之前,楚昭业是提过一嘴的。他交代说那片墟境最好是能让四系元气共存,如果太难,无论如何得留下更罕见的雷系和火系。
不过,风嚣将这个思路一说出口,就立刻被凌花时否决。
“你说的四系元气,是楚老头很多年前提出的设想,没想到他还真的琢磨出来了。”凌花时说,“但一个墟境就像是真实世界的一个碎片,四系元气代表着四种极端环境,它们要共存需要的条件过于苛刻。打个比方,你能让春夏秋冬共同存在于真实世界吗?”
风嚣不死心地问:“只留两种都不行?”
凌花时没有回答风嚣这个问题,左右踱起步子。
想了许久后,她突然眼中一亮。
“我刚刚也许说错了。”凌花时一笑,“春夏秋冬,当然能共同存在于真实世界!”
凌花时后脚推翻了自己前一刻的发言,风嚣听得越发摸不着头脑。
正想追问,只听凌花时补充道:“芜州现在处于冬季,可与此同时,远在极南的妖域正是炎夏。”
理解过来这句话的瞬间,风嚣只觉起了浑身的鸡皮疙瘩。
这只是最简单的地理知识,但宙合界并不存在研究这些东西的学科,连他自己刚刚都没想上去。
再看凌花时,好像笃定他能听懂这句话,没有继续解释,只微笑着看着他。
凌花时是否曾与他相识?答案似乎就在嘴边,风嚣却不知如何整理语言。
“想什么呢?”
思绪最终还是被凌花时打断。
“我现在觉得你的想法是可行的,到时候就按你想的去试试吧。”凌花时又将话题转到正轨上,“完成设想需要任何准备,都可以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