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难过，我是生气，愤怒，我无法想象，理解世界上为什么会有那种变态！就是畜生，他们都知道虎毒不食子，可那些孩子是他的亲生骨肉，是你们皇室口中所说，最高贵的存在！”

“可她们没有！”

“她们还只是孩子啊，那么去折磨的时候，就不会良心不安嘛！”

愤怒逐渐变成哽咽。

晏娇无法不去迁怒。

内心就像是憋着濒临爆炸的火药。

她想要发泄，可又不知道该如何发泄，所有人都是无辜的，孩子是无辜的，那些女人也是无辜的！

可，为什么，为什么偏偏要让她看到。

她没忍住，眼泪滚了下来。

慕淮心疼地拍着她的后背，“哭吧，哭出来就好了。”

当听到那些孩子真有可能是他们皇室的血脉时，永明帝眼前发黑，身形不稳，差点跌倒，好在太子眼疾手快地扶住了他。

“父皇，你还好嘛？”

永明帝站稳了脚，好似瞬间苍老了许多，他摆了摆手，“朕没事，晏小姐说得对，是朕这个父亲当得不称职，朕本来认为他只是太年轻，才会有些不切实际的野心，可，朕从未想过会发生这种事。”

“那种人，不能再活下去，绝对不能。”

他闭了闭眼，说，“择日李溯当街问斩时，你亲自去盯着，确保他真真切切地死在百姓眼前，朕要给百姓一个交代。”

“还有，从今以后，皇室再也没有三皇子。”

他睁开眼，直直地望进太子眼底说，“懂吗？”

太子沉重点头，“是，父皇，儿臣明白。”

永明帝笑了笑，叹气，他仰头看天，“人呢，有的时候不得不服老，朕老了，也累了，这江山也不知道还能再掌管多久，对于未来江山的掌权人，朕别无他求，唯一一件，踏踏实实地做个好人，让天下百姓过上好日子。”

“这是李家打下来的江山，不能绝不能让它毁在朕的手里。”

慕淮有句话说的很对，永明帝也许不是一个好丈夫，好父亲，但他绝对是个好皇帝，他兢兢业业，从没一刻松懈地为着天下操劳。

他将自己贡献给了这个国家，可是人啊，难免需要些感情的慰籍，惠贵妃是他真心爱过的女人，也是他唯一当成妻子所尊重的存在，李溯，更是从小捧在手心上娇宠着。

那时，也确实乖巧。

他就像是个正常的孩子，会撒娇，会调皮，也会笑着趴在他膝盖上喊他爹爹。

那是从未有过的温暖。

然而如今。

他当成家人的那两人，都想要他的命。

永明帝沉重地呼出一口气来，苦涩地笑了下，“这件事就交给你和慕淮两人处理了，无论用什么手段，尽全力地去治好他们，已经失去性命的，朕也会让人竭尽所能找到他们的家人，让她们能够入土为安。”

“事成后，朕会封你为明清郡主，享有长公主同等的权利。”

这是许诺。

让她办事的许诺。

也许这种事放在别人耳朵里听来会欣喜若狂。

可晏娇没有，她心情平静，甚至想笑，“我根本就不在乎这些，什么郡不郡主的，我都无所谓，那些孩子我会去救，不是为了你，也不是为了皇室，仅仅因为我是个大夫。”

“我要为了我的病人生命负责。”

“说真的，我发自内心地觉得，那个地方让我恶心，”晏娇嘲讽地冷笑，指着皇宫的方向冷漠地说，“我不想也不愿和那里扯上一丝一毫的关系。”

这种话，太过了。

那可是天下至尊的陛下。

太子皱眉，再次提醒，“晏娇，不要太过分。”

慕淮沉眸。

本想要说些什么，却被晏娇死死地拉住了，她面无表情，看着他们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什么肮脏的，而又无生命的东西一样。

她说，“陛下，也许正如慕淮所说，你是明君，但你绝对不是个好父亲，你偏爱李溯，忽视其他的孩子，无论慕淮还是太子。”

“这不公平，如果你不爱他们，为什么还要带他们来到这个世界，要知道，孩子没有选择父母的权利，但你们可以终止他们悲惨的未来。”

“你没有那么做，甚至，你将不满不甘迁怒在你的孩子身上，你怨他们从未将你当成父亲，可你何曾将他们当成过亲人，在你眼里，他们都是你的下属，你最爱的从来都是自己。”

这些话，确实有些过了。

慕淮拉住她，低声制止，“娇娇，别再说了。”

晏娇抬头看他，坚定地摇头，“不，我偏要说，”她转眸，再次直视着永明帝，好似要将堵在心头憋屈了许久的话全部都说出来，“陛下，真的，你对慕淮太不公平了，你从未尽过父亲的责任，就连像给其他人一样给他一个栖身之地，你都做不到。”

“他之前过得是什么样的日子，你知道吗？你不会关心的，你心里只有你的江山，陛下，你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我是说，在父亲这个身份上。”

“你没有资格责怪他，也没有资格训斥他，无论他做出什么，因为，你从未想对李溯那样，爱过他。”

这些话她想说太久了。

慕淮很强大，却又很脆弱。

书房墙上的那份他母妃生前留下的仕女图，书桌左上角的那个晋王送给他的山水砚台，放在抽屉里第一次认祖归宗时，永明帝赐下的玉佩。

那些令他在意的东西。

却无法让他感觉到爱意。

晏娇真的很心疼他，可又不知道该如何去做，她并不算是心性多健全的人，她从小生活在一个大家庭，一个所有人都事业有成的大家庭。

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凡事要做得完美。

一丝不苟是他们的信条，冷漠无情是他们处事的态度。

她从未在一件事上投入过太多真心，晏娇很势利，打心底就觉得这些东西毫无意义，甚至浪费时间。

直到她遇到了一心护着她的老夫人。

爱着她，纵着她，将她时刻放在心上的慕淮。

晏家是她选择留下的最大眷恋。

现场，有瞬间的沉默。

所有人都不知道该如何去说。